六、眼前画中人
陈操之躬身道:“是,多谢丁舍人提示。”
丁幼微点头道:“我晓得小郎慎重,只是那祝公子真的很象是女子啊,小郎与他同窗日久,未觉甚么非常吗?”
陈操之唯唯,不作批评。
祝英台道:“子重兄,你有一个好嫂嫂啊。”
祝英台一笑,便执一端,代言孔丘与陈操之代言的“渔父”辩难,不知如何的,内心有些闷闷的,辩起来也词锋倒霉,全无昔日旁征博引、搜玄钩沉的机灵与松散,没两下就被陈操之逼到死角,无言作答,这是陈操之与其来往数月来极其罕见的。
陈操之笑道:“英台兄想听我吹奏竖笛了?”
祝英台酒涡浅现:“子重兄成心境否?我可不想你对付我。”
陈操之遥指对岸那大片的枫树林道:“在那边――哦,你没看过卫先生画的那幅《桓伊赠笛图》。”
6、面前画中人
陈操之道:“是,或许过两日又要来,或许端五厥后。”
雨婵和阿秀在楼廊上小声地说话,小厅中只要丁幼微和陈操之叔嫂二人。
牛车逶迤向南,于辰时末来到枫林渡口,祝英台下车与陈操之并肩立在江堤上,看着渡船向这边而来――
丁异道:“按律是应躲避的,只是永嘉南渡以来,律法弛废,朝廷为收揽江左士族之心,常常任命本地士族任本郡、县长官,陆使君不就是吴郡人吗?”
陈操之便与丁春秋到小杭河走了一会,说些同窗旧事,丁春秋笑道:“这个祝英台真是怪脾气,偶然说话滚滚不断,偶然一言不发,若不是我晓得他是这类脾气,还觉得他是看不起我丁氏呢。”又问:“祝英亭还留在吴郡吗?”
陈操之点头感慨道:“是啊,音乐是需求妙赏的,这就是知音啊,世无钟子期就无俞伯牙。”
陈操之道:“宗之、润儿都盼着我归去带他们来看母亲呢,必定是急不成耐了,后日蒲月月朔我带他二人来,嫂子也很想他们了吧?”
祝英台沉默走了一程,说道:“我在上虞就听过令兄嫂之事,我不讳言,绝大多数人是不同意令兄嫂这段姻缘的,但我却不那么想,丁氏嫂嫂接受家属的非议一意要下嫁豪门,那得需求多大的勇气,这是个奇女子啊!此次亲眼看到丁氏嫂嫂,才发明她还这么斑斓,并且非常聪明。”
丁异笑道:“褚俭也是没有想到你能安闲应对庾中正的答辩,另有,没有想到陆使君会不顾拂了庾中正的颜面而力保你,褚俭真是失算,这回陆使君也恼他了吧,这真是害人不成反害己。”
陈操之道:“本月前已先回上虞。”
丁异又道:“本县县令汪德一将于八月间离任,我闻那褚文谦想谋钱唐县令之位,操之在郡上可曾耳闻?”
丁异见祝英台很少说话,觉得这位祝氏郎君不擅言辞,也就不与祝英台多说甚么,免得祝英台讷讷羞惭。
……
筵席间,丁异问起褚俭迩来是否还刁难陈操之?
陈操之微微一笑,说道:“英台兄坐到车上去吧,到陈家坞另有近四十里路呢。”
丁幼微的确非常思念两个敬爱孩儿,悄声道:“小郎辛苦了,代我问候阿姑,过些日子我哀告叔父让我回陈家坞看望阿姑。”
祝英台过来向丁幼微作揖道别,三辆牛车分开丁氏别墅,祝英台见陈操之步行,他也下车与陈操之并肩行走,走出数十丈转头看,丁氏别墅门前的枇杷树下,丁幼微悄悄鹄立――
丁异派人来请陈操之去赴宴,这又是从未有过的事,毫不但仅是因为祝英台的原因,丁异不至于因为陈操之交友了上虞祝氏后辈就对陈操之也礼敬有加,上虞祝氏也只是二等士族,还不具有那么大的面子,丁异是因为晓得了陈操之来岁将任吴郡文学掾,有陆纳提携,首任便是九品闲职,陈操之在宦途上能走到哪一步还真是难以逆料,但能够必定的是,陈操之将比其父陈肃的八品郡丞、其兄陈庆之的八品县长更有前程。
陈操之道:“钱唐是大县,县令是七品,七品以上官员属朝廷直接任命,以是长辈未闻郡上有此动静,只是这褚文谦是本县人,也能做本县的县令吗?”
“子重兄,桓野王就是在这里赠你柯亭笛的吗?”祝英台很有兴趣地问。
祝英台一叹:“要等那一刻,还真不易啊,不过我算是有幸,听到过子重兄的三次妙音。”
陈操之道:“英台兄,我们持续昨日关于《庄子.渔父》里的‘八疵’、‘四患’的辩难吧。”
祝英台感觉双颊有点发烫,说道:“渡船泊岸了,子重兄请吧,船行江上为我吹奏一曲,那种情境融会、神思飞越的妙音不是想听就能听到的,或许一月、或许一年,我那里等得及――退而求其次吧。”
丁幼微送至别墅大门,对陈操之道:“小郎旅途辛苦,到家歇息几日,过了端五再带宗之、润儿来看我吧。”
情字一字,最是难明,就是做出不成理喻之事也不希奇。
陈操之叹服嫂子的灵敏,说道:“这祝英台的确是有些象女子,其才识男人亦少有,心高气傲,不假辞色,常与我辩难经义,辞锋锋利,从不肯让人,我亦不穷究她是男是女,只当作是很相得的朋友。”
丁幼微非常惊奇,她晓得小郎不会瞒她甚么,不过看那祝公子很象是易钗而弁的女子啊,莫非看错了?轻笑一声,说道:“嫂子方才真是大吃一惊,觉得你把那陆氏女郎带出来了,那但是不得了的大事。”
祝英台到:“子重兄,我本日谈兴不佳,你辩赢了我也胜之不武。”
丁幼微将几丝狼籍的鬓发掠在脑后,浅笑问:“那位祝公子是上虞祝氏后辈吧?”
陈操之道:“尚未有。”
陈操之脸一红,赧然道:“嫂子讽刺了,我如何会那么做!”
祝英台眼望别处,说道:“那次你吹笛送客,吹了好久――”
丁异说道:“褚文谦若能造福乡梓那就最好,若想以此为褚氏谋私利,那本县其他大族也不容他,操之也要防备一二。”
陈操之答道:“是,与我同在吴郡肄业,此次一道结伴回籍。”
陈操之道:“好,母亲也不时惦记取嫂子,每次我从这里归去,母亲总要细心问嫂子的近况。”
祝英台望着对岸高大富强的枫树林、江上的紫菱洲、奔腾不息的钱唐江水,展颜道:“何必看画,江流枫林还是,画中人又在我面前,岂是薄弱画卷能比的!”
祝英台看了陈操之一眼,笑问:“那吴郡第一名媛与钱唐第一名媛比拟,如何呢?”
陈操之答道:“自庾中端庄义考核后,一向安静无事。”
丁幼微是看到叔父丁异现在对陈操之的态度有了较着窜改,才想着哪日求叔父试一试,若在之前,少不得挨一顿怒斥,怕是干脆不让宗之、润儿上门了。
陈操之回到嫂子丁幼微的小院,上木楼书房与嫂子相谈了一会,便去安息,次日一早,拜别嫂子,又去处丁舍人、丁春秋父子告别,与祝英台二人上路回陈家坞。
丁春秋“嗯”了一声:“要带宗之、润儿来看望我三姐是吧。”
陈操之恍然道:“是了,本来你还在听啊,我觉得你早走远了――那么另有一次呢?”
丁幼微“嗯”了一声,内心固然还是模糊感觉此中干系奥妙,但也不好再多说甚么,便问陆葳蕤近况?悄悄地看着端倪明朗、气质超拔的小郎神采微红地说他与陆葳蕤来往之事,内心既为小郎欢畅,又为是他担忧,看来小郎与陆葳蕤已经情苗深种,这条艰巨情路必然要走下去了――
陈操之问:“三次?除了郗参军那次另有哪两次?”
夕阳从支起的窗扇照出去,大片敞亮的阳光缓缓延长、挪动,木楼小厅也就有了傍晚的层次和窜改,轻风拂动帷幕,带来后院金丝海棠的芳香。
陈操之道:“我做任何事都不对付,每次吹曲我都是经心全意的,但意绪比如灵感,不能想有就有,陆平原《文赋》有云‘情因物感,文以情生’,音乐也是如此,有情境、成心境才气吹奏常日难有的妙音,又比如书法,王右军、谢安石两大书家写字无数,但让他二人本身对劲的书贴也寥寥可数。”
陈操之浅笑道:“我嫂子是钱唐第一名媛啊。”
陈操之点头称是,并无二话,因为有些话他说并分歧适。
祝英台游移了一下,说道:“另有一次也是你吹笛送客,或许是我本身心有所感,感觉分外美好吧,你本身或许不感觉。”
丁春秋问:“子重明日回陈家坞?”
陈操之远远的朝嫂子丁幼微挥了挥手,对祝英台道:“是,我嫂子是普天下最好的嫂子,可惜我兄长早逝――”
祝英台道歉道:“算我讲错,子重兄从未对付过我是吗?那我问一句,此时算得有情境、成心境否?”
晚宴罢,丁春秋邀陈操之、祝英台去小杭河边漫步,祝英台推说赶路辛苦,要早些安息,单独回客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