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求婚
山道固然冰雪难行,幸亏路程短,也只一刻钟就上到了半山腰草棚,宗之和润儿立在茅檐劣等着,润儿“格格”笑道:“娘亲、丑叔,小盛刚才跌了一跤——”
四十6、求婚
独臂荆奴在左间草棚烧水热汤饼,冉盛当动手,不需小半个时候,热气腾腾的汤饼和麦饭另有糕点就端过来了。
丁幼微、英姑、小婵、青枝、雨燕、阿秀六人的布履都被雪浸湿了,且喜袜子未湿,进草棚换上洁净的布履,来福和来震提着两个大食盒出去,食盒里是汤饼和麦饭,另有一些糕点,居丧守孝期间,只能吃这些。
因提及徐邈,徐藻道:“徐邈月初已随顾恺之赴荆州,我此来是为徐邈向冯兄爱女求婚的——”
冉盛见润儿不要他背,持续蹲着也不是、站着也不是,脸涨得通红,非常难堪。
刘尚值问:“那吴郡太守又是谁接任?”
玉皇山不高,草棚就在半山腰,间隔山脚不敷百丈,陈操之谨慎翼翼地跟在年近五十的老丫环英姑和嫂子丁幼微身后,若她二人有个闪失能够及时扶住。
陈操之既欢乐又担忧,说道:“嫂子,这大雪天的你们如何都来了,冻着了可如何办!”
叔嫂叙话,不知不觉雪色入户,天气渐亮,陈操之道:“现在是升平四年春正月了。”
润儿这才“噢”的一声,悄悄伏在冉盛广大的脊背上,冉盛躬着腰站起家,与背着宗之的来德上半山腰的草棚去。
陈操之蹲下身,取出几截麻绳,抬头道:“嫂子,把麻绳缠在履底,上山不怕打滑。”
小婵、青枝、雨燕和阿秀笑嘻嘻各自缠好,小婵低头看丁幼微和英姑足上缠着的麻绳,小婵道:“还是操之小郎君缠得好,真是奇特啊,小郎君做甚么事都做得好。”
丁幼微含笑薄嗔道:“就你话多,从速出来,莫吹冷风。”
一边的钱唐县相冯兰梦微微而笑,明显是应允了这门婚事了。
两个孩子齐声道:“是。”
大雪纷飞,玉皇山至九曜山是白茫茫一片,气温在冰点以下,雪积得很快,那些常青的松柏又是积雪又是冰凌垂挂,枝条常被压折,坠落在地“嚓”的一声,连这声响都是带着冷意的。
陈操之案头有从初阳台道院借来的葛师著作《神仙传》十卷,便讲些神仙故事,小婵四婢、宗之、润儿另有冉盛都听得津津有味,后半夜,两个孩子实在困了,趴在母亲丁幼微膝上睡着了。
丁幼微麻衣丧髻,风致楚楚,在灯笼和雪光交映下,脸颊白得近乎透明,双唇淡淡的红,削肩微耸,笑着朝手尖呵了一口气,说道:“是好冷啊,但是宗之和润儿都说要过来与丑叔一起过除夕,干脆就都过来了,一家人团聚守岁,也不会冷僻。”
润儿道:“那要滚得一身雪才算是跌交吗?幸亏我抱得牢,不然就栽出去了,不过就算栽出去也不要紧,雪厚厚的,不会伤着。”
一张粗陋犹带树皮的松木几案,这是来德制作的,便利陈操之读书习字,丁幼微跪坐在松木案一侧,翻看陈操之写的《明圣湖论玄集》,浅笑道:“小郎现在写的文章嫂子都将近读不懂了。”
陈操之、刘尚值从速迎下去,拜见徐藻博士,徐藻寂然道:“待我致奠了陈母李氏再叙谈。”
陈操之让来德跟从其父兄回陈家坞,明日午前驱车来接嫂子丁幼微一行归去,荆奴就留在这里。
陈操之、刘尚值来到草棚外朝山下一望,三父老、五侍从正上山而来,陈氏族长陈咸带路,身边是冯兰梦和徐藻徐博士。
徐藻道:“仍然是褚丞郎代行太守之职。”徐藻想必是听闻了关于陈操之与陆葳蕤之间的谎言,说道:“褚丞郎操行动吴郡人所诟病,这太守之位他是坐不稳的,传闻褚丞郎想与阳翟褚氏联宗,只怕是痴心妄图吧。”
陈操之道:“都是窅缈空旷之论,是筹办今后去建康呈献给那些大人先生们看的。”
徐藻打量着陈操之,说道:“自吴郡别后,也近一年了,操之是长成了,固然容颜清减,但精力内蕴,并未因哀毁而颓废——”又看了看松木案上几叠书卷,点头道:“《孝经》云‘身材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立操行道,立名於后代,以显父母,孝之终也。’操之居丧不忘励学,可谓孝之至道。”
狭小的草棚里挤着十一小我,非常热烈,两个火盆旺旺地燃着,宗之和润儿挤在人堆里感觉乐不成支。
陈操之、来德和冉盛换上高齿蜡屐,陈操之又命来德带上几截麻绳,三人头戴竹笠,各持一杖,踩着厚厚一层积雪下到山来,见山下停着两辆牛车,车稍各挂一盏素绢灯笼,嫂子丁幼微、英姑、小婵、青枝、雨燕、阿秀、宗之和润儿都来了,驾车的是来福、来震父子,另有荆奴也来了。
钱唐褚氏是末等氏族,而阳翟褚氏是高档士族,当今皇太后褚蒜子就出自阳翟褚氏,褚俭想攀褚太后的高枝,也真是一个很有设法的人啊,就比如刘尚值要攀大汉宗亲普通,褚太后曾垂帘听政,是个极有目光和手腕的女人,岂会让阳翟褚氏与风评颇劣的钱唐褚氏联宗!
雪这时小了一些,但还是随风漫卷,钻入衣领,一点湿凉。
仲春二十四,这日刘尚值来玉皇山与陈操之会商《焦氏易林》的学习心得,草棚外的冉盛叫道:“小郎君,有客人来了,有族长四伯,另有冯县相,啊,阿谁是徐博士——”
陈操之道:“能,星斗老是在天上,风雪隔绝不了的,祖母在天上,也在我们内心,我们想着祖母,祖母就永久和我们在一起,是不是?”
宗之和润儿小脸冻得红扑扑,还说:“丑叔,我们不冷,快带我们上山去吧。”
刘尚值体贴本身出息,问徐藻:“徐博士可知吴郡陆使君起复摄职否?”
丁幼微走得很谨慎,恐怕本身滑倒要小郎搀扶,小郎身材矗立,比她高一截,过了年就是十七岁,不能算是少年人了,叔嫂之间要有些避讳才行。
陈操之、刘尚值都是惊诧。
丁幼微左足略微抬起,陈操之就敏捷地把一截麻绳在嫂子丁幼微的足踝至履底交缠了两道,很快又把右足也缠上——
陈操之便命来德和冉盛背宗之和润儿上山,七岁的润儿见冉盛蹲下来背她,有些内疚道:“丑叔,你背润儿吧,要不,润儿本身走。”
陈操之又去为英姑缠足,英姑连声道:“不敢,不敢,如何敢劳小郎君。”想要本身来,大哥腰腿生硬,颇不便利,陈操之已经三下两下缠好了。
陈操之笑道:“丑叔要照顾一下你娘亲另有英姑,就让小盛背你。”
陈操之作为孝子陪徐藻到母亲墓前祭奠,然后请徐博士到草棚坐定。
巳时,来圭、来震、来德三兄弟驾三辆牛车来接丁幼微一行回陈家坞,陈操之也一道归去插手钱唐陈氏祖堂的祭祖典礼。
徐藻在钱唐盘桓了十余日,于三月初六回吴郡。
冉盛嗓门大,陈操之让他喊:“你们先别上来,山道结冰,谨慎滑倒,我们下来接你们。”
徐藻道:“朝廷诏旨已下,征拜陆使君为左民尚书,陆使君尚未决定是否应召。”
宗之和润儿都想起了祖母,润儿问陈操之:“丑叔,这大雪天,祖母能看到我们吗?”
就在徐藻分开钱唐的次日,三月初七,陈尚从建康返来了,陈尚正月十六出发赴建康,两个月不到就返来了,有何大事?
丁幼微眼眸潮湿,在丁氏别墅的四年里,她朝思暮想回到陈家坞,现在终究返来了,只是庆之永久不会返来,阿姑也走了,这世上总没有称心快意、完美无缺之事,有这一双敬爱孩子伴着,更有何求!
丁幼微道:“无妨事,我们都另带了袜履,湿了就另换。”
丁幼微、英姑、小婵和青枝都是穿戴布履,陈操之道:“嫂子,这如何行,上到草棚袜履全湿了。”
冉盛脸涨得通红道:“那不算,只是手撑了一下地罢了。”
正月十六,陈尚与孙泰同路赴建康,等待入士籍的动静,陈操之还是在玉皇山为母守墓,青草抽芽、春暖花开,陈操之手植的那些松柏树苗大多成活了,伸展开枝条,在东风里摇摆。
丁幼微感受有些非常,微窘。
升平三年的除夕夜,简朴而温馨,北风掠过草棚上空、掠过松柏梢头,收回呜呜的低啸,有雪花从门隙里飘出去,宗之和润儿笑着去追,说这是雪蝶。
陈操之向徐博士和冯叔父道了喜,心道:“仙民端谨慎重、学问丰赡,有为帝师之志,前程无量,义妹凌波能嫁给仙民,自是良缘良伴。”
丁幼微和小婵把两个孩子抱到陈操之平时睡的那草垫上,盖上粗衾,荆奴和冉盛也到隔壁草棚去安息或者说话。
陈操之一笑:“好了,上山吧。”将手里的竹杖递给英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