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身在曹营心在汉
张墨沉吟道：“此画在用笔、用墨上还是显得陌生，这倒象是新手，但团体的布局气象，空灵淡远，寥寥几笔，意境全出，此子胸中大有丘壑啊。”
陆葳蕤盯着张墨，察看他纤细的神采，比先前张墨批评她的《寒雨茶花图》时还严峻、还等候――
陆禽听叔父与张墨都夸陈操之，正闷气呢，这时气冲冲道：“定是陈操之照顾来的，这陈操之明知陆、顾二氏不相来往，却带顾恺之的画来此，实在无礼！”
陆纳笑道：“安道兄，那我来岁卸职，由你来做这吴郡太守，郡下诸县必定画风大炽。”
张墨道：“顾恺之画作在此，慢说年青一辈，即便是我与卫协，又何敢说必然强过他，我料不出五年，顾恺之名誉必将超越其师、傲视天下。”
张墨持续看画，一边看一边点头，对陆纳道：“祖言兄，你为太守，郡人习书成风，连这些画师的书法都很有可观，何如绘画不长进！”
陆葳蕤道：“陈操之说他之前未学过画，只是本身喜好画着玩，卫先生是他的第一个教员。”
张墨笑道：“为显我张安道之气度，那就只要把顾恺之这幅《道院山茶》定为上上品了，哈哈。”
张墨道：“这半年来葳蕤作画长进很多，这幅画作能够名列前茅了吧――葳蕤，写上‘蕙质兰心，巧密情思――上中品’。”这是把陆葳蕤此画列为本次绘画雅集的第二品。
张墨暮年被王导辟为司徒掾，辞而不就，半生闲云野鹤，浑不以宦途为念，傲岸有风骨，是江东第一流的人物。
陆禽身子一缩，不吭声了。
“啊！”张墨坐直身子，眼睛眯了起来，再看《墨兰图》，说道：“奇哉，这与卫协画风完整分歧啊，这个陈操之不是向卫协学画尚不敷两月吗，他之前是不是向别人学过画，再转投卫协的？”
张墨非常爱好这个纯真聪明的女弟子，不忍心责备她，笑了笑，说道：“无妨，转益多师也很好。”口气还是带着点嘲弄味道。
卫协将四十三幅花木画作一一批评以后，陆纳亲身来取了画稿送去南配房再让张墨批评，陈操之心想：“不知张墨会不会对陆葳蕤也这么细心一幅幅讲授，单看批评状语是看不出甚么来的，等下问问陆葳蕤，我把卫师所讲的也奉告她。”
陆葳蕤一瞧，内心暗笑，这是陈操之的《墨兰图》，就是前几日在她的百花阁画的，那墨兰便是褚俭送来的“金边墨兰”，但陈操之画时，并未画起金边，纯用水墨，不设彩，当时她问为甚么不设彩？陈操之答道：“藏拙。”
随后张墨又把剩下的画稿缓慢地批评一过，又抽出编号“甲辰”的《道院山茶图》，笑道：“又一个卫协弟子的画，这是顾恺之所作吧？”
陆葳蕤不想说出是陈操之，如许才气听到张墨对此画更公允的评价，她点头说：“不知。”
陆葳蕤悄悄奇特，张师传闻她并没有向卫先生劈面就教而是观赏自学的，一下子就欢畅起来了，可这白刻画技仍然是卫先生的气势啊，劈面就教和背后偷学有甚么辨别呢？并且她也不是偷学的，是陈操之转述卫先生对她的指导。
陈操之忍不住笑，说道：“天然是为他的女弟子偷师到手而窃喜了，劈面就教那就领了卫师的情了，这是安道先生不喜的，偷学则不消承情，以是安道先生心安理得。”
陆葳蕤涨红着脸道：“张师，卫先生没有劈面指教过我，是我看过他和他弟子的几幅画作，尝试着学了一些。”
张墨一笑，说道：“意象别致，笔力未逮――高低品”。就是把陈操之此画列为第三品。
陆纳这时取出卫协对这四十三幅画作的批评，正所谓豪杰所见略同，当世这两大画师对这四十三幅画作的批评惊人地类似，独一分歧的是，张墨把顾恺之的《道院山茶》定为第一品，而卫和谈其为第二品，这是卫协为本身弟子谦让了。
陆纳的书房离这里颇远，小僮取书画需求一些时候，张墨览画迟疑，说道：“此画意象境地甚妙，只是技法远未称精到，如何定品？”他望着陆葳蕤，陆葳蕤睁大妙目望着他。
陆葳蕤羞怯道：“张师过奖了，我，我就不插手批评了吧。”
陈操之一愕，望着陆葳蕤明丽纯真的娇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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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墨笑道：“如何不插手，你不是吴郡人氏吗？祖言兄倡导此次雅集，你是他爱女，更要插手，我又没有决计拔高你，等下看看卫协如何评价这幅《寒雨茶花图》的，哈哈，很风趣啊。”
陆纳笑道：“以德报德，以直抱怨可也，安道兄秉公而断吧。”
张墨箕坐着看画，口里点评，由陆葳蕤在一边按画作编号笔录下来，陆纳、陆长生父子，另有陆禽都在一边看着。
张墨大笑道：“很好很好，那么此次雅集评为九品以上的画师一概辟为郡署属官，祖言兄的那些书法精美的属官一概辞退，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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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墨摇着头道：“太奇特了，如许画墨兰的我前所未见。”
陆葳蕤便提笔写上：“丙子――蕙质兰心，巧密沉思――上中品。”
陆葳蕤问：“那么张师，这墨兰画得好还是不好呢？”
陆纳听张墨夸奖陈操之，也颇欢乐，说道：“这个陈操之，书法亦别具一格――”命小僮去取陈操之写的那幅《燕歌行》来，再把《桓伊赠笛图》也一并取来。
陆葳蕤让小婢短锄把陈操之唤到暖阁，说了方才张墨品画之事，笑道：“张师真是奇特，传闻我并没有向卫先生劈面就教而是观赏自学的，就不指责我了，仿佛还很欢畅，为甚么？”
陆葳蕤吃吃道：“是，是陈操之画的，卫先生新收的弟子。”
陆葳蕤神采一白，随即涨得通红，眼睛不断地眨动，小嘴张了张，不知该说甚么。
陆纳常日很宠女儿，这时却不替女儿得救，在一边捻须而笑。
“哦！”张墨长眉一挑，喜道：“这就对了，观赏别人画作，就要学习其好处，你这茶花大紫袍枝叶的勾画用上了卫协的白描技法，我感觉很不错，花瓣沐雨，愈冷愈艳，很好。”
陆纳脸一沉，叱道：“陆禽，这就是你王谢的气度！”
陆纳大喜，请卫协、张墨，另有诸位画师，以及本郡名流共赴花厅，他要宣布本次花木绘画雅集的九品画作了。
陆葳蕤可没有扯谎的本领，张墨笑问：“葳蕤晓得是谁画的吧，奉告我，我倒想结识此人。”
张墨批评得很快，对那些不入眼的画作批评也比较刻薄，待看到编号为“庚寅”的那幅《墨兰图》时，“咦”了一声，将画卷放在案上细看。
张墨细心看了看，眉头微皱，淡淡问：“你向卫协就教过？”抬眼望着陆葳蕤。
陆葳蕤也有些觉悟，脸上红潮出现，直延长到耳根和脖颈，嫩白娇红，楚楚动听。
看到编号为“丙子”的那幅《寒雨茶花图》时，张墨呵呵而笑，拈出画稿来对陆葳蕤道：“葳蕤，这是你画的吧？”
好一会，张墨放下那幅《墨兰图》，问陆葳蕤：“这是哪个画师画的？”
陆葳蕤甜甜一笑，应道：“是。”
陆葳蕤也笑，说道：“卫先生的笔法都是你教我的，那你算不算身在曹营心在汉？”
小僮取来陈操之摆布手誊写的《燕歌行》和卫协的《桓伊赠笛图》，张墨旁观很久，说了一句：“惜哉，陈操之！”
陆纳也是大笑：“自古书画不分炊，安道兄还要把前任属官留几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