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新衣
司马昱便问王述意下如何?王述摇点头,说道:“桓温军府的幕僚可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出身高门大族如琅琊王氏、陈郡谢氏、我儿王坦之亦将入西府,这类人入西府乃是为流派计不得已而为之,并非至心尽忠于桓氏,而桓温亦不信赖他们,只是借势大族名声罢了,他们并不能进入西府权力中枢;第二类则是出身不如王谢高门但有特别职位的士族后辈,如郗超、周楚、袁乔诸人,肯为桓氏出死力,是桓温最倚重的;最后一类则是荆襄人士,如罗含、习凿齿辈,桓温在荆州生长权势不能不依托本地人,但在桓温军府中起不到关头感化――”
陈尚去后,王述等人暂避他室,以免陈操之到来以后见人多口杂,不敢直言。
陈操之唯唯称是。
高崧点头道:“是也,陈操之既非王谢高门,又非荆襄土著,身份特别,尚未入西府中枢,却又与郗超友情极好,传闻二人前夕抵足联榻、长谈竞夜――”
侍中高崧笑道:“今有一人,名列西府,却在桓大司马三类幕僚以外,大王何不召来相问?”
四月十九日一早,陈操之骑着一匹枣红大马出城,上月在瓦官寺作壁画之暇陈操之就在冉盛的指导下练习骑马,他虽不如冉盛那样是天生的骑士,但也很快把握了骑马的根基方法,郗超得知陈操之会骑马,便将本身坐骑“紫烟”赠与陈操之。
司马昱昨日还忧心忡忡,本日就兴趣勃勃了,东晋人长于苦中作乐可见一斑,笑道:“思玄公真是有雅兴、有耐烦,两个月前一局棋竟还惦记至今,好,本日诸位同上菊花台,看操之与思玄公对弈。”
五人密议一番,傍晚时分,司马昱又入台城向称制的皇太后褚蒜子禀报,次日,即四月十八日,诏下,加征西大将军桓温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假黄钺,命司徒府中郎王坦之前去姑孰宣旨。
司马昱点点头,便问:“操之觉得桓郡公北伐其意如何?”
天子病废,褚太后听政,会稽王司马昱总表里众务,重担在肩,如履薄冰,手里麈尾不竭拂动,显现其内心的焦炙,桓温雄师逼近建康就是威迫朝廷,若桓温此次北伐再胜,定会催促朝廷加其九锡,然后逼天子禅让,之前曹氏和他们司马氏都是这么做的――
会稽王司马昱几次点头,说道:“桓郡公甚是正视操之,操之入西府,桓郡公必问你治国、北伐之策,望操之以国度为重,善为指导。”
东晋北伐,祖逖最为可惜,若朝廷专委祖逖运营,即便不能尽取河北之地,黄河以南应当是能够光复的,何如朝廷不信赖流民帅,乃至这位中流击楫的豪杰壮志难酬,厥后庾亮、褚裒、殷浩数度北伐,不是兵败,就是无功而返,只要永和十年、永和十二年桓温的两次北伐获得了服从,特别是桓温第二次北伐,光复了洛阳,但是晋皇室及世家大族对桓温北伐胜利倒是喜忧参半,喜自不必说,忧呢,是皇室陵夷,而龙亢桓氏的权势急剧收缩,据长江上游,割天下之半,桓温、桓豁、桓冲、桓秘兄弟皆居高位、握实权,已经突破了“王与马,共天下”的皇室与门阀共治的均衡,这是世家高门所不乐见的,但是朝廷中没有杰出人物能制衡桓氏,琅琊王氏早已没有王导活着时的阵容、太原王氏尚不敷与桓氏对抗、颖川庾氏遭桓温架空打压、陈郡谢氏现在正谨慎翼翼阿谀着桓氏――
郗超此次建康之行目标达到了,本来能够与陈操之一道去姑孰,为表桓郡公正视祝英台,郗超留下,专门敦请祝英台入西府为掾。
司马昱道:“操之曾言国度兴亡匹夫有责,初志未改乎?”
而此时,桓温又提出要第三次北伐,这让会稽王司马昱忧心忡忡,四月十七日午后,司马昱急召尚书仆射王彪之、散骑常侍兼著作郎孙绰、扬州刺史王述、侍中高崧至司徒府议事,王述将消弭扬州刺史之职,改迁尚书令。
五十、新衣
陈尚点点头,说道:“有这十斤金,另有长康借赠的一百万钱,以及襦太后犒赏的三百匹绢,我们陈氏在建康的宅第便能够择日破土完工了。”又道:“族中约莫下月会派人进京,达到以后,我会告诉十六弟。”
送行人群散开,连续上菊花台,这时陈操之才看到板栗和短锄,这兄妹二人奉葳蕤小娘子之命前来为陈郎君送行,但见陈郎君与众官叙话,二人一向不敢过来,这时得空,从速上前,奉上葳蕤小娘子的手札和两套夏衣。
陈操之告别后,司马昱再召王彪之、王述、孙绰、高崧四人议事,王彪之道:“陈操之所言请大王安抚桓郡公,看来这极有能够是郗超之谋,桓温迁都之议不成,不免有些怨气,其起兵荆襄,不为北伐,是威胁朝廷也。”
司马昱和在坐的孙绰、王述、高崧等人都没想过桓温北伐有能够失利,因为桓温自掌兵权以来,何尝败北过,恰是因为有桓温的两次北伐,揭示了强大的战役力,这才使得苻秦和慕容燕不敢小觑偏安江左的东晋,至今不敢大肆南侵,以是说东晋皇室和世家大族对桓温是既倚重又害怕――
会稽王司马昱命陈操之、谢玄缓一日出发,四月十九日与王坦之一道去西府。
郗超得知这一动静,掀髯浅笑,心道:“桓郡公此次北伐,兵马未动,其功已成,子重也起到了首要感化啊。”又知朝廷同时下诏以西中郎将袁真都督司、冀、并三州诸军事,北中郎将庾希都督青州诸军事,这也是勉强管束桓郡公,据传朝廷还成心征召吴兴太守谢安入京为官,详细何职尚不决。
陈操之行装已筹办好,决定带冉盛、来震、小婵和黄小统四人同业,将谢道韫赠的十斤黄斤交给三兄陈尚,修建宅第之事就请三兄筹划,请名工巧匠按他所绘的房屋园林图制作,以全木架构为主,分东西南北四部分,先建东园,今后家属田产收益增加,再建其他三部分。
半个时候后,陈操之随三兄陈尚来到司徒府内书房,拜见会稽王司马昱,司马昱此次未听蝉鸣蛙唱,先是问陈操之去西府筹办得如何了这些不关痛痒之事,半晌方道:“操之,桓郡公即将北伐,你初入军府,即逢此大事,可有何考虑?”
又一次新亭送别,上一次是为桓济和新安郡主去荆州,是仲春,此次是孟夏,江水奔腾还是,而草木更见富强,茉莉药、夹竹桃、锦葵、木锦都已开放,灿艳多彩。
陈操之晓得司马昱的忧愁,答道:“尚未有何考虑,服从行事罢了。”
陈操之讶然道:“葳蕤也会缝衣吗!”
司马昱麈尾一拂,即命酒保传典书丞陈尚来,命陈尚去请其弟陈操之来司徒府议事。
陈操之道:“短锄,代我请安葳蕤娘子,说我很驰念她,到姑孰后我会寄信给她,让板栗到顾府去取。”
陈尚见陈操之一下子拿出十斤黄金,惊问金从何来?陈操之道:“这是英台兄借给我的,三兄慎勿多言。”
王彪之道:“谢玄刚从姑孰回京,大王何不召他来问讯?”
王述直言道:“桓符子前两次北伐都是从荆襄北上,而此次北伐阵容更大,据传舟师三万将自荆襄顺江而下,与姑孰的三万步骑汇合,这六万雄师威临建康,其意难测――”
司马昱细目一睁:“愿闻其详。”
会稽王司马昱亲来为王坦之、陈操之、谢玄送行,正叙谈间,江思玄之子江凯过来向陈操之拱手道:“陈兄,家父在半山亭等待多时了,想续下两月前的那局棋。”
录尚书事就是总领尚书事,权位在尚书令之上,魏晋以来,此职为掌权大臣统统,桓温已经是大司马,现在又加都督中外诸军事和录尚书事,军政大权都在其手,权倾朝野,而黄钺就是黄金为饰的斧,天子公用,假黄钺就是天子赐黄金斧给专主挞伐的重臣,这是赐赉桓温的尊荣。
短锄道:“本年始新学的。”
陈操之恭恭敬敬道:“不敢或忘。”
陈操之道:“桓郡公匡复中原之志无可厚非,但我觉得此次北伐非当时也。”
司马昱一愣,随即觉悟:“高侍中指的是陈操之?”
王陈述得很明白,谢玄并不能摆布桓温的决策。
短锄道:“陈郎君,这是葳蕤小娘子亲手缝制的。”
会稽王司马昱皱眉道:“郗超是桓温谋主,但郗超连父命都要违背,一心跟随桓氏,他又如何会为朝廷说话!”
陈操之道:“大王,桓郡公迁都之议,因朝臣反对,事竟不可,天子有诏,命桓郡公‘诸所处罚,委之高算,但河、洛丘墟,所营者广,经始之勤,致劳怀也’,桓郡公此番北伐恰是为了运营河洛,为迁都作筹办,以塞朝臣以为其‘无能为也’之口,只是苻秦、燕国皆强,未可图也,大王既下问,愚觉得大王应安抚桓郡公,妥为筹办,北伐仓促不得,务为迁都所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