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推演
虞可娉道：“照啊！程师兄下毒已近寅时，当时厨房里放着的，尚是红色喝茶杯。何管家与下人前去厨房乃是卯时，当时放着的已然是银色闻香杯了。这毒是下在闻香杯中的定然没错，而换掉闻香杯的时候，就在寅时与卯时之间！”
叶丁凝神想了一会，道：“我记得，我记得。程师兄回屋时没过量久，便有五更更起。想来他去下毒时，已近寅时了。”
何管家答道：“我和下人们都住在侧院，院门只我一人能开。老爷的家眷和诸位少爷都住在……住在后院，那边收支厨房，倒是……倒是这个，便利的很。”
刘顺道：“没错，我明天购置的是红色喝茶杯，师父，这是千真万确，弟子不敢有一点虚言。”葛威皱着眉头微一摆手，表示他不要插话。
她见葛威点了点头，续又说道：“大伙刚才都在推断毒杀葛师兄之人是谁，引出很多宿恨夙怨，但各位仿佛都忘了，本日被毒杀的，可并非新郎葛师兄一人！”世人听到都是一愣，葛威疑道：“虞女人是说有人冲新娘而来？”
葛威定了定神，忽道：“不！不对！洪神医，你确信这孩子所中之毒和我那不幸的天鸣不是一起？”
刘顺满脸通红，道：“即便众亲朋在此，我也要讲说明白，众位师弟，你们莫怪师兄！本日葛师弟大婚，他非常欢畅，言明今后必然格外心疼弟妹，不再去内里拈花惹草。昨夜他鼓励众师兄弟陪他去佰水阁欢度，要在大喜之前纵情玩乐。我……我便把师兄弟们都调集了起来，叶师弟春秋太小，程师弟向来孤介不与大师玩闹，是以却瞒着他们二个。我们……我们其他五个师兄弟，都和葛师弟一起去了佰水阁，直到天明之前才会，寅时到卯时之间，大伙都在七八里外的城北，那些……那些粉头老鸨，都能够作证。”
何管家答道：“刘少爷千叮万嘱说敬茶首要，我怎敢怠慢，进了厨房便去检察，当时候托盘上放的恰是眼下这银色闻香杯！”
葛威问道：“你们如何得知？”
叶丁叫道：“是他，必然是他害死师哥。”
葛威点头道：“何春说的不错，我与大哥、天鸣住在东院，顺儿等师兄弟们均住在西院。”
葛威此时将信将疑，正不知如何是好，只听兄长葛姜说道：“唉，程道这孩子固然诚恳，就是过分执念，为一女子而恨上我们百口。现在惧罪他杀，也算替侄儿讨回了公道。”
何管家道：“本日是少主大婚，五更天我便起床了，卯时未到，我便带着下人到厨房筹办。”
虞可娉道：“好！去了一人，诸位师兄有何话说？”
刘顺窥了葛威一眼，问道：“虞女人，你方才说换杯是在寅时到卯时之间，可有掌控？”
虞可娉道：“世事难料，我也只是推想统统能够。”
典狱司道：“好！如此一来，本日院中诸人，各个都有怀疑。大伙都别走啦，让韩大人一一鞠问了再说。”
虞可娉又道：“我们借使此言不虚。何管家，本日你几更起床？到后厨打理时约莫是甚么光阴？你可还记得？”
刘顺道：“程师弟常日夙来朴重，从反面大伙插科打趣，怎会做出这等事来？啊，师父，您听到了，程师弟也说昨日厨房里放的，的确是红色喝茶杯！”
虞可娉道：“这个可不敢当，我也不过试着讲讲罢了。葛掌门，诸位十定门师兄，我以常理推断此案，言语中如有获咎，还望你们包涵莫怪。”
世人听到她这番推论严丝合缝，毫无马脚，等闲便将下毒换杯的时候考虑得出，都不由得收回一阵赞叹。娄之英暗道：“这女子好生了得，不愧为王谢以后。”
刘顺长长地舒了口气，向师弟们瞧了一眼，到葛威面前双膝跪倒，说道：“弟子带头犯了门规，还请师父惩罚。但谋弑葛师弟的怀疑，弟子们算是抛清了。”
葛姜道：“咳，现在程道已逝，他何时去厨房下毒，只怕永无得知了。”
葛威一奇，道：“此为何说？”
何管家“扑通”跪倒，道：“老爷！老爷！天可明鉴，我何春在你家三十年，少主还未出世我便在葛家了，我看着少主长大，如何会去害他！”
葛威道：“我也不知，但程道十有八九不是真凶。”
叶丁与何管家几近同时叫道：“没错！我没记错时候！”
世人听到这话都面面相觑，暗想院中少说也有一百多人，这要检查下去，没个三五日如何得够？有几个年青人顿时叽叽喳喳烦躁起来。
虞可娉嫣然一笑，道：“如何会？”望向叶丁道：“叶师兄，这事你最清楚。你说这位程师兄试你三次，想必他何时出门，你必然非常体味了。”
洪扇道：“千真万确。葛掌门如有疑虑，待会仵作细查，也必能晓得。”
人丛中又有一人站起来讲道：“虞女人所言不无事理，归正摆布无事，大伙也是等着衙门前来，何不让虞女人讲讲，这案子如何得破？”本来发言之人叫做方浩，是扬州船帮的三当家，近年来江湖上常说“七派三帮四大庄”，船帮便是三帮之一。葛威固然交友极广，但十定门在武林中是小门小派，难与江湖一流帮派交友，是以此次请来的江湖豪客中，倒以方浩名誉最大。他这一说，在场的武林人士纷繁点头照应，典狱司等官面之人毕竟人少，见大伙都有怨怼之色，也不好冒犯公愤，因而点头道：“好，女人便请说说，这破案之道为何。”
虞可娉道：“好极！你可记得清楚，当时茶具为何？”
下人丛中一人鼓足勇气站出，说道：“何管家昨晚并未走出寝室一步，我和汪四都是亲眼所见！”
虞可娉道：“洪大夫，你说这毒是如何下在茶碗当中的？”
洪扇道：“各位朋友，勿碰此人身子！”走到程道跟前细细检察，朗声说道：“他是中了钩吻之毒，这毒虽烈，却不比八爪章毒霸道，只要不碰他口鼻上的鲜血就不碍事。”俄然鼻中嗅到一股苦臭，洪扇俯身看了看刚才程道喝过的酒杯，又道：“毒源却在这里，各位谨慎了。”
典狱司道：“如此说来，葛掌门认定凶手另有其人了？”
虞可娉又道：“葛掌门、何管家，我想要问问，半夜半夜，有何人能够收支厨房？”
虞可娉站起来讲道：“临安府公事繁多，这虽是一起命案，但若如此排查下去，不知要破钞大伙多少晨光。依我来看，凡是案件，不离二者，那便是害人之心和害人之法，以此二者循序度之，虽不能说等闲而解，但破案之道，老是有的。”她年纪不大，倒是前丞相虞允文之孙，此次又是替韩大人而来，是以说出这番话来，大师都觉有几分事理。
葛威摇了点头道：“亲家与我是至好，这十几年来一向在故乡衢州安生，年前才光临安。他既没和人树敌，与我门下这班弟子、主子也都不熟络，料来不会有人想关键他。”
虞可娉点头道：“嗯，新娘与人无怨，刚才听众位师兄分辩，新郎仿佛与同门和各街坊亲朋偶有摩擦，凶手的害人之心为何，一时难以预感。不如先从害人之法动手。”
葛威的兄长葛姜问道：“何为害人之法？”
典狱司道：“到底此人是否为真凶，现下已死无对证了，待会韩大人派人前来，先将他的尸身收到衙门再说。”
刘顺刚要说话，虞可娉道：“刘师兄且住！何管家和一众下人同在厨房，不会等闲扯谎。这中间的蹊跷，我们来一一推断。”她环顾四周，向十定门诸位弟子看了一眼，又道：“何管家去厨房是在卯时，只要再晓得这位偷去下毒的师兄何时前去厨房，便可察明换杯是在何时。”
虞可娉道：“如此说来，这毒物是涂在眼下的六个茶杯中了。刘师兄曾说，昨日他亲身安排敬茶杯具，用的乃是红色的喝茶杯，不是眼下这银色的闻香杯。刚才这位他杀的师兄也说，他去下毒时，见到的也是红色喝茶杯，大伙说是也不是？”
洪扇道：“当是有人将毒物涂抹于杯中，经热茶一泡，毒药尽在水中，饮者喝下便中毒了！”
葛威摇了点头，道：“程道这孩子我如何不知？他生性孤介，不肯交友朋友，那里去弄甚么八爪章毒来？他做出这等事来，自是心中暴虐，但他向来讲一是一，从不讲谎话。他说不是，那就不是。”
虞可娉笑了笑，道：“我直言快语来讲，各位千万莫怪。如此说来，换杯之人，便在葛掌门兄弟、诸位师兄和何管家之间了。”
虞可娉道：“除非叶师兄和何管家记错，不然如何会有不对？”
那人低下了头，说道：“少主大婚，昨夜筹办了很多好菜，我和汪四嘴馋，下工前偷偷顺了一块蹄髈藏在袖中。比及大伙入眠，我俩便在被窝里你一口我一口的分食蹄髈，我们怕弄出声响，是以吃的极慢，几近整夜未睡。何管家在里头鼾声如雷，连起夜都没有过，如何会去厨房？汪四，你倒是说啊。”汪四重重地点了点头。
典狱司道：“女人高见。但性命关天，不能儿戏，哪有如许轻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