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战街亭（下）
屈突通点点头，“啐～”地狠狠吐出口带血的唾沫，手搭凉棚举目了望，道：“劈面好象并没照顾他们在阳平关下用的那些东西。如果当真只要这点人的话……老来，你说我们究竟要不要反工归去？”
由始至终，栅栏后的蜀中叛军都没有任何行动，竟然就像当真是来看戏的一样。眨眼间隋军向后退开了三箭之地。覆盖街亭上空的浓厚血雾，因为再得不到弥补而迅被山风吹散。透暴露来的景象，直是惨痛得教人不忍卒睹。但见赤红泥土中，有成千上万具尸身横七竖八地堆积成山。绝大部分属于被蜀中叛军临时拉上疆场来送命的不利鬼，但是也有少数属于右武卫和右武侯的士卒。断肢残躯洒落各处，很多身受重伤，却又一时还未死得去的兵士不住嗟叹哀号。腐败的灭亡气味满盈街亭大道，周遭数里以内远近皆闻。
李靖少有英名，当初未弱冠便参军随娘舅南下破陈。据闻韩擒虎之以是能率先攻破安康，这个天赋外甥出运营策，居功至伟。只是因为当年过分幼年，韩擒虎不肯这个外甥变成另一个曹冲或甘罗，以是并未替他报功。但朝廷中晓得他才调的人实在很多，更有很多人目之为诸葛孔明转生，给李靖起了个“再世卧龙”的外号。日前阳平关失守，李靖就估计到了己军必遭具装甲骑追击。因而他临时构思出了那合数千人力量于一身以对抗铁甲精骑的万夫奇阵，并将之传授给两位将军。本日公然挥出意想不到的大能力。以是不知不觉间，来护儿和屈突通已对之非常佩服。此时赶上疑问没法定夺，来护儿立即就想到要将李靖请过来拿个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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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护儿屈突通二位将军身先士卒，此际早血染重甲。饶是武功高强设备精美，且又有贴身亲兵在旁护持。但是混战中毕竟刀枪无眼，他们也不免各自受了点小伤。喜幸所伤处均不在关键，也用不着卸甲包扎，先便本身点穴止了流血。两人用铁槊充当拐杖拄地而立，口中喘气着同时转头对视一眼。屈突通蹙眉道：“老来，你看这究竟是如何回事？他祖母的，老子打了一辈子仗，可向来没见过这么奇特的事。”
大隋朝坐拥雄兵百万不假，但北面与突阕、高句丽的边疆，南边陈朝旧地等都须驻重兵扼守。大兴城本身的兵力却并不算太多。即便极尽搜刮，只怕也凑不出甚么象样的军队了。眼下己方气势正盛，而看模样对方兵力不过七千余众（不算那群被拉来送命的）。若能一鼓作气将之击溃，对战局亦不无小补。
来护儿游移未决，意态踟躇，道：“不如……还是把李药师叫来商讨一番再作筹算？”
眼下带领右武卫和右武侯的将领，是来护儿和屈突通。此二者皆为当世名将，不但勇猛善战，更心机精密，未虑胜，先已虑败。眼看杨秀叛军尽管摈除这些临时拉伕的壮丁上前送命，本身本部兵力却不动如山，心头早已经疑云大起。要知《孙子兵法》有云：“先为不成胜，后为可胜。不成胜在己，可胜在人。故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再这么杀下去，即使把面前这两万多壮丁全数杀光屠净，本身一方的体力可也要耗损殆尽了。到时候栅栏后的杨秀叛军以逸待劳，顺势冲杀出来。右武卫和右武侯难道就要全军淹没在此？
能想到此点的，并非只要来护儿和屈突通两位将军。殛毙正酣，火线营寨的战鼓声蓦地停顿。阵阵鸣金之声却紧接着代之响起，节拍甚是短促催迫。两位将军闻声正中下怀，当即大声号施令，停止杀敌，各自整队出兵。
“这个么……”来护儿语气也颇利诱。顿了顿，终究还是点头道：“还是静观其变成上。阳平关失守时，大帅便使飞鸽传书将战况送回大兴，猜想这时候皇上也该已经派出援兵了。我们只要守住街亭，叛军天然没法再有寸进，关中亦可保无恙。现在情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便了。”
如果仇敌也是正规军，则两边士卒拼杀争斗正烈，只能向前毫不能退后，纵百死亦不成旋踵。不然军心摆荡，便随时也能演变成没顶之灾。但现在疆场上的敌手，却底子算不上是甚么兵士，不过一群被赶上疆场送命的老百姓罢了。隋军把握主动，要退便退。并无涓滴困难可言。鸣金声中右武卫和右武侯两军士卒迅抽身，一面谨慎鉴戒着劈面蜀中叛军的意向，一面往火线营寨缓缓退去。
这已经不是战役，而是一面倒的宰杀！论技术论本质论设备论争意，来护儿与屈突通麾下的右武卫和右武侯乃大隋军队里精锐中的精锐，底子不是敌方这些被临时拉上疆场充数，数日前还是浅显布衣的壮丁可比。但是眼看己方兵力被大量耗损，粗制栅栏前面的蜀中叛军竟然始终也无动于衷，不动如山。事情恐怕……有蹊跷啊。
“若但求无过，恐怕一定能够如愿。”屈突通面色凝重，道：“大兴能有多少兵力，你我莫非还不晓得么？阳平关六万兵士，几近已经掏空了陛下家底。若从其他处所调军，也是远水难救近火。希冀援兵是靠不住了，还不如以攻代守的好。”
来护儿口中的大帅，便是韩擒虎了。开皇八年，杨广率雄师五十万南下灭陈，韩擒虎率先带兵攻入安康，活捉了南陈后主陈叔宝，立下不世奇勋，因功封为寿光县公，食邑千户，后又拜为凉州总管。威震天下，申明卓著。朝廷中众将素所钦服。此次杨秀起兵宣称要“清君侧”，来势汹汹，兵锋极锐。杨坚为求万无一失，因而起用这员老将为帅扼守阳平关以防蜀兵，却未曾料日前一场大战，蜀兵竟以奇诡手腕毁关开城。六万兵马一夜间几近尽遭搏斗，韩擒虎也身受重伤。幸亏随军同业的侄儿李靖从乱军中搏命把伯父抢回。来护儿和屈突通两位将军又整军撤退，这才勉强保住了这万余残兵。眼下战况诡异隐晦，来护儿对当日景象尤不足悸，天然是发起慎重为上了。
“咚咚咚～～”雄浑战鼓声再度响起，震破错愕敲碎惊骇。来护儿屈突通二将猛地打个寒噤规复复苏，齐声急喝道：“邪不能胜正，众军士莫让妖人的邪蜮伎俩吓倒了。赳赳大隋，共赴国难。报国君恩，就在本日。随本将军——杀啊！”
只是开端，这仅仅只是开端！瞬息间长嗥此起彼伏，死尸一条接一条地摇摆着从何如桥上折返重回人间。千千万万的冤魂厉鬼活生生展露人前，昂振臂，纵情对天吼怒泄胸中愤懑。万鬼夜哭当中，但听那洞箫之音陡转，长长地耍了个花腔，紧接着“啪～”地爆破开来。场中千万只活死人闻声同时一僵，随之半点也不踌躇地回身转头，双眼红光大盛，死死盯着街亭大道彼端的右武卫和右武侯。突然有活死人“呱～”地急声怪叫，手脚并用，抢先奔跃跳出。
但是不管其中究竟有何蹊跷，大要上看右武卫和右武侯的情势毕竟是一片大好。如果换了别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必然早已沉迷于这片尸山血海所堆积起来的胜利当中，再得空沉思究查。打击打击再打击，殛毙殛毙再殛毙！若非如此，又怎能将日前的阳平关一战之败尽快洗刷？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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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胡～吼～～喔喔喔～～～”奇特吼怒猛地从两军之间那块堆满死尸的修罗血杀场间响起。吼怒凄厉猛恶，当中更蕴涵了无穷无尽的痛恨和憎怒。听之毫不似人声，倒像满腔仇恨的厉鬼在放声嘶吼。隋军右武卫和右武侯合共万余人同时面色剧变，满怀惊骇地睁大眼睛直勾勾望向火线，几近就要思疑，本身究竟是否还身处人间？
屈突通还将来得及点头说话，疆场之上，情势鲜明又生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窜改。跟着隋军整队后撤，金鼓声临时停歇，劈面军队里的号角声也不再听闻。但此时只听得呜哭泣咽的丝竹声起，竟是有人吹起了洞箫。萧音穿云破雾，直透天涯。顷刻间街亭疆场上的千万人同时感到两耳一痛。来护儿和屈突通相顾失容，骇然齐声脱口道：“好高深的内功！”话声未落，蓦地间……
来护儿摇点头，面上尽是忧色。沉声道：“叛军的鬼蜮伎俩层出不穷，我俩切不成掉以轻心。切莫再重蹈了前日阳平关的复辙。不然即便地府之下，你我也无颜面再去见那些死难的兄弟们了。”
血海尸山当中，一条佝偻身影摇摇摆晃地站起。看身上装束，“他”本来不过只是名浅显的农夫罢了。胸口心脏与小腹处同时中了一刀一枪，本应已然魂归幽冥才对，但是此时现在，“它”却竟在某种不着名的力量差遣之下，再度奋力挣扎着站了起来。双眼红光闪动，遍体肌肤尽变茶青，更发展出无数精密鳞片覆盖周身。肌肉收缩使体格看起来比生前缩小了一圈，但是反而显得更加强健敏捷。“它”就似是不甘永眠地底，要把本身生前所蒙受的痛苦十倍百倍，千倍万倍地尽数还诸于世人身上！
就似一石头砸破了马蜂窝。成千上万的活死人簇拥而出紧随追上。森森鬼气劈面而至，中人欲呕的血腥气味也顺风囊括全场。两边另有一段间隔，那股极度妖异邪魔的气势先声已然夺民气魄。纵使仍在光天化日之下，身边亦尚存万余同僚战友，但是隋军中上至来护儿屈突通二将，下至品阶最低的大头兵，这顷刻间一样遍体生寒，但觉己身伶仃无援更身无寸缕。来自生射中对于灭亡最原始也是最激烈的惊骇，顷刻间这万余人鲜明斗志全消，只想回身撒开双腿冒死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