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治河策

"朕要的是治河良策，不是叩首虫！"天子的怒喝在空旷的殿宇间回荡，惊得檐角铜铃叮咚作响。满朝文武现在如泥塑木雕般僵立，施世伦瞥见户部尚书梁清标悄悄将象牙笏板往袖中藏了藏，喉结不安地高低转动。

施世伦心中一震，悄悄赞叹这老匠人竟与本身不谋而合。他转头看向玄烨帝，见天子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晓得机会已到，立即躬身奏道："皇上，治河正如熬糖。臣有三策：一曰以柔束刚，仿效潘季驯束水攻沙之法，收窄河道以增水速；二曰借势而为，开挖支河分泄洪峰；三曰刚柔相成，以埽工固堤，外柔内刚。"

康熙二十三年秋，晨雾还未散尽，乾清宫的琉璃瓦上凝着点点露水。太和殿前的铜龟铜鹤在昏黄中泛着青灰色的寒光，晨光透过廊下的朱红立柱，在金砖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施世伦身着五品官服，站在文官行列里，听着官服下摆扫过空中的窸窣声，掌心不知不觉沁出薄汗。

三今后早朝，施世伦捧着木匣上殿。匣中麦芽糖已凝成虎魄色的方砖，在朝阳下泛着温润的蜜色光彩。玄烨帝掰下一块放入口中，俄然展颜笑道："众卿都尝尝，这糖里可藏着治河的大学问。"

玄烨帝目光如鹰隼般射来："施卿要借何物？"

"白叟家莫慌。"玄烨帝已换上宝蓝常服，抬手表示侍卫退到院外，"朕本日是来学熬糖的。"

三个月后，宿迁段的河堤终究加固完成。当玄烨帝收到捷报时，案头正摆着施世伦送来的麦芽糖。金黄的糖块在阳光下闪动，就像黄河岸边重新焕产朝气的万亩良田。这一年的寒冬，都城百姓都传闻了一个故事：本来，让黄河水患停歇的，不但是精美的治河之策，另有一块小小的麦芽糖里包含的聪明。

在治河工地，施世伦将熬糖之道化作治水之策。工人们用竹条扎紧苇草制作草埽，就像老糖匠用模具定型糖浆；开挖支河时，他亲身指导如何像节制火候般掌控水流方向。每当夜幕来临，他便拿出麦芽糖分给工人们，看着他们在甜香中议论着明日的工程，仿佛看到了黄河安澜的但愿。

半个月后，施世伦领命前去治河火线。临行前，玄烨帝特地赐下赵五熬制的麦芽糖。看动手中晶莹的糖块，施世伦仿佛又回到了那日的糖坊——蒸腾的热气中，老糖匠充满老茧的手，与天子专注的神情，共同绘就了一幅君臣共治的画卷。

日头初升时，一行人已来到糖坊院中。蒸腾的热气裹挟着浓烈的麦芽甜香劈面而来，七八口铜锅在灶上咕嘟作响，火苗舔舐着锅底，将糖浆烧得咕嘟冒泡。老糖匠赵五做梦也没想到天子会俄然驾临，举着长柄木勺的手不住颤抖，几乎将滚烫的糖浆溅到青石灶台上。

工部尚书王新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金砖上："臣、臣有罪......"话音未落，玄烨帝已抓起案头奏折狠狠掷下，雪片般的纸页纷繁扬扬落在蟠龙柱旁。

朝堂刹时堕入死寂，连鎏金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龙涎香都仿佛呆滞在空中。玄烨帝猛地从九龙金漆宝座上起家，明黄龙袍扫过御案，青玉笔架被震得叮当作响。这位年仅三十的帝王眉峰舒展，眼中寒芒毕露："客岁工部奏报堤防加固耗银百万两，这就是你们加固的服从？"

玄烨帝如有所思地轻叩灶台，眉间的褶皱垂垂伸展。院角的桂花树被轻风拂过，几片金黄的花瓣簌簌飘落，飘进沸腾的糖锅，转眼溶解在浓稠的糖浆里。

"皇上。"施世伦深吸一口气，迈步出列。他能感遭到背后数十道目光如芒在背，但声音仍然沉稳明朗，"臣请借一物喻治河之道。"

俄然，一阵短促的脚步声突破了凌晨的沉寂。"报——"传令官的声音穿透晨雾，"六百里加急！宿迁段黄河决堤，冲毁良田万顷！"

糖坊里蒸汽满盈，赵五正将熬好的糖浆倒入木模。玄烨帝俄然伸手蘸了点未凝固的糖浆，指尖顿时拉出三尺金丝。"施卿这麦芽糖，倒是比工部的折子甜。"天子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殿外的秋阳刚好穿过糖坊的木窗，将他的笑容镀上一层金色。

"都城东郊，赵氏糖坊。"施世伦挺直脊背，"臣大胆请皇上移驾。"

"官爷说得在理！"赵五俄然开口，从墙角抽出一把苇草，"就像我们扎堤坝用的草埽。"白叟粗糙的手指谙练地玩弄着苇草，"单用软草轻易被水冲散，得用竹条扎紧了，刚里带柔才气顶住大水。"

施世伦快步上前，从赵五手中接过枣木棍，悄悄搅动着锅中金黄的糖浆："皇上请看，这麦芽糖须得先用武火煮沸，再转文火慢熬。"跟着木棍搅动，糖浆在棍头拉出晶莹的丝线，"若全程烈火，糖浆焦苦；若一味用小火，又难以成膏。"

施世伦的手指无认识地摩挲着袖中那包用油纸裹着的麦芽糖，隔着布料，还能感遭到糖块微微的暖意。昨日在通州船埠，他亲眼目睹老糖匠支起铜锅熬糖的场景：虎魄色的糖浆在文武火瓜代中垂垂浓稠，倒入模具时拉出千丝万缕的金线，氛围中满盈着醇厚的麦芽香气。

王尚书接过糖块时，施世伦清楚地瞥见他官服后背洇湿了一大片。糖块在群臣手中通报，清甜的香气垂垂盈满大殿。殿外秋风掠过太和殿的重檐，带着几分清爽，吹散了连日来覆盖在朝堂上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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