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我细心一看,竟然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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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赞得我都有些飘飘然了。魏晋嶙峋、风骨铮铮,这恐怕是我此生难以达到的境地。"李世民将手撑在桌案上,叹道,"坐车荒漠乱跑,穷途而哭这类事情我是决计做不出来的。"
我耸了耸肩,故作随便:"哦?有这类谩骂么?我没传闻过。"
"唉......你......"我都不晓得该如何和他说了,眼睛一瞟,瞥见他额头有道口儿,正往外冒着血,"你额头如何流血了?"
我嘲笑道:"我是男人,写字当然厚重了,如何能够会像女儿家般流浮呢?"
目光再一转,我看向墙上挂的那幅字。
"说得也是。"李世民瞥了我一眼,将那张宣纸放回桌上,随便提笔,沾墨少量,轻松挥毫,"风明"两个字便寥完工墨,飘然纸上。
"呃......是么?"他的唇看似偶然地悄悄碰了下我的耳垂,酥痒的感受随之而来,一股热气由颈际升起,我的脸不争气地发热了,"好了,明天就到......"
"哦?流血了?难怪我感觉有点疼呢。"李元霸放开了我,伸手摸了摸额头,"大抵是刚才摔下来的时候被树枝刮到的吧,小伤罢了,没事。"
"哦,谩骂是么?"李世民听了也不恼,还是笑着说道,"谩骂也分很多种,有些女人就特别喜好下一些能抓住男民气的谩骂......"
我本来内心另有些不安,听他这么一说反而来气了,他摆了然就是抓着我的小辫子,想看我的笑话。
李元霸点点头:"对啊,二哥说你的手腕乌青了好大一块,上点药才好得快。"
"嗯,练习书法?"李世民拿起那张宣纸,眼眸一亮,"为何那么多字你都不写,单单就写我的名字呢?"
说不过他,装傻总能够吧?
"哦......"他很识相地没有再持续这个话题,低下头盯着我刚才写的那几个字,"你在做甚么?"
我从书架上抽了本书,坐在桌案前的椅子上渐渐看了起来。
"字由心生,只要心中有字,才会毫不踌躇地下笔。"李世民笑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闻声他的笑声,他的笑声清澈开朗,听起来很舒畅,"现在我才晓得,本来当你一小我独处的时候,你的心中都是我。"
我立即复苏过来,也顾不得很多,一把推开李世民,敏捷闪到桌案前面去。
我从速伸手畴昔,想把那纸揉成一团。
"李世民"三个大字立即印在宣纸上,吵嘴清楚。
"咳,咳......"我定定地看着他,感觉本身会在他通俗的眼眸中熔化、丢失,从速干咳了两声以粉饰难堪,"我实在没有资格在这里评头论足,你的字写得比我好呢。改天你如果余暇了,倒是但愿你能指导我一二。"
唉,我是打从心底顾恤这个孩子,一想到过不了多久他就要被雷劈死了,内心就越来越难过。但是我又能如何办呢?难不成要提示他不要举锤骂天?还是让他在锤子上装个避雷针,好躲过那雷击?
"呵......多谢嘉奖。但我总感觉我的字少些厚重,太流于大要,笔锋倒霉。"李世民微微偏过身,半靠在桌案上,"想日日临帖,可惜书画的精进却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我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端倪清秀的男人走了出去。漂亮之气透露于他的端倪间,一袭青衣更衬得他气度不凡。他的嘴角带着一抹闲适的含笑,意态落拓,周身披发着儒雅清逸的气味。
"我......"我张了张嘴,却甚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感觉脸很烫,脖子也很烫,全部身子都很烫,像泡在温泉里,满身没有一点力量,浑身暖洋洋的,脑中一片空缺。
"哦,那你的意义是说......"李世民渐渐往前移了一步,低头看着我。
"你的手,好些了么?"李世民没有松开我的手,反而将我的衣袖往上拉了一点,细心地瞧着我的手腕,苗条的手指轻抚着我的指枢纽,"嗯,看来那药确切有效,好了很多呢。"
"明,我一向想问你,你是不是......"李世民密切地唤着我的名字,他的下颌抵在我的肩膀上,"是不是......"
"哦,对了,明哥哥,明天早上我在院子里遇见二哥,这是他让我给你的。"李元霸俄然想起了甚么,从兜里取出一个小盒子,"他说这是西域的'寒香膏',去淤活血的服从很好。"
"对了,明哥哥,你刚才说阿谁甚么邦的甚么贴能够制止细菌侵入,"李元霸眨巴着大眼睛问我,"甚么是细菌啊?"
"我娘死得早,我爹又不喜好我,他公事忙,一年到头不见人影。别人家的小孩都说我是怪物,没有人情愿陪我玩。"李元霸很沮丧地说道,"三姐固然对我好,但她很早就嫁人了。三个哥哥中就只要二哥对我好,老是从内里带好吃的、好玩的给我,但是他现在也很忙,好久才来看我一次......"
"你一个小孩子那里晓得甚么标致不标致?"我也懒得躲闪,任他冰冷的手在我脸上捏来蹭去。
我照实说了:"我一时手痒,练习练习书法。"
固然内心还是有点忿忿不平,但不晓得如何回事,却感觉有点暖暖的。
李世民转头看了看我,笑着说:"无妨,文静大可坐下渐渐说话。"
我昂首看去,李世民正站在桌案前定定地看着我,他的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浅笑,蓝色的眸子通俗而又昏黄。
宣纸上的字垂垂多了起来:李世民、风明、李世民、风明......
"书画关乎技法,但更首要的倒是人的脾气。技法再好,气味不稳,终是流俗。"我将手撑在桌案上,侧头看着他,"比如一个故意魔的酒肉和尚,他参禅,是为了内心的安好。而有七情六欲的人间男女,写一笔好字、画一幅美图,一样是为了素心、埋头,是为了将心中所思所想诉诸笔端,化作墨迹留于人间。"
"你......"我吃了一惊,他是甚么时候出去的?
"二公子......不知我是否打搅了两位?"刘文静瞥见我也在屋里,稍愣了一下,随后看了看跟没事一样的李世民,再看看局促不安的我,大抵是看出了甚么端倪,他暴露一丝了然的浅笑,"要不,我过一会儿再来好了。"
"我晓得你喜好王羲之的书法。他的字看似平平,但只要细细咀嚼,就晓得实在笔笔皆有奇妙。王羲之的字之所以是典范,就在于它不以外在的情势夺人,而以内敛的深厚风味润物无声。"我指着墙上挂着的那幅《兰亭集序》悠悠说道,"所谓的魏晋风骨,并不是只要披发赤足、癫狂作舞,只要有光鲜的本性,脾气萧散、闲寂、高洁.........而你的心性极少暴躁俗气,更贫乏喧哗,这已经是一种傲人的风骨了。"
哦,我想起来了,汗青上的李世民是个书法爱好者,固然称不上书法大师,却也写得一手好字,他倡导书学,特别喜好王羲之的书法。
我嗅到他身上的麝香味,他炽热的气味正喷在我耳后,宽广暖和的胸膛贴着我的背,那热度透过衣服一点点地渗进我的皮肤,让我感觉很不安闲。
帮我?这个模样如何帮我?我一愣,转头看去,他的神采很当真,看着倒像是真的想教我写字。
"明哥哥,你对我真好。"他很慎重地说着。
"你......"我微挑着眉毛,盯着他的脸,还是不晓得该说甚么,直到他的食指悄悄地摩挲着我手腕内侧,内心才有了一丝轻微的震惊,"哼,如果二公子放开我的手腕,我想它会好得更快!"我没好气地说着,用力把手抽了返来。
李元霸先是一僵,然后就乖乖地不动了。
"唉......"李世民被我卤莽地推开,重重地撞在前面的书架上,他看着我轻叹了一声,昂首朝门外应道,"我在,文静,出去吧。"
"哦,如许啊,那我感觉大哥长得不错,二哥也生得很都雅啊。"李元霸仿佛还是不大明白,他皱起眉头,"不过我感觉他们都没明哥哥生得标致。刚才我在那边看着你,你和那些花呀雪啊放在一起,就像一幅画一样,很都雅的。"
可我的手还没碰到那张纸,就被一只苗条的手擒住了手腕。
我忍不住感喟:"傻小子,她们是女的,我是男的呀!"
"刚才我在旁看着你,你落下的每一笔,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我对他的靠近没有太在乎,还是很当真地说着,"执笔时,你将你的人也渐渐地映进字里,因而,字中有你,你中有字,你就是字,字就是你。让我感遭到面前这个意气风发的翩翩公子也有了隔世的气味,很有些魏晋风采。"
"人生得一知己,能够不恨。一与君订,此生不移。"李世民微眯眼看着我,他的眼眸沉得惊人,好似洞察人间统统,"一名远近着名的卦师曾对我说,读一幅好字、看一幅美图和遇见一个不肯错过而本应错过的人都需求机遇,缘并非用心修得,但也绝非偶尔。"
我不由在内心叹道:好个温润如玉的男人。
哼!这个李世民,现在来充甚么好人,假惺惺的!我的手之以是会弄成如许,还不是他们两兄弟害的!
李世民却像毫无所觉似的,握着我的手一笔一画地写得非常当真。我又不敢冒然推开他,只好悄悄地呆在他怀里,由他牵手带笔,渐渐地写着。
屋内披发着淡淡的檀木香气,房中的安排很简朴,中间摆着张大床,西面墙的书架上摆满了书,北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字,临窗摆着一张紫檀木的大书案,案上几张宣纸用一块碧绿的镇纸压着。
我一时无语,不知该如何解释,因为连我本身都不明白为甚么会下认识地写出那三个字。
"没想到你还写得一手好字。"李世民也不再往下诘问,把目光转回到那字上,"笔力如刀,只悄悄点染,却仿佛要将纸穿透,你的字没有女儿家的流浮,却有着男人的厚重力道。"
"我当然晓得了。"李元霸很当真地答复,"像我娘、我三姐,她们就很标致。"
我走近了一点,看清那桌案上摆着的木笔架上挂着大、中、小号的羊毫、狼毫、紫毫、鸡毫等大大小小十几支笔。这些羊毫有些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它们中大的竟有我的手腕那么粗,而最小的仅比缝纫用的针粗一些,案边上还放着一块带石眼的老坑端砚,砚台中的墨香似有若无,挺好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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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比方才写得好多了。"李世民低头在我耳后悄悄说着。
"你说甚么?我没听清......"他的头又靠近了点,身子也更趋前,双臂微收,我顿时整小我堕入他的怀中。
"哦?倘若你不嫌弃,我天然乐意指导。"李世民伸手拉过我,取了支羊毫塞在我手里,站在我身后,从前面紧握住我的手,"何必他日呢,本日便能够。来,你写,我帮你。"
"嘿嘿......"他这是嘉奖我,还是拐着弯骂我呢?
我不鄙吝歌颂之词,由衷地说道:"固然只是简朴两个字,却重新至尾,点线之间的起承转合不徐不急,笔笔皆有交代。真可称得上是形断意连、气韵活泼、风神萧洒。"
"不要觉得这是小伤就不去管它。这是邦迪牌创可贴,能够制止细菌侵入,另有防水服从哦,能保持伤口卫生,防备传染,伤口很快就会好的。"贴好今后,我发明李元霸正很当真地看着我,"干吗这么看着我?"
此人也太不守时了吧?约我来他的屋子,说有要事筹议,本身却半天不露面。
"咚咚......"俄然响起一阵有规律的叩门声,门别传来一个男人平和的声音:"二公子,你在么?我是文静。"
"好字!好字!"我不由叹道,"公然是里手一脱手,便知有没有。"
我一愣,我干吗没事写他的名字呀?真是莫名其妙,蠢毙了!
"哦,幸亏那里?"李世民搁下笔,昂首问我。
"你呀,比我还含混。"我坐了起来,伸手从衣兜里取出创可贴。因为我此人老是迷含混糊的,免不了磕磕碰碰,以是总随身带着创可贴。我扯开包装,扳过他的头,为他贴上,"别动,我帮你措置下伤口。"
"吱呀"一声,我悄悄推开李世民的房门,走了出来。
"我是不是甚么......"我惊怔着,模糊感觉他要说的话很首要,恍恍忽惚地反问他。
我把屋中的安排都细细地看了一遍,李世民却还没来。
"啊?这个细菌嘛......"师者,以是传道授业解惑也,看来我不解释是不可的,我难堪地抓了抓耳朵,含混地说道,"细菌嘛,它就是脏东西......"
临摹的《兰亭集序》我瞥见过,但是这既然是李世民的保藏,那就必然是真迹了。
"来,跟着我写......"他开端挥笔,我也只得被动地跟着他的笔力写字。
又等了好一会儿,李世民还是没呈现,我看了看挂在笔架上的羊毫,俄然感觉有些手痒,因而就铺纸、研墨、倒水、拿笔,随便在纸上点染着。
"嗯......"我一下子愣住了,不晓得该说甚么才好,只是轻柔地拍抚着他,内心有些酸酸的。
"是啊,我写那字,是因为我在想着你。"我轻松地说着,昂首看向李世民,他的神采公然变了变,我忍不住在内心偷笑,"但是,想一小我有很多启事,或许我是痛恨你才写的。或许我写你的名字只是为了谩骂你,比如在你的名字上钉几个钉子,打打小人脚,做做法甚么的......"
"去淤活血?"我怔了怔,伸手接过,翻开盖子闻了一下,那药膏的味道很平淡,也很好闻。
"呵......"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孩子就是孩子,"说甚么傻话呢,莫非其别人对你就不好了?"
脸还是好烫,我用手紧紧捂着,仿佛如许就能让温度降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