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请君入彀
“大将军。”
见荆布之妻涕泪交集,想起两人同甘共苦的那点情分,以及天子赐妻李氏进门以后便封国夫人,郭氏亦仍如同畴前那般贤惠,王毛仲顿时按捺了几分火气,倒是指着宗子怒不成遏地骂道:“你问问这小儿都做了些甚么!”
夫君既然暂息雷霆之怒,虢国夫人郭氏心头松了一口气,倒是放开王毛仲,仓猝到了浑身衣裳都被鞭子抽破,头脸尽是伤痕的宗子身侧,又是怜惜又是抱怨地说道:“大郎,你究竟做了甚么错事,竟然让你阿爷生如许大的气!还不从速向你阿爷认个错!”
杜士仪送走玉真公主和杜十三娘,便拿准了主张,从辅兴坊玉真观折回径直又去请见源乾曜,所持的倒是杜思温的名刺。若非如此,纵使他再小驰名誉,也决计见不到曾经当过一任宰相的源乾曜。
扣住崔氏那五人询问事情原委,虽是岑其主使,可源乾曜亦是没有出声。但是杜士仪并未不知深浅问他要人,现在只说看望人,即便得知王毛仲已在外头,须发斑白的他在沉吟再三以后,不得不吝字如金地点头说道:“可。”
方才咬牙挨了那顿鞭子,王守贞现在只感觉浑身高低无处不疼。在母亲的连番催促之下,他这才瓮声瓮气地说道:“我不过是想给那杜十九一个经验,让他落下残废,这辈子都别想去应科举,谁晓得他竟敢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最好无关!”
这会儿,这位恩宠正隆的仆人倒是恶狠狠地瞪着伏跪在面前的宗子,神采气得发青。俄然,他暴起一脚重重把人踹倒在地,随即提起手中马鞭子便兜头兜脸地朝着人重重抽打了下去。一时候,只听噼里啪啦的鞭子着肉声不断于耳,而那伏地的人倒是始终咬牙一声不吭。终究,一旁站着的妇人再也忍不住了,扑上前去以身将人护在身下,这才哀号道:“就算大郎举止恰当,经验一二也就是了,莫非非得要打死他才气消气?”
一口气怒斥了一通,他又恶狠狠地骂道:“并且,那杜十九那里只是戋戋白身人!城南韦杜旧地,贤人在藩邸时也常常微服前去玩耍,更何况那是关中士族,要对于这类人只要找机遇一击中的,现在打了结没打死,反而还惹得一身骚,你这的确是丢尽了王家的脸!”
见下头郭夫人和王守贞母子面色大变,王毛仲也懒得对他们多说,撂下人就径直起家出了屋子。他一面调派人去见葛福顺报信,一面令人备马,但是,比及了京兆府廨,他却惊诧得知,杜士仪竟已经从辅兴坊玉真观折了返来,现在正在见京兆尹源乾曜!
但是,这相见的过程当中,他只是感激其此前放了早退的本身应京兆府试,以及延医诊治的恩德,其他的统统不说,到最后传闻王毛仲求见时,他方才直截了本地问道:“我大胆请源翁允准一事,崔氏从者五人身属永丰里崔氏,一起保护我回长安,此前伤势沉重,不知我可否前去看望一二?”
而一旁的郭氏却想不到这么深远,好轻易又拉着王守贞把事情原委问出来了,她方才抱怨道:“不过是一白身人,要对于他有千万种体例,何至于如此?就是公孙大娘,一舞姬耳,若喜好,让你阿爷向贤人讨要来就是了!”
“消气?如果消气,我也不消鞭子,直接一剑刺死他才痛快!我这个当阿爷的多年来兢兢业业,谁不爱护,就毁在这黄口小儿手上了!”
兴宁坊位于长安城东北隅,东面紧挨着外郭城墙,南面对通化门大街,往西未几久就是太极宫,往北未几久就是大明宫,是间隔皇城比来的几处里坊之一,上朝最是便利。因此,除却梵刹道观以外,此坊中所居常常都是出入朝中的文武及中贵。
“你……”王毛仲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一个窝心脚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踹死。气得直颤抖的他肝火冲冲回到主位一屁股坐下,这才用力一捶席面喝道,“先是烧了庙,然后又是连场厮杀,还说甚么经验!因为一点私怨就想斩草除根,好,算你另有几用心狠手辣,可做这类事情竟然不但失利,更被人一网打尽了,你筹算让你阿爷我如何结束?我再问你,你如何就算到人恰好这时候回长安,还把人堵在了城外?”
见宗子这么轻易就如释重负,王毛仲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再骂,却只听外头传来了一阵叩门声。他开口唤了一声出去,等那皂衣从者到身边站定,弯下腰在他耳畔说出了一番话以后,他顿时愣住了。肯定了这动静无误,他沉着脸把人屏退以后,俄然气急废弛地将身前凭几一推。不明以是的郭夫人几乎被这下绊倒,仓猝问道:“究竟出了甚么事?”
这边心火方才按下去几分,一听元妻这话,王毛仲蹭地一下又生出了无穷无尽的肝火来:“这类时候你还要护着他,公然是慈母多败儿!那公孙大娘渃是平常教坊乐户,早就不晓得落入谁家了,可她当着无数达官权贵的面撂下话来,敢介入便伏剑自刎!她没有家室缠累,就连贤人也不肯落下臭名,宋王岐王这些好色如命的没一个敢动手,更何况他这个乳臭小儿?”
王守贞本能地想把柳惜明供出来,但是,想到自打回了长安,父亲家教极严,而母亲并非独掌家务,二娘那边的人还虎视眈眈,他的日子过得极其不顺心,柳惜明虽则拿着他当枪使,但也明里暗里教了他很多手腕,让他胜利地暗下里帮了被二娘压得喘不过气的母亲。并且,柳氏世代大富,在银钱上头更是帮助他很多,更何况柳惜明还承诺让柳婕妤助他在御前说话,异日父亲的爵位官职必定会落到他头上!
这时候,此前那迎候的京兆府小吏赶紧解释道:“大将军,是京兆府试第三场的收卷时候到了!”
“源乾曜不哼不哈,只是不肯意惹事,那是一等一的老狐狸,他把苦主和肖乐那帮人直接往牢里一扔,就都撂给司法参军事岑其去审了,你阿爷我要不是得了外线通风报信,及时让人给肖乐带话,让他给我死死闭嘴,你还觉得你会这么清闲?”王毛仲恨铁不成钢地一脚把人踢开,随即才恼火地说道,“自从跟了贤人,我还没有这般捉襟见肘的时候,都是为了你这小儿!”
只是丢了王家的脸?这么说来,事情还大有可为?
“阿爷真是算无遗策!”
“阿爷,那杜十九郎今科应京兆府试,可否将其……”
王守贞顿时生出了一丝但愿,一时连滚带爬地到了王毛仲脚边,这才跪直了问道:“阿爷,那此事……”
看看天气确切是已经日暮,王毛仲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心一横道:“报上京兆公源翁,就说王毛仲求见!”
一旁从者的轻声提示让王毛仲认识到,本身一番奔驰,现在已经从兴宁坊赶到了京兆府廨,若再游移失神恐怕要惹人疑窦。但是,就在他没有想好是就这么遵循本意去见源乾曜,还是径直打道回府的时候,就只听那边厢传来了一阵阵让人没法错过的铜锣声。
王毛仲气急废弛地喝了一声,见王守贞这才不作声了,他考虑着儿子的话,内心也不得不承认,本身这几天也确切是朝着这个方向去考虑的。非论如何,宗子就算再胆小包天,也决计不至于做出如许稍有不慎便会扳连全族的事。
“我要入宫……不,这会儿入宫企图太较着……竟然棋差一招,这杜十九竟然提早交卷出了京兆府廨,去见了玉真公主,眼下那位贵主已经进宫去了!”
不等王守贞把话说完,王毛仲就怒不成遏地说道:“我在万年县试时就打过号召,务必抬高他的名次,如此他就算应京兆府试,必然名声一落千丈,此后就再不敷为患,可谁晓得那郭荃竟是判了他第一!要不是你这一闹,他在京兆府试也一定能入品级,各家本年谁没有想走进士科的杰出后辈,哪能便宜了他一个父母双亡家道中落的?可现在倒好,他反而名声更上一层楼,现在那个不知他府试第一场第二场冠绝全场?哼,我已经对于奉睇过话了,毫不放他入品级,至于这场官司,只要肖乐聪明些,不是翻不过来,到时候他可否插手来岁省试还一定可知!”
因此,他哪敢说出那一段最要命的真相,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我只是让人在城外候着,只想着他去时已经竭尽尽力,回程一定能赶得上,谁晓得刚好有那么一个疯子竟然在朱雀大街上豁出命去闹这么一场……想来不是皇后殿下丧父以后却偏逢武惠妃进封,心中咽不下去那口气,就是惠妃惦记取皇后那位子,因而想出这釜底抽薪之计……总之和我无关!”
西南隅便是开府仪同三司姚崇的宅邸,屋宇都为官造,都丽堂皇,因姚崇家小都在东都慈惠坊,为相期间在长安并无宅邸,因而罢相以后天子钦赐了这么一座家业,大家皆道是恩宠。而坊中又有承平公主旧宅,当年赐死以后,李隆基就将其赏赐给了现在的安西副都护郭虔瓘。就连高力士亦是有御赐宅邸在此坊中,虽常日少有闲工夫出宫在此居住,却也蓄养了数十家奴。但是,位于郭宅以北,却另有别的一座豪奢不下姚崇那官造宅邸的豪宅,且相较姚崇的日落西山,宅仆人倒是恩宠正隆。
王毛仲肝火冲冲地丢下鞭子,竟真的四周找寻起剑来。见他动了真火,虢国夫人郭氏一时面色大变,仓猝丢下儿子上前抱住他的大腿,苦苦要求道:“大郎是你我的宗子,多年来读书习武,就连贤人亦是嘉许他勇武类你!做错甚么你要打要骂都行,有甚么启事何必如许出气,说出来他也好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