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一日看尽长安花
而王容目送杜士仪一行人拜别，很久才喃喃自语道：“当初的宋相国，仿佛便是因一首《梅花赋》而名动天听，明天杜十九郎又探花折梅归，他是成心，还是偶然？”
在他怔忡的那一顷刻间，那女郎便主动笑着打号召道：“想不到又见郎君。郎君到这里来，莫非也是为了大安坊这株野梅历劫不败，年年长新？”
“郎君还要去大荐福寺一观牡丹否？”
杜士仪却并不答复，他看着那一株光秃秃的梅树，俄然翻身上马径直走了畴昔。比及了红衫女郎身侧，他抬头看着那歪歪扭扭的枝条，俄然侧头问道：“敢问娘子，此株老梅所开梅花是多么色彩？”
红衫女郎退后两步，这才裣衽行礼道，“妾身王容，长安王元宝，便是家父。”
“北地少有的红色。”见杜士仪沉吟半晌，竟是又走上前几步，伸手扳住枝头，谨慎翼翼地从最尾端处折下一支来，红衫女郎不由目露异彩，俄然开口问道，“杜郎君莫非真的要以这一支秃梅返回芙蓉园中复命？要晓得，都人皆爱牡丹，于梅花却只是平平。休说现在恰是牡丹竞相绽放之际，而梅花却早已残落，就是两花同放，恐也不会有人感觉这白梅能赛过牡丹。”
“我可不像杜郎君今科状头，于品花上头也能延长出大事理来。”红衫女郎扑哧一笑，嘴角暴露了单个儿的小酒窝，更加显得美丽动听，“我来这儿，是因为传闻有人看中了城南这片地，想买归去造宅子，如果如此，恐怕不会留下这株看似粗黑的老梅，再不看就见不着了。不过眼下被你这状元郎折了一支归去复命面圣，就算探花上头输给了别人，这株野梅也必然名声远扬，以是我在想，不如干脆把这块地买下来，将来不管用何为么，想来是不会亏的。”
此话一出，不但赤毕吃了一惊，就连那李静忠亦是赶紧开口说道：“杜郎君，如此时节，纵使开得最晚的红梅也不成能保存下来！”
探花使？杜郎君？他便是今科状头杜士仪不成？
而赤毕也只是听人说过大安坊的野梅，转了一圈以后，还是叫了坊中武侯带路。比及好不轻易寻到了西南角的那块隙地时，却只见那一株光秃秃的梅树旁，倒是停着一辆车，梅树前站着一个红衫女郎，三五仆婢正侍立一旁，见到他这一行时，那几个仆婢顿时都大为不测。也不晓得说了些甚么，那红衫女郎立时回身猎奇地看了过来。
红衫女郎挑了挑眉，一时大讶，见杜士仪身边那说话的人声音尖细，身上服饰好似宫中宦者，一时更加信之不疑，当即便笑着说道：“本来是本日芙蓉园天子大宴上，奉旨一探长安名花的杜郎君。现在两京牡丹开得恰好，如慈恩寺荐福寺等地，更是万人空巷看牡丹，杜郎君既是奉旨探花，却不观牡丹赏秃梅，这雅趣但是与众分歧。”
“即便现在花已谢去，看看花树也好！”
此等时节并不是赏梅的好时候，更不要说这还是大安坊的无主野地里。两厢一打照面，杜士仪见那女郎十五六风景，红罗衫子白绫裙，虽则马车上还装潢着一扇琉璃窗，显见家道非富即贵，可她头上身上可比拟长安贵女们的珠玉辉耀，却格外素净，面上花钿面靥全都没有，如云秀发只挽了个清清爽爽的螺髻，可就是这等素面朝天的匀净，却透暴露一股不一样的明丽鲜艳来，清楚是本身在上元夜有过一面之缘的那红衫女郎。
竟然是王元宝的女儿！
和长安城邻近太极宫和大明宫的那些里坊比拟，长安城南的十几个坊倒是住户希少，便比如大安坊，从北门出来便少见屋宅，而阡陌相连的农田却比比皆是，在这类都人赏牡丹，曲江常宴游的时节，这里却到处是挥锄劳作的农夫。引马走在其间十字街上，杜士仪这一行人显得非常刺眼，可农夫们大多投来奇特的一睹，便持续自顾自地干着活。面对这类景象，田陌便显得来了精力，东张张西望望，嘴里念念有词，明显在那辩白各处地步里正莳植的作物。
而别人从西门出，杜士仪从紫云楼上辞了退下以后，倒是直接点了先前阿谁小寺人，又含笑问说，可否替本身找来从者，不走西门，而是从其他诸门出去。那小寺人虽有些迷惑，但还是恭谨地承诺了。比及杜士仪出北门和赤毕田陌汇合，后者一脸百无聊赖的模样，而前者则是嘿然笑道：“杜郎君还真是与众分歧，西门那边也不晓得有多少看热烈的人，此中更有很多长安贵女传闻新郎君们受命探花，一时都躲到大慈恩寺去了，你倒好，偏走这冷冷僻清的北门，这下真是一丝声气都没有！”
谁不晓得大慈恩寺的牡丹冠绝长安！
赤毕不过是谈笑罢了，上马以后看田陌也跟了上来，他方才说道：“不过，牡丹也确切不是大慈恩寺一枝独秀，起码延康坊西明寺的牡丹也不错，传闻另有好几株可贵的名品。杜郎君既然是奉旨探花，想必总得好都雅看！别的就是荐福寺、崇拜寺、永寿寺等等，这些牡丹全都冠甲一时！”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都城。”杜士仪随口吟了一句，这才笑着说道，“不过，牡丹是繁华花，纵使破钞千万钱买了归去，一着不慎仍有能够枯萎而死，论生命力，便比不上这数遭雷击而常开不败的白梅。莫非娘子不是因为如此，方才在这三月时节来此观梅？”
杜士仪顿时被她这话逗得哈哈大笑，但笑过以后，他就发觉到了此中一个要紧的意义。长安大，居不易，纵使城南多数都是农田，这一片地也决计不是等闲能够到手的，因而，他便拱了拱手道：“娘子既然知我是谁，我却不知娘子名姓，可否赐告？”
李静忠看着那光秃秃一朵花都找不到的梅树，暗想身为状头，杜士仪就是想到太极宫中一探牡丹，说不定天子一欢畅之下也会嘉许，可现在天气不早，杜士仪却还在这里华侈时候，今次探花恐怕不比就输了。他也不看这不会打扮的女子，终究忍不住说道：“杜郎君，你但是贤人钦点的探花使，这梅树如此风景，总不成折一枯枝归去交差吧？不如眼下回大慈恩寺，不管是元果院还是太真院，随便挑一枝牡丹归去，也比这秃梅来得好！”
杜士仪当即点了点头，因而，四人上马驰出，先径直往靖安坊崇拜寺和永乐坊万寿寺，公然，这两处以牡丹著称的梵刹当中，牡丹恰是开得恰好，可题目是抚玩的人更多，那种万人空巷的模样，乃至让杜士仪想到了后代那些人流如织的花展。但是，他是最不喜好凑热烈的，远观半晌后，毕竟没有借着探花使的名头，挤到前头去凑热烈。两处梵刹如此，那靠近曲江的大慈恩寺，本日还不晓得是甚么风景。
直光临别告别，杜士仪仍有些心神不属。可上马以后渐行渐远，想到王元宝那直率的脾气，再对比方才这红衫女郎，固然父女面貌涓滴不相像，但他还是生出有其父必有其女的感慨。
“不去了。”出了平康坊万安观的杏园，杜士仪对于赤毕的发起，倒是摇了点头，“牡丹虽好，但是趋之若鹜的人太多，未免就显得俗艳了。对了，可晓得这长安表里，那边梅花最好？”
待他这一行人又去了几处公卿贵第的名园，固然内里花开得恰好，但此时节当然有芍药、琼华、玉兰、海棠等等，可风头全都被牡丹一时盖尽，纵使有人称落第花的杏花，但是和都丽堂皇的牡丹一比，就显得很不起眼了。
赤毕晓得杜士仪的性子有多固执，现在见其一副情意已决的模样，他如有所思地思忖好久，这才开口说道：“胜业坊有宁王山池院，传闻此中有红梅夏季绽放最艳。别的，便是城南大安坊野地上，有梅树一株，数遭雷击而不死，每年着花一茬，或十数朵，或数十朵，几十年无人照看而不败。不晓得杜郎君是筹算去宁王山池院，还是去大安坊那野地？”
那小寺人虽则年青无品，却机警得很，竖起耳朵听着杜士仪和赤毕的扳谈，待听得杜士仪问本身，他立时笑着承诺道：“天然听杜郎君的。奴婢李静忠，杜郎君还请直呼奴婢名字便可。”
本日芙蓉园赐宴，李隆基只携了柳婕妤，朝堂官员无一作陪，固然如此，曲江以外仍然是仕女云集观者如潮，当芙蓉园中传出令今科新进士满城看望名花，天子更是钦点了杜士仪和苗含液为探花使，一时外间骚动更甚。那一骑骑白衫人从芙蓉园西门奔驰而出，路旁围观号令的也不晓得有多少，更有获得动静以后反应最快的大师令媛小家碧玉，全都去了大慈恩寺。
“宁王山池院何时何地都能去，被你这一说大安坊的野梅，我倒是非得去看一看了！事不宜迟，走吧！”
“正因为别人都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一窝蜂都跑去大慈恩寺，我们再到那边去，那那里是探花，清楚是看人！走吧，上马说话！”
杜士仪笑吟吟地说道：“此时探花，多数不是牡丹就是杏花，未免大没意义！本日既是贤人钦点探花使，又命内官随行，若不能趁此机遇探遍长安城中各处名园，何谈探花？这位内给使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