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颂银还是点头，述明却得猜那位旗主子现在的想头，皇上有了皇嗣会如何办？不顾太后的懿旨立太子又如何办？豫亲王不哼不哈的，内心稀有。如果都是阿哥，就算安然落了地，前面的事也少不了。

述明长长吸了口气，“这是极刑啊！”

“当着皇差，吃着皇粮，你说这个？叫皇上闻声可失礼，要挨板子的！”他笑得很欢实，甚么二品大员啊，早忘到后脑勺去了，“论理我们应当兄妹相称，你不叫我二哥，还对我吹胡子瞪眼？”

他眉毛往上抬了抬，“右翼门品级也不低。奉上谕，凡内阁、外务府各官役，收支皆要护军验明放行。何况腰牌三年改换一次，小总管的时候也差未几了吧？”

容实低头看手里的烟壶，先前她一向焐在怀里的，琉璃上还带着她的温度。他笑了笑，“二mm，过两天我们老太太做寿，你来啊。”

但烦归烦，保持大要的战役还是有需求的。她挤出个笑容来，“容大人巡查呢？我上文渊阁去了，查个古籍档。”

述明脸上有了笑意，“这不是野心，是你的深谋远虑。我也是这么想，豫亲王跟前要对付好，宫里也不能落下，这就是我们做主子的难处。但是这件事儿，风险有点大。后妃遇喜，打从一开端太病院就记实在档的，眼下又有太医和精奇上夜守喜，时候不对，难保有人起疑。”

老太太搁下汤勺，“年纪大了不肯意挪窝，可既然是她家老太太做寿，上门请了，不去显得我们不知礼。”转头又问颂银，“二啊，宫里见着容实没有？传闻他本年升了护军统领，正二品的衔儿，和你阿玛不相高低了。容蕴藻养的儿子倒不赖，大姑爷要活着，想来也有一番作为。”

她应个是，给老太太舀了紫参野鸡汤，服侍老太太吃喝。

宫里戌正下钥，天都黑透了，必须赶在闭锁宫门前交差事离宫。西华门外的上马碑前停着佟家的代步，几个长随早就候着了，见主子出来，忙牵马备轿。颂银是女人，有她本身的小巧小轿，芽儿在边上扶轿杆，瞥见她别的事不干，头一桩就是翻荷包，找出个蜜饯填进她嘴里。

到家换衣服筹办用饭，一大师子人乱糟糟的，又无从开口，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老太太瞧见了，转头温声问她，“值上遇着困难了？”

“小总管忙呢？上哪儿去了？”他把手里的册子扔给身后的侍卫，先前一板一眼着，见了她不知如何的，摇身一变，又成了四九城里最不着调的旗籍大爷。

这回他愣了，觉得本身听错了，怔着眼看她。

容实的个子很高，扬起手来她就是蹦也够不着。她真有点活力了，她还担着衔儿呢，堂堂的朝廷官员被他逗着玩儿吗？她跳了两下，他就像个痞子，脸上对劲洋洋的，“我还没验完呢，你急甚么？”

她还为刚才的事七上八下着，她阿玛打趣，她也不如何好回话，只说：“今早晨姚世续值夜，转头我和您一块儿走。”

容实哦了一声，“花名牌呢？交门禁查验过没有？”

“这个惠主儿本身能摒挡好，何况女人生孩子，太医也不敢鉴定哪一天，甚么时候。早产常有，三婶子的福格不就是早产吗，这会儿身子也挺健旺。”颂银说完了，实在内心还是后怕，“就是……龙种，非同儿戏。”

书房里烛火摇摆，风吹窗外的竹梢，沙沙一片枝叶声。述明沉默了好久，饶室游走，再三考虑，然后转头问她，“你的意义呢？该不该帮这个忙？”

他扬唇一笑，“你不是早就不待见我了吗，讨人厌也不是消息了。我好几次在乾清宫前的天街上碰到你，你见了鬼似的躲着我干甚么？如何说都是熟人，又同朝为官，这么见外成心机吗？”

芽儿嘿嘿地笑，“那多不美意义的……二女人，今儿遇着功德儿没有？”

颂银细想了想，说没有，“就问几时分娩，叮咛我好好服侍。”

这一下午看她魂不守舍的，就晓得遇见事了。管家提了红子1来，他瞧一眼，摆了摆手，起家带她去书房，把边上人都支开了。

颂银说是，“和禧朱紫较着劲，比谁先生阿哥。”

颂银的好耐烦已经被他磨光了，天渐热，晌午的时候太阳直照着，曳撒虽换了单的，但前胸后背的刺绣格外丰富，生给闷出一层汗来。她咂嘴顿脚，“你到底是如何回事儿啊，瞧我个儿矮吗？好好的统领，弄得这么讨人厌呢！”

“衙门人多眼杂，我没和阿玛回禀。今儿呈完了上用的纸样，惠主儿打发人来叫我，进同顺斋，说了一车的话……”她往外看了眼，压声说，“惠主儿托我给她配催生的药，说是直君王福晋出的主张，叫脱花煎，能让孩子早产。”

“哪有那么多功德儿！”糟苦衷倒有一堆。她扒着轿窗往前看，她阿玛叼着烟杆在前边骑马，她屈肘搁在窗口上，把脸埋进了臂弯里。

述明正喝茶，听了这话，茶杯盖子捏在指尖，定了半天神，“催生？”

男人家，越挫越勇，明天好不轻易逮着个机遇，不能让她这么等闲过关。

述明没言声，但晓得必然有事，捧着账册又转开了。

颂银脚下没停，嘴里嘀咕着骂他，“老婆子架式，二把刀，讨厌鬼！”进了外务府还不痛快，往那边一坐，脸拉得灶王奶奶似的。

老太太却笑，“年青轻的孩子，气都盛，你谦让着点儿，亲戚里道的。”

她伸手夺那腰牌，“我不得闲，等闲了和容大人畅谈。”

颂银就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人，恨不得一拳揍瞎他。她懒得啰嗦，也不断念，还扬手去够，谁知一来二去，袖子里的药方甩脱了，飘飘零荡落下来，他眼疾手快，一下就接住了。

她啊了声，说没甚么，“有点累，没别的，统统都好，阿奶放心。”

颂银拧起了眉头，“我也说不好，但是阿玛，佟佳氏的功劳光靠卖力办差恐怕不得悠长。”顿了顿问，“您会不会感觉我野心太大了？我们管着外务府，又是镶黄旗的人，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豫亲王也好，大阿哥也好，将来继位的不管是哪位，我们都有牵涉，两下里都不亏损，阿玛说呢？”

他沉吟半晌，还是拿了主张，“如许，药照送，你亲身办，不能让第三小我晓得。我瞧准了机会再探探豫亲王的口气，他应当不晓得你和惠主儿的友情……另有禧朱紫那边，不能厚此薄彼，也要勤走动。送药那天起，你就留在宫里守喜吧，等两位小主临蓐后请个旨，再回家歇上一阵子。”

颂银只能承诺，饭局散了，只听老太太在那儿和太太们赞叹，“那孩子，长得倒真好，观音跟前孺子似的，本年二十二了……”她站起来，阿玛那桌也完了，畴昔叫了声，“我有件极要紧的事儿，要请阿玛示下。”

让玉一听来劲了，“还过不去呢？”

他一见她就笑了，乌黑的一口大牙，对比着身后红墙，那么讨人嫌。

“下回吧，下回见了打号召。”颂银嘴上让步，内心咒了他八百遍。他还说要验，她一时性急，脱口道，“验个屁，不熟谙我是如何的！”

“吞吞吐吐半天，到底甚么事儿？”

颂银头皮有点发麻，这个落了人眼可了不得，不过瞧他的模样，八成没明白到底是甚么药方。她很快把纸握进掌心，想起孙寺人给的鼻烟，取出烟壶塞进他手里，趁便把她的花名牌换返来，掖在了腰上，“这个给您玩儿，我值上忙得很，恕不作陪了。”一边说一边绕开他，缩着脖子出了右翼门。

“当归、肉桂……”他起先还笑着，渐渐笑容凝固在了唇角。略一顿，见她慌神，把纸重新叠起来交还她，复一撇嘴，“女人补身子的药，我不奇怪看。”

颂银想起容实就皱眉头，“今儿见了，在太和殿那片查门禁，耀武扬威的，拦了我的来路。”

容实接过来细心打量，边看边乜眼，拉着长音念白：“佟佳颂银……”

颂银有些恶感，她这张脸走遍了紫禁城，阖宫高低都是晓得的。何况外务府当值，衙门本来就在宫里，那里用得上名刺！她转过甚，悄悄一哂，“未入后左后右门，也要验牌子？”

她把牌子取出来，不情不肯得很，“还没到三年呢，容大人看好了。”

实在这道旨意切当来讲并不是颁给官员的，外务府有调派到各处的人手，比方书吏、苏拉、茶役、厨役甚么的，这群人是需求随时出示火烙腰牌的。可甚么叫刁难？就是无风三尺浪，鸡蛋里挑骨头，他要是非查不成，她也只得遵行。

有句老话，叫繁华险中求，只要镶黄旗一天不在天子的手里，他们佟家就有一天悬着。要么江山易主，要么天子把镶黄旗收回来，除了这两条路，再没有第三条可走。不搏一搏，真等哪天天子往外务府安插本身人了，他们佟佳氏霸揽外务府的年代也就到头了。

颂银看他的模样，心头也发凉。她何尝不晓得呢，以是不敢冒然承诺，要请阿玛决计。

颂银很不耐烦，谁有工夫和他闲扯，惠嫔的事催得急，她要从速讨阿玛的示下，晚了真被禧朱紫抢先，惠主儿不恨死她才怪！

“你要想好，如果把药送出来，你就得在外务府值夜，永和宫一有动静，必须头一个赶到。这不是本身家里的事儿，大抵齐能姑息的，宫里出半点差池就得人头得落地，还要扳连一大师子，你明白吗？”

他唔了声，“不忙，我记得我们两家还连着亲呢，好歹是本身人嘛，可贵见上一面，说会儿话多好。”

述明捧着账册子过来，瞥了她一眼，“这是如何了？谁欠了你的印子钱，到期没还？”

述明有些惊奇，“问甚么了？给你甚么表示没有？”

“没别的了？”

颂银点头，“我免得。眼下我就是担忧豫亲王那边，明天在隆宗门上遇见他了，他问起惠嫔和禧朱紫，我内心直打鼓，不晓得他是甚么算计。”

颂银甜得发齁，她实在不爱吃这个，芽儿老打着她的灯号采集府里甜食，给她喂上一个，本身能吃二十个，全中饱私囊了。再要塞来第二个，她忙摆手，“你吃吧，今后领了也不必给我，本身吃了就完了。”

老太太点点头，“你阿玛带着你，外务府有背景，我倒是不操心的。就是常在内廷走动，那些主儿跟前要留意，不能过近，也不能慢待，记取了？”

大太太席上又提及了容家，“今儿接了帖子，二十二是他们家老太太七十大寿，要设席，请我们畴昔。这两年没如何走动，就上回姑爷忌辰坐了半天，容太太特派了老妈子过来，说亲戚不走就凉了，还是惦记取，想请老太过分府叙叙。我这儿备了寿礼，让厨子抓紧做两笼寿桃，转头一并送去。我瞧眼下春暖花开，出去逛逛也好，问老太太的意义，过容家坐坐，看老太太愿不肯意？”

颂银还是一贯的瞧不上他，实在之前也有遇见的时候，不过没等靠近，她就远远让开了，根基不如何照面。成见这类东西，一旦构成绩很难窜改，她对他的鄙夷深埋在骨子里，提起他，长长嗐一声，“那人”！金墨和容绪攀亲的当夜他就折腾甚么鬼打墙，带着她们在安宁门大街上绕了一盏茶。现在就算升了护军统领，瞧瞧他的脸，仍旧不像端庄人。

颂银狠狠瞪他，“容大人看完了就让我畴昔吧，外务府差事多，担搁不得。”

这位佟二女人，大大的眼睛红嘴唇，那张糯米揉成的脸是最好的画布，该有的色彩都能在上面晕染得活泼全面。就是脾气不太好，眼皮子一翻不认人。他起先没把她放在眼里，自从晓得佟家要借着阴亲绊住活人，就不如何看得上这一家子包衣。厥后发觉她的态度仿佛和本身差未几，毫不凑趣，相看两相厌，他就开端不太舒称了。容家是汉军旗的高官，她还挑上眼了？他想过拿本身的魅力征服她，谁晓得她连一个机遇都不给他，瞥见他，能躲多远躲多远，他的一口气憋在内心难以舒发，因而梁子就结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