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诗画小镇

青石板街延长，两旁瓦屋整齐，四周人家错落，小摊小贩叫卖声不断于耳，货色琳琅，吃食尽列，罗裙各处，火食阜盛。

趁其歇下来喝茶时，夜无眠忙上前恭敬问道：“老先生，叨教此处，可还是长沙府空中否？”

节序腊八，正值寒冬时令，也是四九之数，本日，倒是个不成多得的暖阳气候。

鼻子酸酸的。

他把酒葫芦盖翻开，将剩下的酒全数倾泻在了坟前，祭奠着这对不幸遇害的老年佳耦，和江湖仅剩的浑厚仁慈。

见到一个白发苍苍的文士，正放开画布，在街边挥洒丹青笔墨，形貌贩子热烈。

本日腊八，去夕的人已成目前的鬼，而本身也飘零江湖，再也尝不到故交所亲手烹制的腊八粥了。

夜无眠胸前缠着襁褓，护着甜睡幼儿的头，谨慎翼翼拜祭。

夜无眠牵着马，抱着幼儿，正待从这里绕过，取一条冷巷行过。

却听此人堆里，一人字正腔圆念叨“……兹杖限各府县堂衙公署、鼓励江湖义士，赏格缉捕大闹吉王府首恶岳不欺、夜无眠、迟未雪、寒衫轻、刀小巧，并从犯，林玉追、婵衣、崀海一刀肖干云等。首恶存亡不计，从犯但要活口，押送而来，即有赏金……”

人多处，下得马来，度量幼儿牵马而行。

老文士抬开端来，见是一名姣美儒雅的墨客，便先涌出三分好感，点头抚须道：“不错，此处乃长沙府下辖醴陵县地界，官方所谓江郎才尽的江淹，曾封醴陵侯，其封地便是在此醴陵县。”

夜无眠牵马而行，小镇青石板的街道相对宽广，可容三马并行。两街旁都是当场讲价的商贩，行人来往，各取所需，也不算拥堵。

江湖风雨染白衣，他星夜兼程，风雪无阻，一心只往江西行，不问日夜，现听得江西只要一水之隔，表情之冲动，如夏夜偶见飞萤。

夜无眠忙抓住这个空档，道：“受教。敢问此处间隔江西还远吗？”

夜无眠只是问了一句，这个老文士，便口若悬河说了这很多，直把白兔潭镇，乃至醴陵县的风土情面，都说了个遍。

青花瓷瓶瓷碗摆放，讲说承平造极之景；圣贤册本书册翻开，总彰教养导育之功。

听闻此类画作的顶峰，当属北宋宫廷画师张择端的名作《腐败上河图》。但他至今却无眼福得真迹一览，哪怕假货，都未曾见过。

夜无眠常见花鸟画、仕女图、山川画，却少见这般的贩子民风画。

只一处，人头耸动，挤着很多人，围了数圈，等闲过不去。

这位老文士没有别的坏处，只是话多了些，出口之间，多有说教意味，令人有些难耐。

牌坊下的官道，迢递展出一座江南古镇的模样来。

听得“江西袁州府”五个字，夜无眠眼睛一亮。

骑马行得二三里，早瞥见一座高大的石铸牌坊，上书四个遒劲正楷大字，“白兔潭镇”。

夜无眠赶路也有多日，此前从各处地标、地碑得知，他这一起前行，始终未出长沙府地界，遑论湖广。

不过此地既承教养，又是诗书品德之乡，用心向学的先生学究作如此口气，倒也不是希奇之事。

“那便是了！我们这里的口音，深受江西人感染。”老文士拾起笔墨，道，“你今后处往东走得二三里，有条渌水河，经渡口过得河去，再行上不远，就是江西袁州府地界喽。”

夜无眠在安化时，每年都会咀嚼敬怡夫人所制作的腊八粥，呼为一绝。

。。。

夜无眠摇了点头，不晓得他所说的“活着贤人”是谁，也没有去接他这话，只持续往前行去。

老文士没有直接作答，反是笑道：“你听着老朽的口音，感受如何？”

顿了顿，持续道：“往南走到县城，有从故宋时候留下来的瓷器窑厂，哦，这镇上也有一家，能烧制青花瓷，贩子上就有卖，物美价廉；另有醴陵学宫，又称渌江书院一座，也是故宋时候的，传承着朱子文脉，理学正风，我看你不大不小是个读书人，应当去那儿借宿几日，读几天书，方不虚来醴陵走上一遭……”

这少年，天然就是夜无眠了。

天将将亮时，屋前雪地里，一座新冢凸立，坟前树碑一块，简朴记叙了冢中佳耦遇害、被人收尸骨安葬的颠末。

他一会儿探探怀中幼儿，逗弄两番，一会儿又紧提着缰绳，束缚马儿，掌控好方向，望南赶路。

老文士妙笔高悬，把江南小镇的风采，勾了七七八八，此中人物各从其业，忙繁忙碌，人间炊火，糊口百态，跃然纸上。

待说得口干舌燥，端起青花瓷碗喝茶解渴时，才得停歇。

白日里活生生的人，到晚成了惨痛惨的尸，不幸一户仁慈的农家，被这群男女，弄得家破人亡！

老文士悠然道：“年青的后生莫只顾着赶路，应静下心来，去渌江书院读读书。本朝一个曾经放逐到贵州龙场驿，厥后一朝顿悟，建功立言立德的大先生、活着贤人，都曾在那边学有所得，况尔曹后辈乎！”

官道上，一个儒士扮相的少年，跨一匹白毛宝骏，腰悬两柄长剑，抱一名幼儿，不缓不急，从北而来，风尘仆仆。

白发老媪，和一个老翁，沉亡在此，血已冻成了块，遗躯已结霜。

腊八节当喝腊八粥。

“白兔潭镇……却不知这个小镇，是附属湖广，还是附属江西？”

游人行人赶路客人，武者书者各行业者，都来趁这夏季暖阳，凑腊八节的热烈。

夜无眠想了想，道：“倒是与长沙府其他处罚歧。”

此四字工致刚正，板荡之气，劈面而来，好书者见了，常常忍不住提笔临摹。

这倒是故唐时，位封渤海县男的长沙人欧阳询的笔体，世称“欧体字”。

算算历法，明天应已是十仲春初八日，官方俗谓腊八节的，便是本日。

夜空通俗幽远，星宿隐现，黑云来往变更，状若妖魔，看着令人惊骇，一如这江湖。

立足抚玩了一番，夜无眠抱着幼儿，朝老文士道别过。

腊八粥与佛家很有渊源，敬怡夫人因在太夫人那边耳濡目染，也崇信佛，她的腊八粥在夜无眠品来，自有一股禅意在此中。

自那夜烧了关王庙以来，夜无眠抱着幸存的幼儿，一起往武功山方向赶去，不觉已稀有日，于途只是夜住晓行，饥餐渴饮，倒也未生波折，一起无话。

长天无言，风雪止歇，夜无眠昂首望着夜空。

金乌高悬，层云尽开，冰消雪融，寒意稍退，暖风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