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花旦
那声音唱道：“小尼姑年方二八，正芳华，被徒弟削了头发。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
“嗯，青衣，青衣旦角？”
行不一里，有一条河道直扑眼底。
又为指了然江西袁州府的方向。
夜无眠本要拜别的身躯，忽而一滞。
河道两边，有几艘渡船，划破喧闹水面，自东西两岸，瓜代行驶。
牵着马，往那旦角行去，见人来人往的集市当中，她一如贬落人间的谪仙女，孤芳自赏，独舞着，合唱着，唱词哀婉，幽怨颇深。
夜无眠与一众客人等得一会儿，一艘最大的渡船靠了岸。
大师东西驰驱，南北过路，都为衣饭谋生存，哪有闲工夫来赏戏？
这旦角不甚如何盛饰艳抹，只是做个削发道姑打扮，略施脂粉，与她唱词中的“尼姑”，不是一样的身份。
直把夜无眠唱得衷肠九转，难以矜持，两行泪水，就要扼守不住，望眼眶大关夺来。
他护住云生的头，与女仆人道别，往渌水东岸而去。
“奴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汉。为何腰盘黄绦，身穿直裰？”
她所唱戏曲调子，非常特别，风味似是首创，曲风味律讲究，夜无眠从河南来湖北，鲜少听过近似的。
水阔不过百丈，不几时便到得东岸。
夏季水枯，暴露河滩上很多石子来，一些小孩儿三五成群，捡鹅卵石，晒太阳，追逐玩耍打闹，享用这来之不易的暖夏季气。
那河，由北来而南去，弯折波生，泛动轻风。女仆人先容说，这就是渌水，终究也是流入湘江。
那布匹，在夜无眠之前，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自有一种熟谙的风采在此中。
夜无眠放了钱，朝那旦角一阵浅笑，没有打断她唱戏、听她报答的筹算，只是牵着马，转过身子，持续行去。
赶紧悄悄一拭，把那些许湿意，给拂了。
夜无眠听得精力一振，忙往声音泉源处看去。
当下，夜无眠吃完粥饭。
处所社戏，宗族社戏的台子，都搭在各里各村，每逢年节，也都是大花脸咿咿哇哇，香粉汗莺莺燕燕，你方唱罢我方退场。
女仆人又为他打包了很多，供路上取吃。唤过丈夫来看理铺子，本身则引着夜无眠步向东去，穿过热烈的小镇贩子。
戏曲中，青衣与旦角，本是两个分歧的角色种类，但夜无眠观戏不深，难以实作辨别，只见当日那位戏女，戴着旦角的头饰，却穿戴青色的衣裳，是以内心用“青衣旦角”称之。
说着，拿出十颗铜板分与他了。
俏脸含春微微露，凝眸秋水阵阵波。
而这位旦角，却无缘于如此高光。
也只要在吉王府的那晚，回救林玉追时，于路偶遇的那位青衣旦角，与这分歧。
夜无眠下了船，见这东岸又是一个集市，人来人往，仿佛不下西岸小镇口数。
他的浑家，与粥铺女仆人普通，也是个粗矮的妇人，提着个布袋，一一贯上船客人收取钱：
船夫是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儿，虎头虎脑，殷勤叫喊客人上船去坐。
夜无眠一怔。
女仆人拉过船夫小伙儿，引着夜无眠，备叮铃叮嘱道：“却不成收这位秀才老爷的钱，秀才老爷给过钱了。”
她的门前萧瑟，无一人恭维，只要几个眯着色眼的地痞地痞，在那边蠢蠢欲动，想要凑上前来占便宜。
戏，也并非没有受众。
喧哗喧华的人声当中，却有一个娇细的戏音，扑将而来，把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勾将了起来。
他不由讶然：这白兔潭镇，鼎盛至此乎？
台下的庄稼汉听个似懂非懂，胡乱道声好，摸干脆从怀里摸索老半天，荣幸的，能摸出一块光油油的铜板，不知何年何月藏的，颤抖动手，又故作豪放往台上一扔，享用半晌梨园子的报答。
目睹得夜无眠来了，考虑到秀才老爷大多有儒家内力傍身，地痞们方才收了骄易之心，只远远观着，筹办等其走后，再做筹算。
夜无眠道过谢后，牵马横穿集市，要往东行去。
因本日天暖，外出活动者甚众，两岸来回，多有各为生存、事件奔波的人群，不管离岸来岸，趟趟都是满载客人而去。
从怀中摸出一颗稀碎银子，估计也就一两，抱着孩子，低下身子，悄悄放在旦角前面铺好的布匹上。
船夫小伙儿解释道：“这边倒是一处赶场用的集市，常日里没有这很多之人，只每旬日才来一会。渌水两岸，乃至江西的来客，都在这里互通些有无。”
这声音，这词儿，这曲。
船家们红光满面，活儿干不完，薄利又多销，这钱挣得结壮且舒坦，一边摇撸一边唱起船家歌子，甚是欢愉。
只见摊铺错落之间，一处可贵的空位之上，正舞着一名手持拂尘的旦角。
渡船买卖是以颇好。
女仆人劈脸盖脸把他一阵数落，倒也不是真动火，只是笑骂道：“你整日里嘻嘻哈哈，笑话玩弄你姐，没个正形，讨打！”
儿时河南故乡的社戏《思凡》，唱词倒是与这很像，但那调儿，却相去甚远。
夜无眠牵顿时了船，船夫小伙儿特为他留出充足的空位来，因也不显拥堵。
本日这旦角未曾穿青衣了，只穿吵嘴色的道袍，夜无眠便悄悄改了，当她就是旦角。
这是人生的顶级豪侈了，也是浅显伶人的高光时候了。
这路人来往数量虽巨，可旦角曲高和寡，无人可得赏识。
小伙儿收了钱，豪放一笑，点头道：“姐姐既有叮咛，弟弟哪敢再收。只是，姐姐这南来北往的朋友，可真是很多，甚么羽士和尚，渔夫农夫，贩子伙夫，本日却又添了个，牵着白马的秀才老爷！姐夫都晓得吗？”
夜无眠大喜道：“小生确切是要东渡渌水而去，正愁买船之事，如能有贵兄弟互助，倒是再好不过了！”
旦角见到银颗子，微微一愣；再见到夜无眠的侧脸，眼神一阵恍忽，似想起了甚么，口中的唱词，一时有所跳动，没有承接上一句，直接唱道：
“童叟无欺，每人一文铜板承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