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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方寸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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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现在,夜无眠已胜利逆通经脉,对此一节,也是一知半解。

他顾不得去擦拭嘴角,只是念着,张大球到底死没死。

夜无眠笑了起来。

“不成能,嘿嘿,不成能。幻觉。”

只听一声闷哼响起,张大球狂喷鲜血,瞳孔先是猛地缩小,随后又垂垂涣散,落空了神采。

去胸口察心跳,一股光滑腻的触感传来,手摸得太深,竟然抓到了这贼寇的胸腔凸起处,胸骨都塌下去了,一颗还温热、微微跳动的心脏,被他抓在了手中。

夜无眠却未能有此殊遇,他只剩下了对灭亡的神驰,大脑中,空空寂寂,无尘垢,无悲喜。连手脚,都停止了挣扎。

这棵树差点被雷劈死,可内部的重生力量,终究撑到,那聚雷的风云雨雾散去的时候!

他如何会和这个十恶不赦的强盗称兄道弟、如此亲热?

那位弟子说,《祖堂集》中记录,禅宗二祖慧可,因为没法做到息心止念,是以乞助达摩祖师。

他嘴角带着平和的笑,右手冲拳,一招平平无奇的“迟日江山丽”,挟着逆通后重生的强大内力,蓦地展出,轰在了张大球的胸口。

他非常舒畅,镇静,几近想高歌一曲,腿一酥麻,扑腾一下坐倒在地上,长长地做着深呼吸,像一头躲过杀劫的牛,反刍胃里食品,反刍了之前的很多事。

传闻人死之前,脑袋里会将此生平生,事无大小,一一回想一遍。

小时候听那弟子讲到这里时,他暴露一副见鬼的模样,插话道:心如何拿的出来?

经脉逆通以后,内力的精纯、微弱程度,再也不是之前所能比,张大球的臭毒真气,天然难以在他体内作威作福,和受净化的血一起,被摈除了出来。

“哇啦~”

达摩祖师说,把你的心交给我,我给你息心止念。

夜无眠的灵台方寸之地,结出一朵莲,先前幻景中的阿谁红色大球,重新呈现在面前。

欣喜之余,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张大球已经破裂的胸口,暴露一个物事来,像是怀兜中的一封手札。

终究死透了,张大球,终究死透了!

这是张大球的心脏!

似懂非懂的故事,在《金刚经》的某个篇目里,有一处映照之文,夜无眠记得很清楚:

在与这红色大球共处的空间以内,他既没有梯子、没有绳索,没有手脚、乃至没有任何感受的器官,让他能到得红球之上,去实现各愿景,满足各打动。

有一个他儿时跟从那名少林俗家弟子学习佛法的场景。

他一哈腰,吐出一大滩黑血来。

“啪!”

一拳之威,竟至于此!

只是恍忽中,在以往的根本上,稍有了深切一些的熟谙,还是昏黄,还是恍惚。

是被逼的么?还是说,这个洛凡溪,只是同名同姓的偶合?

统统欲望,贪婪,需求,因这红色大球的呈现,也被唤醒。但再也不能差遣他的心,去变得躁动,变得焦灼和发急。

故事中,慧可也是嗫嚅很久才说,我找来找去,找不到我的心。

他这才蓦地握紧拳头,手札被他抓得皱痕百生。

一股前所未有的放松,敏捷伸展满身,他的身子软软的,手绵绵的,连颗心脏也抓不住了,从手上滑落下来,掉在地上,蹦了几蹦,摔成两三瓣,泌出很多黏液,长长地拖着尾。

他摇了点头,感受着这近乎重生的躯体,内伤在逆通的内力津润下,渐渐病愈着,估计十天半个月,就能规复到顶峰状况。

对于新把握的力量,还没有一个观点的他,踉踉跄跄地走到张大球身前,摸索这贼寇鼻息,已经没有一丝气味了。

他的心,有些止不住地跳脱了。

是我的老爷、蜜斯的父亲洛凡溪么?

内力逆行、经脉逆通以后的强大,仿佛日月换了新天,江山换了新颜,无怪乎一百个能动用内力的江湖人中,也难以出世一个内力逆行、经脉逆通者!

他看到那几个字,端端方正又有些逾矩地写在封皮上:

二者底子不是一个量级。

一通百通,一消百消!

洛凡溪,是哪个洛凡溪?

内力胜利逆行,经脉胜利逆通,夜无眠的丹田,快速运转起来,那死死被张大球扼住的脖子,迸收回强有力的顺从力,夜无眠浑沌的认识由此醒来。

是莹火在夜空飞舞,看不清翅膀,但晓得那发光的是个虫。

他抽将出来,公然也是一封手札,

夜无眠眼中射出一道青光,因他那灵台方寸山上,生出一朵青莲,这方寸青莲,把循环来去在膻中穴内不得而出的内力,引渡到丹田当中,久久逆行而不得通的闷塞、滞感、“大道如彼苍,我独不得出”,如同山崩地裂,顷刻间碎成虚无。

夜无眠的身子摇摇摆晃,是一棵在暴风雨后活下来的断了干的树。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兄张大球亲啟,弟洛凡溪敬寄。

渴求红球,只是一种妄图。妄图之为物,生时即死,即死即生。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也道,“是故舍利子,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

达摩祖师笑了:如果能找到,还能是你的心吗?找不到,申明你已经放心了。

之以是会如此做,传闻是大脑但愿从过往的经历当中,搜刮出拯救之法。

直到两个呼吸后,这贼寇的身子,才向后猛飞出去,胸口上一个陷落出来的伤口,被挂带的红花挡住,却挡不住很多血和碎裂的骨渣,从伤洞口中流出来。

他有那么一会儿,身子微微颤抖,笑了一下,把信扔一旁,摇了点头,嘴里喃喃说几句胡话。

沉默了半晌,他又一把抓起那封手札,手指按在那几个字上面,恐怕出错一样,一个字,一个字,不平气地念了出来。

空前的空,空前的无,空前的“止”,诸般妙法,出世自这存亡一线的方寸之间。

夜无眠痴痴傻傻地笑了起来。

信封上书几个字,字体有些熟谙,一种故交的气味,透过字体的张力,赶着脸颊迎了上来。

“兄,张大球,亲啟,弟,洛,洛凡溪,敬寄。”

在万念皆空的顷刻,万法也皆空,空空如也,不显一相。所谓诸法空相,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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