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风雨如晦（四）
长剑出匣，寒光闪闪。
现在想来，从张大球收到那封信开端，锦衣卫的布局，便已落子了。
他身躯一震。
正思虑间，吴掌事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左手举起一把长剑，右手按在剑柄上，作待抽出之势，大声喝道：
他沉着问道：“这是干柴？谁家的干柴会这么重？”
……
一面是调派卧底潜入黑麋峰，一面则是遴选假扮货郎的人选，筹办火药、兵器等“道具”。
这声音不是火药声，倒像是爆仗集拢在一起的爆炸声。在雨中闷闷的，仿佛是用生命唱出的绝响。
或许此时，都不能称之为“锦衣”校尉了。
“噼哩哗啦”，从“干柴”中间，散落出很多石头、粉末、泥土等物事。
“干柴”落地，动静却跟大石头砸下差未几，把四周的泥水，都压溅了一大片。
夜无眠从北方来，传闻过边疆兵马事。
只响了一会儿，便止住了，只要群山群谷间，还回荡着最后的余韵。
唐人的诗说得最好：一剑霜寒十四州。
当时便有很多喽啰听清了“火药”两个字，发急声响成一片。
小喽啰哭丧着脸，无辜道：“大当家的也晓得它重了，那狗太保却不晓得！干柴干柴，最紧急的是没水，既没水，怎恁地重，都快把小的压扁了！”
他出剑如魔，饮血如狂。
夜无眠正要说话，却听得悠远的山下，送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炸声。
躲藏于山贼中的锦衣卫，扑灭了第一捆火药后，这大乱，被带上了飞腾。
要上黑麋峰，要骗山贼来搬运火药，这些锦衣校尉，天然不成能穿戴锦衣卫的装束，都是山贼打扮。
这声音穿透力极强，刺破雨幕，震惊着每一滴雨珠。
为了完成彻夜的突袭打算，锦衣卫很早地，就安排了一名探子潜入黑麋峰中。
“一股刺鼻、呛人的气味，这是……硝石？”
但是，李逵与李鬼的辨别，恐怕实非锦衣卫地点乎的。
他先是把跟从的小喽啰都杀了，换成锦衣卫的人；随后，又在买来的干柴里夹带了火药等物，鱼目混珠，运上黑麋峰。
那些头颅上所凝固着的最后神采，仿佛也是在嘲笑他。
就在他失魂落魄的当口，喧闹声中，从那吴掌事的中间，飞出一道欣喜的声音来。
只能是把来进犯他的，都当作锦衣卫杀了。
他一剑又一剑，斩下一颗又一颗锦衣校尉的头颅。
至于那封信，到底是锦衣卫捏造洛凡溪笔迹所写的，还是真有此信，只是被锦衣卫截获以后将计就计的，就不得而知了。
至于痦子之下的真面庞，谁会在乎呢？
剑没有半点瑟缩，心中却惊慌不已。
夜无眠顿时明白过来，心道：“怕是那埋伏在官道旁的两太保，碰到伤害，鸣爆仗示警了！”
夜无眠若摘下假脸皮自证明净，自会有锦衣卫的无数仁人志士，替他重新戴上。
此时现在，夜无眠想当即把脸上的假面皮摘下，大声疾呼：“吾非张大球！”
好笑的是，本来这个事情，与夜无眠没有半点干系。锦衣卫的打算，都是针对张大球而来。
想近身前来偷袭他的锦衣校尉，被他连番击杀了几人。
真可谓是，刺出便见血，斩落即见头。
起码锦衣卫的目标，已经达成了。
“也真是难堪他们了，要把一堆湿爆仗扑灭，怕是得费很多劲儿。”
神采倏然就变了。
这探子太保，借口下山买柴，实际上倒是安插内应。
剑尖之上，锋芒毕露，亮如北斗星斗，指引着人群里躲藏着的锦衣校尉。
在国法败坏的边疆，杀良冒功的环境遍及存在着。
就连血光，都荒唐地不实在了。
良民何辜，却也罹受飞来横祸；遑论本身，本就冒充贼寇行事。
吴掌事哈哈笑道：“你手底下这些笨喽啰，和我们锦衣卫的人，一捆接一捆，一摞接一摞，只怕已经运了数千斤的火药上山了！”
夜无眠蹲下身子去，顺手攥起一把异化物，在鼻子边闻了闻。
只待全数筹办安妥，便当用函件营建的出来的“策应”机会，扮作货郎，跟从张大球，胜利混入黑麋峰。
夜无眠沉声不语，手中龙鳞铁鞘利剑寒光一闪，只“嗤嘤”一声响起，那“干柴”顿时被分作两半。
从而以极小的代价，由内而外，将黑麋帮一网打尽。
他们要的只是一个成果，即擒得一个脸上长着痦子的贼寇张大球归去，便可交差。
几近是与此同时，一阵阵的抽刀声、拔剑声，陆连续续响起，随后紧跟着人痛苦的闷哼声、反应过来后的吼怒声、对抗声、兵刃撞击的厮杀声、逃窜声、惊呼声、惨叫声。
有爆炸时，火光映照着夜无眠的脸，乍亮一阵，亮得惨白。
此时现在，他的招数，也有两三分如许的神韵。
无何如，贰心系着洛凡溪的死因，为了与吴掌事对接，假扮成了张大球。
那人也是奇崛，在夜无眠接办帮派后，竟然混成了十三太保之一，也就是昨夜下山买柴的那名太保。
各种声音，连番高文起来。
卑职大胆猜测，殛毙伯宁公子的真凶，就是张贼！”
天高低着雨，地上爆炸不竭，互不滋扰。
是以，从夜无眠的视角来看，完整分不清楚谁是锦衣校尉、谁是贼。
雨幕的另一边，一声嘲笑传来，恰是吴掌事的声音：“呵呵，张大王，现在总算让你瞧出端倪来啦？也罢，本官干脆也不装了。”
现在，这连续串的因果，便都得由他来接受。
有一人大声说道：“钱千户！且看被那张贼所杀的同袍，他们尸身上的致命伤，与伯宁公子的伤口何曾类似！
“噌！”
他手中龙鳞铁鞘长剑挥动，短长杀招频出，毫不包涵。
这便令后代的人，忍不住吟起《红楼梦》中的名句了：
夜无眠的脚上，还能感遭到它撞出的空中震惊。
全部暗淡的高椅坡上，顿时乱作了一团。
假作真时真亦假，有为有处有还无。
这一刻，一种怪诞感、风趣感，人生运气的无常，悲笑剧散场后的失落，垂垂从内心的最深处，升腾而起，重冲顶盖。
“锦衣卫安在？活捉张大球、踏平黑麋峰，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只在彻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