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龙须牛肉

明沅刮刮脸皮：“前头另有三姐姐四姐姐呢，你倒急起来了。”明洛不听则已，听了扁一下嘴儿：“三姐姐的就近在面前了。”

□□便赏了他一个酒泉，还说天下酒曲尽归郑，郑家初时还真开得酒场，里头出的名品叫作千日醉，现在贩子乡里只要卖酒，俱得挂个千日醉的幡儿，便是其间有好酒的意义了。

明洛握了杯子斯斯文文的吃酒，小啜上一口，再拿筷子去挑碟子里的龙须牛肉吃，这道菜，便是纪氏专为着郑夫人预备的，她们家在蜀地，便是这个吃口，郑夫人才吃一筷子就笑：“这味儿倒是正宗的，外边馆子里头再治不出这个味儿来。”

明沅拉了明洛的手：“这会儿晓得了？”说着点点明洛的鼻尖：“我们三个夜里一道用饭罢，就在一个院儿里，总不能一向这么僵着。”

明潼掉队一步进屋，纪氏把身边人都挥退下去，还没坐到罗汉床上，就伸手拉住女儿，满面殷切：“大囡，这家子绝非良配！”

郑家那些个风骚早就泯没了，这会儿谈几桩掌故，都能叫母女两个面显忧色，若不是这么，杨家母女也不能在郑家住得这些光阴，纪氏笑而不语，几个姐妹却听住了。

一时心头五味杂陈，她已经要十二岁了，再有两年不到的工夫，便是下一轮的选秀，非论父亲是不是同这个心机，她都不能进宫去，若不是选秀期近，她如何也瞧不上如许的人。

可她也感觉女儿说的有理，一样是新贵，似颜家这等家资丰富的更好些，面上也不暴露来，吃得这回酒，告别的时候，郑辰笑盈盈道：“等归去我给你送帖子，我们家院背面的牡丹开了，要办牡丹宴的，你可必然得来。”

明湘一径儿往前走，把明洛明沅甩在后边，明沅才要问她，明洛自个儿就忍不住了，她缩了脖子摆布一瞧，勾住明沅的手，把头凑到她耳朵边：“你看他是不是，长得不一样了。”

明沅正给他盖被，闻声这一句转头，他已经迷迷蒙蒙阖上眼睛，嘴巴微张睡了畴昔，明沅内心一甜，和衣躺下去，一手枕着头，一手拍打沣哥儿的背，又一次光荣过继这一步万幸未曾走错。

自家儿子伸长了脖子，眼睛恨不得透过玻璃纱，目光灼灼倒能把纱布烫出个洞来了，郑夫人再看明潼本来有的三分意动，也消了个洁净，讨个媳妇返来，若把儿子给吃住了，今后那里另有她这个婆婆安身的地儿。

念着这点子昔日光荣没个头，明潼笑盈盈听着，时不时插一句口：“端的，那葡萄酒定得用夜光杯来配了。”

“我受累为你请一回，她要再不该，我也没体例！”明洛点头应了，明沅带了沣哥儿去昼寝，许了他昼寝过后看人逮麻雀，沣哥儿乖乖趴在床上，盖着被子要睡了，忽的道：“姐姐，我一向同你好的。”

“单她会不落忍，对着我们倒不睬不睬的，好了一场，有甚么趣儿。”明洛还只鼓了嘴儿，气得一刻又叹口气：“罢了，倒难为她，端的捅到太太跟前，安姨娘没好果子吃，她也好不了。”

指甲盖如许大的，竟还不算大，郑辰听她说的这话，归去捡了金饰匣子，确是少有见得人的，今儿也戴了珠花出来，只缠的一重重，戴在头上显眼，却那里如明潼臂腕上那一付嵌了七宝的跳脱值钱。

这些事休戚相干，拿着主子的钱补助自个儿娘家，说是娘家，都是卖断的人了，那里另有甚么家，明洛又是感喟又是光荣，得亏着自个儿姨娘是个没娘家的，打小出来弹唱讨糊口，家在哪儿都记不真了，连姓都是虚的，只图个本身才是要紧。

明洛动动嘴巴，抿了唇儿不乐：“她自个儿转不过这个弯来，再说甚么也无用。”可贵说了句极明白的话。

明沅满心疑窦，她本来就最小，坐在末位上，先还看着明洛不叫再失了魂儿去看人家的锦衣玉冠，厥后便是越听越惊，怪不获得了这里这么久，些许事她听过，可有很多事却又不在谱上，本来是这小我让汗青拐了一个弯。

郑夫人笑一笑：“哪儿有的事，原不过是祖上折腾出来的小物罢了。”百味香虽是小物，可闺阁当中哪个不消，原也有香膏香腻子擦手抹脸，这东西倒是小小一片花瓣状，拿银镊子夹起来敷在面上，比那甚么太真红玉膏七香嫩容散都更好用。

郑家来饮宴，一样是带了攒盒过来的，昨儿明潼夸了一句的清酱小松菌，这会儿带了一瓮儿来，郑辰还道：“这个佐粥配饭都是好的，等收了新奇的，还给你送来。”

指甲盖大的一块宝石嵌在正中，两边素面的寸许的金镯面，打得薄薄的，单显出那块红宝来，郑辰虽推了不收，可却闻声明潼笑：“这值得甚么了，船跑到外头，我们的茶叶丝绸，能换好些返来。”

可不是能换好些，跑了海船出去，到那些个处所瓷器丝绸俱是贵货，叫拿了宝石来换也是肯的，明潼呆过穗州，一半有着露富夸耀的心机一半儿确是真相：“便是七八品的官儿家眷，头上也戴这些个的，红的最易得着，蓝的绿的也轻易，另有金钢石，只大件的好物，倒不易得了。”

明沅“扑哧”一笑：“原是穿戴白衣你才识得，换了衣裳连人都不识了？”

到这会儿再觉不出来，也就不是明洛了，席上来问那番问话，明潼少有的温言软语，另有特地预备的黄牛肉，便是年节也不定吃得这道菜的：“我要还不晓得，就真成傻子了。”

纪氏将人送到门口，回转来神采便欠都雅，冲明潼点点头：“你跟我来。”又看看三个庶女：“你们且去吧，想吃甚么叮咛了厨房就是。”

郑家的后院里，有一个酒泉，订婚侯平生爱写诗吃酒，说甚个斗酒诗百篇，一时是铁马冰河一时又成了小桥流水，他自家酒醒也要揉搓了去，先人另有收录诗集的，里头真有佳作，说是喝得好酒才气有好诗。

她不过是慕色，今儿不是那身锦衣玉冠了，背面又没栽着花树，郑衍身上那层光立时不见了，明洛觑着机遇瞧了好几次，越看越是平常，也不过就是靠了行头，连梅季明都比不过。

那酒泉里原是到自上往下倾一坛千日醉的，这酒倒将出来，满宅子都闻得香味儿，订婚侯便在其间拿了酒爵吃酒，醉倒了就卧在大石上昼寝。

纪氏宴上未曾说得话，相互你来我往说的也不过是点心绣活，又叹些如此生存不易，底下的庄头出息都少了，到了这会儿才笑：“得啦，还没赏就先讨了花来了，我这儿倒有两盆绿玉，你自来瞧不眼的，换了红的罢了。”不软不硬的把郑夫人给顶了归去。

“那倒恰好，有株一品丹砂，叫人剪了送来便是。”说这话的倒是郑衍，他好轻易搭上话头，目睹得明潼今儿梳了高髻，头上簪得大花，身上穿戴桃花满地的襦裙，披了织金披帛，花丝累累垂垂，一向缀到额角，头一动就是一抹流火似的艳光，眼睛恨不得粘在她身上。

不独酒场，另有个船厂，造了战船出来，又兴练水兵，便到此时圣祖封了他个订婚侯，圣祖既无开辟国土之心，他纵有一腔热血也无处可洒，这才办起酒场来了，日日酣醉高卧，再不问朝堂事。

明洛挠了脸儿哧的一声笑：“总归我今后，也要找如许的。”她常日里听多了张姨娘说今后寻个甚么样知心贴意的人儿当夫婿，这会儿提及来半点也不羞。

明沅怵然心惊，越是听越是不对劲儿，这却不是小说里头的桥段！她也看过几本种马小说，甚么造酒造玻璃荡平倭寇四海一统，可那不过是小说家言，发的白日梦罢了，可她越听越是，内心一阵猜想，本来这郑家的祖上，竟是这么个来路！

郑夫人听得这句，只悄悄一笑：“又混说了，总得等宴过了，才好分送。”

便是他吃的酒也有几样讲究，甚翡翠杯配梨花酒，犀角杯配千日醉，古藤杯配百草酒，光是酒器便盛得一屋，当中这八件到现在还藏在宅中。

当时有多盛，现在就有多么式微，扒着这点荣光念念不忘，那些个玻璃烈酒半点也没存下来，还是由着老厂工复原出来，只烧得这玻璃再不似本来那么廓清透了然，郑家好处沾不着边儿，只余一个好听名头。

明潼应得一声：“这花儿我最喜好，越是红越是好。”

她还兀自羞怯，想着夜里梦见那人，本来当是郑衍，醒了还不敢奉告旁人，到宴上见了那里是甚么郑衍。

郑夫人今儿倒显得有几分殷勤了，昨儿母女两个同睡一床，郑辰把母亲劝得有几分意动，便是内心不满，这一个也强别个很多。

“纵她内心不乐，事儿老是要说的，便亲姨娘，也太得寸进尺了些。”现在还小，今后岂不是要打嫁奁的心机：“她也一定就是恼了我们，这是她姨娘，内心不落忍老是有的。”

明潼敛了性子，面上笑的和顺可亲，装着懵懂无知的问郑夫人：“我听平话的女先儿说过，连着我们现在用的百味香也是郑家出的。”

她内心暗叹一口气，生在郑家，如果早上三代，许还能见地一回当日的繁华，可叹显赫一时，到现在也不过这般模样，只祖宅里头还能窥出些昔日的繁华气象来。

只他身故这酒便利也怢失了去，再也造不出那千日醉来，再今后一代连酒场都变卖了去，也只要御赐的千日醉三个字还留在郑家。

郑辰是非常属意明潼的，她见着明潼几次，捎手给她一个金跳脱，她不过夸了一句红宝都雅，明潼又送了一只嵌红宝的开口镯子。

明潼一意凑趣儿，不独郑辰，便是隔桌坐着的郑衍，也是满怀骄意，因着隔得远，只设一座玻璃纱的屏风，明潼瞧不清他的神采，可听他提及话来，那边头的得意又如何能掩的住。

几个姐妹都拿扇子掩了脸，明洛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在郑衍身上，明沅伸手掐她一把，她这才恍过神来，垂了眼睛不敢再看。

接待她倒用起了黄牛肉，可见是有这个意义的，她看看自家的儿子，内心一叹，配这个，到底还是太委曲了些。

光是卖酒这一样便日进斗金，各色秤□□，最大的阿谁总有二十两一锭的，那俱是用来称金子用的。

原是奉上去献给皇后的，只宫中会制，现在还是可贵，可有银两又有甚么换不来的，郑辰闻声这句咬咬唇儿，家里竟也没存下方剂来，要用这些不得央了人去市道上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