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莲花卷
明湘那间屋子半点也瞧不见水的,等往外头绕了,坐在石墩上头,一看就是一天,明沅抚了掌:“这才是工夫呢,你当只是惊雷。”
明沅轻笑一声:“四姐姐的画,要看得先埋头念上三句禅,她那可不是画画,是入定呢。”她这么一说,明洛也笑起来了,拉了思慧:“可不是,她这点子工夫,我怕是只要睡觉的时候才赶得上,便打再响的雷,也惊不动我的。”
明湘红了脸:“还没画完,只要半幅的。”搓着衣角脖子都缩起来,赵静贞看她这模样便不再诘问。
赵静贞诗书琴棋画都未曾习过,便是绣也不过描描花腔子,无根无土,东一只蝶儿西一朵花,闻声明湘竟能画一卷荷花,内心羡慕不已,咬了唇儿:“我,我不能看看?”
明沅拉了明湘坐在一处,引得静贞跟明湘说得会子针线,这两个女人都是内疚的,彼其间竟合得来,比划了针黹说盘金打籽琐边,明湘柔声柔气的奉告赵静贞:“我画了一幅荷花图,这会儿拿它作底,绣好了给太太嵌一幅座屏。”
颜家倒没这等事,一则是长房媳妇袁氏一意盯着妾室的肚皮,这些个逢着大节才作,末节便混畴昔罢了,二则是梅氏这个长嫂并不肯意揽事。
明洛再不惊骇,她晓得程家现在只要一个嫡子要婚配,如何也轮不着她,内心没了这个想头,反而开阔起来,点了思慧的鼻子:“我还怕你不成。”
梅家这些个祭礼都能写成书了,旁的尤可,一年一回的祭孔子先师倒是断断不能少的,陇西梅家的祭孔还是大嘉会。
纪氏搁下茶盅儿,脸上暴露欢乐神采,模样非常肯的,这会儿又扯起大旗来,拉了郑夫人的手:“不是我不该,你们如许的人家哪还能挑得出个不好来,当这个亲家自是好的。”
思慧见她一脸痴气,笑的差点儿喷了茶,咳嗽一声道:“可不得了,我们不过吃个宴看个画儿,倒吃出一对伯牙子期来了。”
到散宴的时候,郑夫人还是一脸东风,明潼这回不露脸了,郑衍情之所至,目光绕了好几次未曾见到她,垂了头归去了,郑辰捏捏哥哥手:“看你如许儿,娘都替你说定了。”
几个一面笑一面吃酥果点心,明湘特别欢畅,脸上一向泛着喜意,赵静贞把那她付画看了又看,一枝枝出水荷花特长指头描过一回,托了腮看得入了神:“我如果画得如许好,就好了。”
这说的就是阿谁立下赫赫功劳的订婚侯了,他醉里说过非天仙妃子不要,娶进门的也确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无法一朝身故,红颜都成了枯骨了。
明洛噘了嘴儿去捣她:“我晓得你们自打住了一个屋,就好成一小我了,连我存身的处所都没了。”
静贞自家瞧了不敷,还去拖了明湘的手:“好姐姐,你同我说一说,这些花是如何个妙法。”
程思慧还道:“我们家倒没这些个,你家里光是这些一旬有多少事要办,你娘也忙得过来?”原是每家端方都不不异,还只是看了男人的,若想办得大总有体例。
“我们老爷跟太子相过几面,倒曾说要为着我们明潼作桩大媒的。”背面的话纪氏不说,郑夫人自家也能想出来,若真是搭上了东宫,这个媳妇倒是娶定了,她可贵殷切起来,拉了纪氏的手:“这有甚么,作媒嘛,给我们也是一样做的。”
郑夫人听着话音就晓得背面另有一手,神采并不如何都雅,衡量来衡量去,家里确也再攀不上更大的了,四品里头倒有,可那边比得过颜连章是实缺,哪晓得纪氏下一句就叫她眉开眼笑。
莲花卷是端五节里吃的,逢着荷花恰好,拿出来应景的,这会儿虽还无枝无叶,几个小女人却看着图吃了起来,静贞在诗书上不可,这上头却有巧思:“这个我们家里也常吃,到年节的时候再捏了跟鱼年糕摆在一处,叫年年不足。”
现在郑家能打出的也只这张牌了,郑夫人满心觉得纪氏立时就要承诺,见她竟还持得住,没立时就显出忧色来,郑夫人倒感觉受了冲犯。
郑家自来就一付谁都瞧不上眼的模样,有刻薄的背后里头耻笑她:“又不是百年前了,还当自家非天仙妃子不成呢。”
郑辰晓得事情成了,挽了明潼的胳膊:“娘真是,有了她就不疼我了?”座上谁不是人精,两个出来说得会子话,出来就是这付模样了,晓得婚事有了定论。
静贞不晓得这典故,只抿了嘴儿面红,明湘可贵叫人嘉奖,这些个她平素也不美意义拿出来,明湘明沅说她画的好,如何比得上未曾见过的人嘉奖这一句,她拉了静贞,两个一处喁喁说话,明沅一拍巴掌:“既是为着一幅荷花结了知己,就该吃莲花卷子才是。”
明潼晓得纪氏心机,略在郑夫人跟前坐一坐就拉了郑辰:“你不要到我屋里去,才从洋货行里淘换些得趣的东西来。”
赵静贞诗书不通,这上头却有巧思,赵夫人信佛,静贞也跟了她一道诵经燃香,提及斋祭无有不知的:“不独莲花的,另有牡丹菊花梅花的,都能做出来,这个是放了猪油的,做佛前的大供盘得用素油,要做的有枝有叶有瓣有蕊才成。”
赵静贞跟在她身边,虽诗书上头不可,可这些却再没有甚么不晓得的,她说得一回这里头的条条道道,几个女人有好些还未曾听过,俱都咋舌头。
她也绣过荷花,可荷花不比旁的花,叫是叫没骨朵花,实则最是有根骨的,一朵显不出它的好来,定得一枝一叶,清荷带露才气得其清韵,不似杏李,只绣的松散繁华拿金银丝一勾,热烈就出来了。
几个女人都说要看,明湘便遣了彩屏去拿,隔着水把这画一摊开来,几个女孩齐齐赞叹一声,赵静贞不懂画,程思慧倒是晓得些门道的:“如许的好花,看了多少日才得来。”
看郑夫人满面是笑,倒都奇一奇,这位侯夫人眼高于顶,哪个不晓得,能叫她眉开眼笑,到底是桩甚么好处。
思慧闻声了又笑,她脸颊上两个酒窝,一笑更显出来,捂了肚皮歪着身子:“你们一家子都是妙人儿。”
郑辰笑道:“我家里哪本手札上也曾见过,说这是拿花蒸出来的,只我们这儿的花不如南洋那边,这才没如许香。”
这些东西郑辰最喜好,立时应了,两个结伴到背面去,连带着明沅三个也一并跟了,几个姐儿都今后院去耍,明洛飞了眼儿给明沅,明沅只作瞧不见,她又来扯明沅的袖子,叫明沅嗔了一眼。
倒不是说颜家不好,颜家现在倒是新贵,这很多年的积累不说,那杭丝苏绣恰是价贵的时候,颜家明面儿上是没有货船来往南洋的,却谁都晓得他插得一手,颜连章又盘下个茶园子来,今岁送的茶叶可都说是自家茶田里产的了。
明沅心头佩服,几个女人越说越是热络,那头明潼带了郑辰几个过来了,郑辰得着一套水晶瓶子,里头另有西洋的花露,她抹了点在帕子上头,随身带了走到近前才觉出香来。
郑夫人满面骄贵:“我看明潼这女人同我非常投缘,模样脾气教养俱都没得挑了,倒想为着我那儿子张一张口,你也晓得,我只这一个独子,她过了门,就是世子妃。”
纪氏阻了她:“且别心急,等我这头有了准信儿,说不得还能请东宫那一名来坐一坐呢。”既是他当的大媒,天然能来坐,郑夫人自来平着一张嘴儿,此时也弯起来了,点了两下头,再看女儿携了明潼出去,如何看如何喜好,招手让她畴昔坐。
明沅是晓得纪氏的苦衷的,她想把赵静贞说给澄哥儿,到这会儿又请了来,怕是内心已经定了主张的,澄哥儿再几日就要考童生试,自年后有两个多月未曾见着,也不晓得贰内心是个甚么想头,让纪氏挑人,总好过让黄氏挑人。
纪氏比方拿了根萝卜吊在郑夫人面前,郑夫人本来十句里头总有一二句不理睬人,到这会儿另有甚么不乐的,满面是笑意,眼角都开了三分,看的人啧啧称奇,这颜家的女儿竟如许好,叫她求得了,能欢畅成这个模样。
明沅却晓得她画的好,明湘能静得下心来,画画的时候,任人在中间说话作事走动,一声儿都听不见的,倒是个画痴。
她身边无人识得字,不给请徒弟那里能学会,连帖子函件都看不成,只能同明沅两个换些绣件,把满腹苦衷绣到帕子上。
赵夫人是宗妇,不说这些供盘,一年里头大小祭奠少说也有二十来场,腐败端五年关这些不消说,另有骨气也要小祭一回,她又信佛,时不时放场焰口,到得月朔十五就抬了牲口消罪积福。
绿云舫里摆了香花净果,有一道跟了明潼往屋里头去的,也有跟着明沅三个往绿云舫去的,赵静贞跟程思慧两个一贯同明洛明沅交好,天然跟了来,明湘之前称病,这两位都是到明天赋见着,倒有些说不开。
静贞捏了帕子掩开口笑,思慧倚靠在明洛身上,笑的东歪西倒:“你真是,看我归去学给我娘听。”
静贞跟明湘两个本来都未几话,这个年纪的小女人又那里经逗,几个一凑趣儿,她也活出现来了,闻声她们论书谈诗,也只叹一声:“我爹如果肯松口就好了。”
郑家早已经搭不上宫里的线了,既想要高官又想要皇亲,郑夫人两端都想抓,两端都是空,本来那两三分的不快意,立时换作了十二欢乐,见着明潼几次也没给过甚么,上手就要把手上的镯子剥下来。
赵静贞抿了嘴儿就笑:“不是我娘,另有哪个做?”宗子媳妇不做,别个谁来沾手,她说得这一句,明洛几个换了回眼色。
本来只当静贞不识字总有些不美,这会儿看也只她挑得起宗妇的担子,若真给澄哥儿讨个吟风弄月的出去,身上这承担子又有谁来挑?
明潼晓得郑辰自来掐尖好强,听过便罢,也不当真,倒是明沅闻声手札二字悄悄点头,阿谁种马订婚侯倒真是有两把刷子的,连制香水都会,怪不得能骗这很多女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