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玫瑰鹅油酥饼〔修）

纪氏立时便笑了，很有兴趣的叫人开了箱子，把一匣子小玉件拿出来挑，光是白玉的就有一盒，有雕胡蝶的，另有雕成刀币模样的，葫芦如许的吉利图案更是多，明沅捡了一枚出来，感觉这个玉色最温润，形状也比颜连章阿谁更小巧。

明潼自小便是小大人，自会说话起便没撒过娇了，到养了澄哥儿，纪氏才觉出些当娘的兴趣来，现在有了明沅，跟养个男娃儿又不一样，她伸手摸摸明沅，逗她道：“我们沅姐儿，想不想出去玩？”

这付模样把纪氏逗乐了，她以手作梳帮明沅把散在额前的头发抚平，正要说话，澄哥儿放学返来了，他先是行了礼，因着跟明沅熟了，也不等她下来，自儿甩脱了鞋子爬上榻去，身上还挂了书袋，喜滋滋的叫了一声“六mm”。

说着又去拿了一盒珠子来，她帮手串了一条青玉的，一条石榴石的，四条绿四条红夹着花排开来。

澄哥儿也瞧出颜连章气色不对，他伸手就牵了明沅的说，两个孩子相互看看，澄哥儿觑着颜连章看不见冲明沅吐吐舌头，排在一起说句辞职，手牵了手回暖阁里去。

穗州守着港口，他自家不去担那海船出海的风险，只贩货，把江州收的那些绸缎纱罗绢布卖出去，再收了洋布洋玩意儿贩到繁华地去卖，回回船都是满着来，再满着归去，本大利大，当职这几年，虽不比卖盐引利厚，赚的倒是放心钱。

丈夫不先开口说这些，纪氏只作不知，睐姨娘策动的时候，她就想到这个，等下边婆子报说是个男孩，她嘴角再松不开，这件事就一贯压着，推说孩子还没满月，未曾写信归去报喜。

颜丽章虽是长幼，倒是大房，因着颜大伯身子一日比一日差，他到现在却又没个儿子，只刚得了个姐儿，伉俪两个日日给菩萨上香叩首，蒲团都不知磕破了多少个，后宅里就是没个动静，这回写信来，只怕是想在颜大伯闭眼之前，还过继一个到大房名下。

纪氏闻声信里没提，便把心头这点迷惑咽了归去，既是没提这一茬，怕是还没暴露这个意义来，纪氏内心如许猜想是因着弟妹袁氏在她面前露过口风，说不独谁家先有了第二个，也总算能有条后路。

纪氏一听就皱了眉头：“是三弟来信了？”嘴上说话，手上不断，把颜连章的外袍脱下来，替他解了官服腰带，挂到架子上。

盐引天然是最发作的，可沾动手不免不叫烫出泡来，颜连章内心明白，家里有些财产，可宦海上却无能人，他上任后跟着盐运司使和几个同知运判做了两回卖盐引的活动，再今后便收了手，由得他们去发那不义财，自家还是老诚恳实的做起了丝绸买卖。

连纪氏听了都忍俊不由，澄哥儿还不明以是，捧着那方砚宝贝似看，纪氏拿过来一看：“是个蟾宫折桂的，到是美意头，给我们澄哥儿摆到书桌上，日日看着，想想先生的教诲，今后真中个状元返来。”

澄哥儿叫戴了这么顶高帽子，噘了嘴巴充风雅，还不舍得叫明沅拿着，伸手出去，偷睨着纪氏道：“就摸一下。”

纪氏自家走上去给颜连章绞了帕子擦汗，软声软语的问道：“老爷今儿如何下衙恁般早？”

又叫了一声娘，脸上对劲洋洋的笑，纪氏见着他这付模样，眼角眉梢都蕴着笑意，故作不知问道：“澄哥儿今儿在学馆里，可勤奋了？”

明沅抿了嘴摸了一下，他缓慢的抽回击去，急着要回房里把这方砚摆到案上去，拿绸帕子包了，都不准琼玉接办，自个儿走到暖阁里头，把这方砚压在了那一锦盒的砚台上边。

纪氏脸上无异，内心却翻了起来，如果安姨娘所出，倒也还罢了，恰好是个不肯诚恳安份的睐姨娘，她的儿子如果承了大房，颜家一半儿的财产便算在沣哥儿的头上，到时候，睐姨娘一家子还不尾巴翘上天。

纪氏起家往外叮咛一声：“卷碧，煎一壶凉茶来，天燥了，给老爷下下火。”她一面说，手一边攥紧了拳头，盘算了主张，绝计不能叫沣哥儿承了大房。

如许庞大的结实，就由着琼玉扫尾了，等一个打完了，她又看那枚刀币：“给哥哥也打一个。”纪氏脸上的笑意更深，握了她的手：“打这个伤眼睛，明儿再给澄哥儿做，先拿这个馋馋他。”明沅抿着嘴巴笑了，大眼睛一弯非常讨喜。

纪氏自家虽没生养男孩出来，抬的妾却有儿子，也算是有后的。独独只要颜丽章，妾跟通房都很多，他阿谁院子都快住满了人，可就是没个儿子生出来，袁氏自个儿也没曾生养，只要一个庶出的女儿，伉俪两个当作眼睛珠似的养着，还打过招赘的主张。

一屋子乐意融融的，颜连章却在时候返来了，纪氏见他脸上神采有些欠都雅，内心先是一跳，澄哥儿牵了明沅站起来给颜连章存候，吱吱喳喳奉告他先生赏了一方砚。

明沅伸头去看了，他还缩缩手：“只许看看！”不准明沅特长去摸，明沅就真的只伸头看看，纪氏伸动手指导点澄哥儿的脑门：“我们澄哥儿可不是吝啬的。”

纪氏一听这话心头一跳，拧了拧眉头，接过颜连章擦汗的巾帕挂在盆边，不动声色的问道：“三弟信里可写明白了？”

穗州地界比如肥肉，不说在任的，就是挨着过一遭那也是沾得浑身油，颜连章好轻易得了盐运司运判的职位，为的却不是往盐引上边动脑筋。

可如果大伯没了，便要归去奔丧，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半，平常职位好说，盐道的位子，人在上头坐下，上面就有一群人虎视眈眈，等他守完了孝，差事只怕也叫别个担了去，反正等他返来也只要三五个月的位子好坐，不如从速运营条前程。

纪氏看的严，澄哥儿早就养成了风俗，便是夏季下雪也一样练字：“先生说了，这是暖砚，就是夏季写字，墨汁也不会结块了。”

这些话他打小就听丫头们说，半点也不感觉不美意义，倒是纪氏闻声他说这个，一把搂了他：“好，我们澄哥儿有孝心。”说完了又看看明沅：“沅丫头也有孝心。”

给颜连章的是石青色，纪氏就不能用这么重的，明沅捡了桃红丝绦出来，又像模像样的理好了金线，打起双钱结来，等葫芦串了出来，琼珠见纪氏有兴趣，也跟着凑趣儿：“这下边该垂上八条串珠儿才是，这个挂在身上才都雅呢。”

颜连章重重叹一口气：“才接着家书，大伯只怕不好。”

颜连章摇一点头：“大伯的身子你晓得，吃了多少年的药也不见好，春秋里总要犯一回，三弟写信来，叫我们先有个底。”

等明沅再在纪氏那边歇晌午的时候，就乍着胆量问：“太太，我还想要个白玉葫芦。”小玉蝠她那边另有，那样好的羊脂玉却没有了。

明沅感觉这些话些说不出口，配着她这付小身子，显得提及来非常羞怯：“我想给太太，也打个结实呢。”这句奉迎的话说出来，她先不美意义昂首了。

颜顺章娶的是恩师的女儿，结婚以后恩爱甚笃，家里别说小妾姨娘，连个端庄通房都没有，两人连着生了两个女儿，好轻易才得着儿子，也算是有了后。

上头的大哥颜顺章倒有一子，可他自个儿只要一个儿子，没事理把颜明陶过继畴昔，而颜连章这里，刚得了第二个儿子。

纪氏闻声挑挑眉毛，搁下帐册问她：“六丫头要阿谁做甚？又要打结合用了？”丈夫连宿了一月，纪氏肥胖下去的脸盘又垂垂丰腴起来，脸上不搽胭脂也透着好气色，对明沅更是越来越和蔼。

颜连章对这个养在上房的儿子非常看重，冲他点点头：“既这么着，把爹爹那方雪纹石的镇纸也给你。”

澄哥儿昂着小脑袋神情的不可，听纪氏如许说一点也不羞：“嗯，我作状元，娘就是诰命！”

澄哥儿本来就受了先生嘉奖，早就忍不住要奉告纪氏，此时闻声她问，下巴都要翘起来了，伸手拿出一方砚来：“先生说我字写得好，送我一方砚。”

纪氏赞美的看了喜姑姑一眼，喜姑姑也跟着笑，孩子嘛，想一出是一出最平常不过了，也不疑有它，还当是明沅让她教了出来，真的晓得尽孝了。

澄哥儿眼睛都亮起来，纪氏内心怕是京中有事，打发了丫头带两个孩子下去吃点心：“今儿厨房备的玫瑰鹅油酥饼儿，叫烫两张来给哥儿姐儿用，吃完了好去习字。”

明沅忍不住要笑，穗州的夏季连雪珠儿都未曾下过，外边池子的水都冻不住，纪氏院子里的大缸一样养着活鱼，墨汁儿如何会冻得住，她冲澄哥儿刮刮脸皮。

明沅一下子怔了，瞪大了眼儿，葡萄仁似的黑眼睛瞪得圆圆的，她自来了这里，连上房的院落都没出过。

颜连章坐下连着喝了两杯茶才缓过气：“大哥那头的差事倒不紧急，做学问嘛，翰林院又很多了他，便是在江州也是一样做，我这头的差事如果搁下，再拾起来可不轻易。”

澄哥儿屋子里的好东西多的很，光是砚台，明沅就见过一匣子装了七八块，里边各式百般，圆的方的钟形的另有八卦的，都是描金雕花的，平常也不拿出来用，只摆在案上赏玩，他却独独把这一块当宝贝。

纪氏想的跟丈夫又不一样，颜家上一辈还是只要两个儿子，颜大伯结婚以后一向盼着生子，女儿倒有两个，却就是没有儿子，便从自家弟弟这里，过继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