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合卺酒
明潼坐在喜帐中,一昂首就能瞥见这块匾,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太子的字,太子写字是要讲究个平和中正的,没有棱角到处是圆,这幅字便是中规中矩,别个还得赞一声这字写得有气度。
除了太子这儿,明潼还请纪氏出面,央着明蓁送了东西来,明蓁自来殷勤,何况是自家姐妹的婚事,嫁的又还是订婚侯世子,不独她送了一抬礼的添妆来,明潼还求了成王的墨宝,太子的字没有枝节棱角,成王却不不异,他的字拿了来,纪氏先是一笑,写的是天作之合,可如何瞧这一笔笔都跟在冲出纸幅去的模样。
两个坐床的喜孺子在她身边爬来爬去,往被子里头掏花生桂圆出来吃,她也只笑看一看,小篆端了甜茶捧上来,这是要喝的,她微一张口抿了一口。
明潼坐着听了,程夫人再看过来,她便冲着程夫人一笑,家里如何是家里的事,在外头一家子都好才是真好。
明潼看在眼里,她身边的小丫头子早去密查动静了,座中是谁,到明儿就能晓得,她也不急,郑衍一进门就见着她那一段眼波,又偏头暴露个害臊的笑意来。
这东西明潼安妥收好,压在箱中跟着却了郑家,她晓得太子一倒必另有两年苦日子要过,有如许东西傍身,郑夫人也不敢拿她如何。
可内心存着是一回,在外头又是另一回事,她说的话标致,听在别个耳朵里就程家同颜家交好,这么一张网可不越织越密,再探听一声,程夫人也不藏私,自家没讨到明洛作儿媳,也替她说得几句好话:“一家有女百家求,这会儿可剩一个了,再慢些可没了。”
官哥儿还不晓得嫁娶的意义,自他懂事,家里还没嫁过姐姐,看着这一屋子的人,懵懵懂懂道:“姐姐是不是明儿就家去了。”他还当嫁人就是过一夜,等明天就又回家住了。
等现在坐帐了,再看那幅挂在太子匾边上的“天作之合”四个字,倒有些刺目,可不就是天作才气才合,她微定必然心神,冲丫头送来的茶果点心摇一点头。
外头送走了客,里头郑衍便急巴巴的问她:“你戴这冠儿累不累?”喜婆说了吉利话儿,这时便该退出去了,明潼嗔他一眼,低下头去,冠上垂下来到流苏挡住她半张脸。
程夫人也在列,这会儿便笑了:“倒对不住,她们家的四丫头叫我手快留住了。”想着明湘也是一样教养大的女孩儿,对不得自家的脾胃,总归是儿子喜好的文静女人,没定着明洛是有些可惜的,可也没一家子的女人嫁嫁给兄弟的例,她也到不是没有这个意义在,纪氏却没应允。
自早到晚她还一点东西未曾吃,早上蒸得糖饼糖糕,奉上来她也只吃了一块,水是半点也不敢沾的,穿戴如许一层层的厚号衣,还不如不吃。
郑衍就如许叫他一杯一杯的灌酒,还是明陶替他挡得几杯,澄哥儿沣哥儿都来了,沣哥儿还仗着年纪还小,领了官哥儿进新房,笑眯眯往明潼跟前一站:“恭喜三姐姐。”
如许喜庆的日子,杨家母女很该关在自家屋中不出来的,可等明蓁一走,那位杨家女人也穿得红衣进门,不识得她的只当是亲戚女人,识得她的却把眼儿一睇,如许的出身还想来抢新娘子的风头,可不是伸了脸叫人打。
哪晓得杨女人却只是笑,缩了脚立在屋角,等着前头簇拥着新郞倌儿过来了,她这才迈得几步,想立到显眼处去,叫个妇人一把拉住了,嘴上打趣她:“哟,这也是想嫁了罢。”
没把明洛讨进门,程夫人老是有些遗憾的,连着思慧也好些天不开颜,程夫人定下明洛,原就有思慧的起因,明湘虽也不差,折腾几次,倒有些姑息的意义在了。
那一抬抬的嫁奁,那房里头的安排,另有明潼头上戴的七翟冠儿,一样样都刺得她的眼睛,杨夫人只还劝她,她却盘算了主张:“娘不必劝我,我这辈子,是如何都要留在郑家的!”
沣哥儿却晓得些,拍拍他:“四弟弟乖,等三天姐姐就回家了。”惹得房里一众夫人都跟着掩口而笑,另有已婚未孕的,拉了官哥儿畴昔给他塞糖吃。
这两个的仪仗加起来,把郑家门口那条路堵得水泄不通,太子不来,成王就是品阶最高的,明蓁由人引到后院,见着明潼拉了她的手:“我来的晚了,你可别恼。”
外头一向闹到把握灯还未散宴,订婚侯下一辈儿里,只这一个儿子,他结婚,贤人都遣了寺人来送礼,太子那份是先给了颜家的,这会儿又在贤人的礼背面送了一份来,场面更加热烈起来,成王还专带着王妃来吃了几杯水酒。
明潼是早就晓得东宫赏了字出来,此时见着却有些恍忽,到这时候才晓得隔得一世,比隔得万水千水还更远了,再如何也不会想到,这辈子她结婚,太子赐礼下来。
“我再不甘心,明显是我先来,郑家欺心才不认我。”杨家本来也曾繁华过的,那得是往上三代,厥后便一代比一代式微了,颜家祖上是甚么,大头兵一个,杨家还是参将呢,跟着订婚侯水里来火里去的,现在这番繁华也不能落到别人头上。
杨女人穿戴一身红衣进得屋门就垂泪,杨夫人叹一声:“我的儿,你如何还作那痴心机,我们家若还似畴昔也你迈不进门的,更何况这般地步,一线一针都要看人神采的,你可安生些罢。”
保媒虽是可贵的事,可太子宫里一年也不晓得要走多少如许的情面来往,在郑家人眼便感觉很有面子了,要紧的是太子还送了一幅字出来,写着百年好合,这幅字硬是叫郑家送出去刻了匾,就挂在郑衍新婚的喜房里。
明潼伸手接过,新娘是等闲不开口的,这会儿才笑:“姐姐疼我。”叫明蓁掐了一把脸,这才反身出去了,等她一走,静得半晌,这才嗡嗡起来,眼睛盯住明潼膝盖摆的快意,啧啧称奇。
哪晓得传到这代,只过得十年安生日子,连着家里的地步宅院都没保下来,不得已才想得这么个别例,她只当家没败前过的就是好日子了,进得郑家才晓得甚么是锦衣玉食,一门心机惟着郑家能认,郑衍定了亲,她也不是没往这上头使力,到得这会儿,才明白不同有多大。
等人都退出去了,红帐子一拉,外头龙凤红烛烧得正旺,一层层的纱衣里衣委在地下,红罗帐里除了喘气再无别的声响,明潼往红帐缝里往外看,只见着红烛火光跳动,映得匾上红底黑漆“百年好合”闪动不断。
合卺同牢撒帐宴客结发解缨,这些个上辈子明潼一样也未曾颠末的事,这辈子全办了个热烈,颜连章为着女儿婚事都雅,特地使了银子通了太子身边的刘寺人,媒都是太子保的,到结婚,便由着东宫送了一份贺礼出来。
杨女人叫送回了小院,杨夫人正等着女儿返来,见小丫头子都没个好声气,倒要赔笑,哪晓得那丫头正活力,好好的丧事,这会儿房里正撒钱呢,偏她沾了这个差事,若不是这个没眼色的闹妖,这会儿说不得抢了一年的月钱了,那撒的但是金银锞子!
明潼内心明镜普通,这个女人不能留,若她不刺到面前来,她作新妇的且不好开这个口,还想着等些时候再摒挡,可既然在进门这天就敢出来,那就不能怪她手黑了。
这放话说的非常靠近,在坐的郑家亲眷来回对了个眼色,这位新娘子可不能看轻了,明蓁虽不欲多礼,可该有的身份还在,受了礼又细细问明潼这会儿饿不饿,还奉告明潼:“别怕,前头有你姐夫在,那起子闹腾的也是敢过份。”
攀亲是丧事,郑家请来的亲戚女眷围坐房中,各各说些吉利的话,另有快口的打趣明潼两句,大女人闻声说早生贵子,再是风雅的也还得脸红,明潼却定定坐着,吵嘴含笑,外头再端了东西出去给亲戚分食,她也一样目不斜视。
有晓得的,便说这一个是嫡一个是庶,一家子和眭最是可贵,家里没儿子听过便赞叹一声家风好,家里有儿子的便去探听这家子可另有女人没定下的。
如许的新娘子当得一声端庄,郑衍穿戴喜服在外头请宴,他那些个公侯伯家的交好俱都来了,还筹算要闹房,却扇那一回,明潼抬起眼睛一笑,一个个都在捶着郑衍,说他好福分,娶了这么一个美人,都说夜里要去听房。
此时他眼里还能看得见谁,郑夫人却瞧见杨家女人,她本来发下话去的,说家里办丧事,很多朱紫走动,还想送杨家母女往城外往得两日,这两个打了保票不往前头来,她眼睛往那头一刮,自有丫头请了她出去。
明潼的仪态是半点儿都抉剔不出了,坐在房中戴了大冠还能一动不动,这很多男家亲戚进收支出盯住她看,她也半点没有暴露怯意。
这才是娘家姐姐说的话,明潼低头一笑,明蓁也不能久坐,前边那些个公伯侯敬过一圈酒,成王便叫人来请,明蓁见着红喜帐里头很多金银锞子另有专打的小金锭小银锭,今后一使眼色,朱衣便端了个托盆出来,里头是两柄金快意,嵌得白玉珊瑚翡翠,开面如许大,实是可贵,还一脱手就是一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