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寒食桃花粥
“既那头送了来,我们也不好失礼。”这是当亲戚走动呢,只当平常民家,女方再添上两样归还归去。
颜丽章跟袁氏两个倒抽一口寒气,他不似大哥二哥两个还当着官儿,除开公平分下来每年定额的银子,便只要大房那点水田丝棉的出息了,冷不丁分薄出去,如何不肉疼。
她身子支撑不住,人倒是复苏的,为着这事儿,纪氏头一回扯了颜连章的袖子哭求“我这辈子只她一个,万事不求,只此一件,今后便叫我往庄头上住着,我也再没有二话。”
小篆咬咬唇儿,一个字也未曾说,明潼指了匣子:“下月的下月再说,这个月的先拿我的银子补上。”
纪氏提的这一条,连颜连章都怔住了,先是一惊,再看她,眼神儿都软了几分,这却不是为了他们这一房要的,单单只为着澄哥儿。
籀文闻声没能忍住:“女人可不能再惯着她了,现在府里可都传遍了,再提她的月钱,她那眼孔都要顶到脑门上了。”
“我内心也挂着太曾祖母呢。”另有一桩事儿明潼没说,睐姨娘的娘家,在外头嚷嚷着就要当北边府里的家了,纪氏阖了视线,盖着毯子养精力,明潼手上使力给她松肩膀。
纪氏一奇,成王如何着也不该见过明蓁,内心转了一回动机,又笑起来:“倒是知礼的。”也没旁的好想了,都没相过面,只凭着订婚便送了礼盒来,在皇家人里怕是最讲“礼”字的一个了。
自个儿把衣裳往架子上挂了,洗洁净手脸坐到小几边:“今儿吃用了甚?没两日就是寒食了,你现在吃不得冷的,叫她们支个小炉子。”
那建了一半的坛,叫拿雨布遮起来,就怕叫腐败雨一浇,便不得用了。扎好的纸人车马牛的,另有大小二十亭纸轿,俱都要收到库里,丧事的钱支出一半,竟是只等着正主儿下丧了。
她不是不知纪氏开口要了五百亩水田的事,却感觉便是如许澄哥儿才不得畴昔,好处还该落在沣哥儿身上,抱着儿子直念佛,大字儿不识一个,也学着念起经来,还似模似样的买了黄纸来,念得一卷经,就往那黄纸上边点上个小红点儿。
一溜儿亲王里头,便只要成王得了个在朝为官的妻家,怕是为着这一条才送了礼来,余下那些个只怕全没让这些天皇贵胄们瞧在眼里。
“我晓得这话说了,怕是没几小我信的,可我内心实是拿澄哥儿当作亲生,小叔子才多少年纪,两小我如许混闹,今后便真无出了?”纪氏靠了软榻,缓缓吐出一口气儿来:“是大伯父急,可不是他们俩口儿急,现在抱了畴昔,等再生了自家的孩儿,却把澄哥儿放到哪去?”
澄哥儿一只手把着扶手,一只手腾空了招手,大声问她:“三姐姐,我们放鹞子罢!”
说的九红一张脸通红,还是采菽拿了一个小匣子出来:“这个拌糖虽好吃,多用了也积食呢,等会儿你撑着了,来吃个枣泥山查丸消消食。”
颜连章这话一出口,不独颜丽章愣住了,比大哥颜顺章也傻了眼儿,早晓得另有这个别例,他们不想过继那里用如许闹,张口要东西便是,凡是三弟皱皱眉头,这事儿便黄了。
“早还了礼了,大姐姐羞的不开门,大伯母回的礼。”明潼见纪氏拧眉,从速欣喜她:“是几个嬷嬷办的,娘从速松松心,这些个事儿再不准管了。”
明潼拿了白玉小锤儿,她倒是晓得上辈子成王还是亲王的时候,就跟大堂姐两个伉俪情深,坐上后位,别说六宫粉黛,宫里压根就没有旁的妃子,若不是颜明蓁身子骨实在差,底子就不必接了mm出来。
不过是桃花粥青精饭这些,可宫里头送东西不会分两回,才送了飞燕饼来,隔了两日就又送粥饭,细一问才晓得是成王叫人送来的,明潼返来给纪氏捶着肩:“倒是希奇事。”
明潼听得母亲这一句,立时明白过来,不由发笑,她是按着本身晓得的来揣摩,不免就想到了那上头去,便是今后再恩爱,现在也还是一面都未曾见过,那里就有那很多的情情爱爱了。
明潼这辈子自进宫起,便没再穿过大红,纪氏请了十二个全福绣娘,为她绣一件大红装裹衣裳,绣了七彩祥云,葫芦、扇子、花篮、鱼鼓、荷花、宝剑、洞箫、玉板,一溜儿暗八仙福禄八件儿。
明潼挑挑眉头:“你使个巧,让安姑姑送去,总归她这一贯,也未曾少跑动。”隔得几层花圃子,也还是传的阖府皆知,这回不压着,便把这些不端方摊到面前,扯了面子,里子早已经烂到芯了。
“这是如何说的。”连纪氏都感觉奇特,颜家三男,两个当官,不过五品,便是颜连章在盐道里头,一个亲王还能用得着一个运判?
明潼办了这桩事,便下得绣楼往纪氏那头去,见澄哥儿一头一脸汗,叮咛丫头拿大毛巾给他擦洁净:“可不准再高了。”
澄哥儿吐舌头,拿了细竹糊的小鹞子才要放上天,琼玉寻过来奉告明潼,西边府里有丧事,明潼抬抬眉毛,晓得这一贯梅氏因着纪氏开口说那话,感觉她未曾至心给自家出过主张,很有些不来往的意义,只怕是纪氏叫自个往西边去探一探的,披上短斗蓬,叫丫头拿了绣花箩儿,一起往明蓁的揖秀楼去。
纪氏反手握了明潼的手:“我免得,你才多大点子,老气横秋的。”这么一说颜家的女儿还真是都能当事,伸手摸了明潼的鬓发:“你太曾祖母念着你呢,隔两日,你去一回,也见见你表妹们。”
爹跟娘一道去求,伯祖父到底舍出了那付桃花洞,一层层的铺金盘锦的绸缎,满是纪氏亲手铺的,垫的厚丰富实。
绣的时候,还请了人念佛,这些明潼俱都晓得,她悠悠然睡去,再昏昏然醒转,才刚返来时,还想着,许是纪氏心诚,菩萨才许她再活一回。
“除开寒食节礼,里头另有一只鹞子。”颜明蓁只翻开看了一眼就收了起来,还是明芃吵吵着要看,她也没拿出来,反是明芃,因着姐姐没依她,生了一场闷气。
明潼从速住了步子:“你扶好了!”背面的小丫头不敢再用力,秋千慢下来,明潼上去就捏他的鼻子:“你胆儿肥了,就不怕摔下来?”
袁氏更是张口就想回绝,她还盼望着能从纪氏那边抠一点来,她的嫁奁梯己那样多,虽不是亲生,也养了这些时候,如何也该给澄哥儿一点傍身,那里晓得她还狮子大开口了。
她还未曾开口,纪氏就先问道:“是你叫给睐姨娘提份例的?”
颜连章也感觉这个小弟过份,听得纪氏如许说默许下回,转头三兄弟再谈过继事的时候,便把这条抛了出去。
本来只当大伯立时便要不好,府里到处都防着要办大事,不时紧绷着弦儿,可等得一日又一日,云板上头都落了一层灰,就是未曾响过。
明潼掸掸指甲,昂首抻了抻衣裳,立起来推开窗扇,往楼下一瞧,澄哥儿明沅两个正一前一后的打秋千,她看了会子,觉着叫风吹得有些凉意,伸手紧紧领口,往北府一望,抿了抿嘴角。
连太子妃的娘家,也没有如许的面子,太子妃家里头是布衣,祖上三代只出过一个秀才,年纪倒是跟太子相配,宫里头还赐了赋税下去,给太子妃家盖屋子。
到得寒食这一日,颜府三个院里俱未曾升灶,早膳了用了桃花粥,因着吃了冷食,纪氏便叫丫头带了澄哥儿明沅几个,往花圃子里头打秋千去,也好松松筋骨,别叫冷食吃寒了胃。
府里虽有如许事,下边丫头的们总不相干,该乐的还是乐,只收敛着些,不敢过份,明沅去摇千秋,纪氏专挑了明潼的院子,那儿离北府最远,笑闹声传出不去。
颜丽章跟袁氏两个,连个庶女都当眼睛珠子似的疼着,通房妾室再有了孩儿,非论是谁生的,老是颜丽章的血脉,如果个女儿便罢了,是个儿子,那里另有澄哥儿站的处所。
哪儿也不必着亲王亲身给这个别面,那些个王妃人家里头,还没有当官的,更没谁有这份殊荣了。
官方才有定了亲的男家女家互送节礼,在皇家还真没这个例,一并是分赐下来的,也没哪个再送一回,成王却特特叮咛了人送来,梅氏这些天好轻易现了笑影儿。
上辈子伯祖父并没有死在这时候,明潼病入膏肓,手腕子连开口镯都嫌太空戴不得的时候,亲娘纪氏抛了颜面,跪在伯祖父的面前,求他把那一付寿木舍出来,让本身的女儿好歹在地下,舒坦些。
笑完了,她又垂了视线,掩去眼底三分讥屑,便是如许一个女人,她生的儿子竟还袭了这一房!若不是靠着娘的教养,凭着她自个儿能养出个甚么东西来!
明潼闻声小丫头子来报说睐姨娘在房里念佛,差点儿没喷出茶来,扯了嘴角“哧”笑一声,反手把茶盅儿搁在小几子上:“由着她去,多拜拜菩萨总归是好的。”
纪氏抿了嘴儿笑:“那里就娇贵起来了。”
“可不娇贵,这但是我儿子。”他搓了手掌喜滋滋的模样让纪氏心头一喜,跟着又忧起来,想想六榕寺得的那只签,到底松了嘴角,内心悄悄祈愿,若这胎公然是男,便舍了财帛,给寺里的菩萨重塑金身。
这事儿如果奉告了纪氏,她定然立时就要脱手弹压,自家这个娘,行事还是过分刚正,可这事儿还真不能就这么压下去,明潼想到上辈子,骨头都在发冷,澄哥儿是依仗,沣哥儿又是甚么?
再看一眼外头两个玩闹的小娃,明潼招了小篆过来:“把睐姨娘的用度,提一提,就比着女人们的来。”
颜丽章跟袁氏两个莫非不知明陶绝无能够过继,还是张口就点了他,一半儿是因为成王,一半儿是私内心还想要自个儿的孩子,那里晓得大伯睁眼儿等着,不到过继胸口这口暖气只不肯散。
府里别小我疏松下来,睐姨娘却在落月阁里急得兜圈儿转,恨不得颜家大伯立时就不可了,到时候沣哥儿才气出头。
今岁这些俱未曾办,只各房门上挂了柳条编的环儿就算过了寒食节,采苓跟九红两个凑在一处,问厨房讨了蛋来,拿蓝料红料画了花,就摆在明沅窗子边:“叫女人乐一乐,可惜采茵姐姐不在,她回回都讨着彩头的。”
这些事压得她喘气不得,自睁眼复苏,没一刻不想着这些过往,纪氏心宽,她不能宽,纪氏心软,她不能软。
便不出去踏青,就在府里的大花圃子里头也要乐上一日,灶上还要蒸青精饭,拌洋白糖分到各各房头,不拘是几等的丫头婆子都能饶一碗吃。
丧事本来是说成王身边的长随,送了礼盒子来。
九红原在穗州并未曾如许过节,她画了鸡蛋,吃了满满一碗青精饭,这还不敷,就着厚白糖,再添了一碗,采苓刮了脸皮笑她:“你不去放放裤带子,可别勒坏了。”
本来府里年年放一日假的,丫头们或是牵钩或是抛草扎的彩球,能描会画的,便在鸡蛋上边画上吉利纹样,主子出彩头,评哪个画的最好。
这五百亩的水田,今后就是澄哥儿的,非论大房另有没有嫡子庶子生出来,澄哥儿就是嗣子了。
这一房的财产却不是那么轻易肖想的,她看看纪氏白玉般得空的脸,这一个弟弟,这辈子再别想落第。睐姨娘真能诚恳便罢,凡是有一点儿不端方,颜家虽自来未曾有过,可一个纨绔哥儿,颜家也不是赡养不起。
连着永福寺玉皇观里的小沙弥小羽士都来了好几次,可这事儿哪有定准的,只好拖着,防着立时要办道场却请不到人来,除开僧衣道衣,香蜡油米,又办理了很多银子出去。
“我们澄哥儿可不是他想要就要,不想要了再拱手送返来的。”当着丈夫不好说他嫡亲的是非,纪氏内心倒是瞧不上袁氏这番作为的。
这事儿当场没谈成,颜连章除了帽子摆在搁架上头:“我看,这事儿另有得磨呢。”纪氏才要伸手接他的衣裳,就见他闪身避了:“你别沾身,我身上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