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葱肉饼
明潼眼都不睁,挣也挣不过他,这会儿脑筋里迷迷蒙蒙的,吃了酒身上才有些热气,到底是亏了底子,手脚还是凉,叫他一捂,麻麻的痒热起来。
杨婆子隔得两日公然又来了,杨惜惜早就把话放出去,说是亲娘大寿要到了,屋里清算起东西来,丫头也不觉着古怪,她说想替杨婆子置一身好些的行头,把自个儿收着的缎子拿出去换银子。
明潼吃得半醉,这个寿宴,她等了两辈子,熏熏然倒在罗汉床上,窗格扇儿一响,她眼睛都没睁,酒意让她面上带了三分笑,身子横着叫人抱起来,搁到床上,替她解了衣裳撤了头上的金花金叶,隔着紫藤亵衣搂住她,滚热的胸膛贴紧她的脸,在她额上印了一个吻。
杨婆子经得这几年另有甚个不懂的,手里一拿了包裹就笑:“你这孩子孝敬,别惦记我,我在外头好得很。”
连着开门的的婆子一并拿点心,又从厨房叫了两斤炒货给她,那婆子啧啧两声,东西是收了,可却瞧不上这些个瓜子果仁,觑了个空儿,把这事报到了东院里。
母女两个自来了金陵,还是在郑家过了几天舒心日子,进了曹家,到曹家被抄,再到落入烟花,兜兜转转一圈,好轻易返来了,再出去颠沛流浪,仰人鼻息,街面上随便哪个地痞都能占着便宜的日子,她是再也不想过了。
桌上搁着一盒子肉馅小饼儿,上头洒了葱花,是明潼上回出去尝过的那种,吴盟背了身子,不看她的的脸才说得出这话来:“我怕有段日子不能来了,你……”
杨惜惜那里等得住,好似冷水进了热油锅,内心噼噼啪啪炸个不断,又恨自个儿胡涂,又怕事发,想着明潼那似笑非笑的神采,猜想着她必是晓得了,脖子上套了绳环,就等着明潼甚个时候把她吊起来。
叫了点心叫了茶,拉了杨婆子坐到床边,她还没开口说要逃,杨婆子就掐了她一把:“你这妮子,这又是起了甚么心机,放着这好处所不要,为着那么个娃儿就想逃不成?”
杨惜惜连郑夫人的屋子都不敢迈出来,内心又恨自个儿眼瞎,当日如何会跟这么小我有了首尾,如果挑个脸孔洁净些的,纵生下孩子来也分不清,那里还必担忧东窗事发。
丫头往边门上去,寻了个小厮叫他去丁香巷子请杨姥姥,小厮晓得有好处可拿,手儿一伸,叫那丫头啐了一口:“等人请了来,自有你的好。”
明潼身上只一件单衣,却热烘烘的满身发烫,她眼里一片水光,隔了夜色伸手去摸吴盟的脸,自个儿也说不明白对他是个甚么意义,手指碰了他的鼻梁,再刮到嘴唇。
“我另有几年春秋好过,外头养不活扔水里头的那很多,你抱了孩子还不能失个手?那一个把这孩子当作眼中钉,真要没了,哪个能赖到你身上来?”杨婆子一握按住女儿的手:“咬咬牙狠狠心,命是你给的,也不算犯了人伦。”
到了郑衍绕了一圈去走了小门,杨婆子这才觉出不对来,伸手摸了几个大子打发那小子,又给看门婆子添上些,杨惜惜不敢在自家房里见她,就快说的话叫人听了去,花圃子里里外外都是人,她自个儿也到了二门边上,胡乱打了个包裹,说是两件旧衣裳要给了母亲去穿。
收下这么个分量实足的镯子,丫头满口承诺了:“姨娘真是的,不过打个号召罢了,哪用得着这些个东西。”嘴上是这么说着,手一拢就把镯子拢到袖子里,回身去了。
吴盟托住她的脑袋,见她醉酒当中,面如桃花,嘴角勾起那点笑,如何还忍得住,急喘上两声,唇舌相缠,缠得翻到床上,两手撑在枕头边,从她枕头底下摸出那对绢人来。
杨婆子还存着幸运:“你可看细心了?”
明潼一双眼儿半阖半开,只见着一个恍惚的影子,却晓得那就是吴盟,便在颜家,他也一样进得来,只避开了纪氏,顺了明潼的心机,不叫人晓得。
就在她耳朵边,奉告她外头如何热烈,端五赛龙重阳斗菊六里的观莲节七月里的地藏会,再今后还带了吃的来看她,屋子里吃过东西,味儿如何也藏不住,纪氏发觉了出来,还想着女儿如何同人有了干系,这么一想又怕是个飞贼,可她病中亦来看她,如果他夜里来过,明潼第二日精力就能好些,纪氏便把话焖烂在肚里,一个字儿都不透露。
“此性命攸关的大事,我还能奉告谁去,娘替我拿个主张,这地儿……我是再呆不再去了。”跟性命比起来,繁华天然差着一截,再有银钱,也得有命去享才是。
母女两个瞪了眼儿没体例,杨婆子眼睛一扫,守门婆子出去送茶,她笑得一声:“茶也不必吃了,既是家里办丧事的,我也不便多留,他日再来看你。”
婆子这下子眉开眼笑,还把才刚的炒货装了一碟子出来,杨惜惜在这等处所如何好多说,贴了杨婆子的耳朵,把话给说了。
折了价儿去换,五匹缎子换了百来两银子,把这一包银子给了杨夫人,还包了两块毛料:“娘看看能做甚,我这儿也用不着。”
杨惜惜点了头,还能再如何细心,便是说孩子太胖了,也不能够把眼睛都挤成一条线,大女人的眼仁儿又大又圆,郑夫人虽不喜好女人家,看着却也说了一声,跟郑辰小时候生的像。
两个谁也不开口,明潼是打了合离的主张的,可她也没想跟吴盟在一起,合离了自个儿过日子,只要把买卖捏在手里,便是父亲也何如她不得了。
自个儿把自个儿断送了,她内心算一回,金饰盒子里头的东西足重的带了走,余下那些个小的,便办理了丫头婆子,叫她们在郑夫人跟前说说好话,她去求的时候也能别扭些。
花缎子是带不走了,能送出去的就送出去,不能送出去的也作了情面,舍出去这些个东西到底肉疼,大半夜里睡不着觉,院子里头一静,阖上眼儿就能闻声自个儿的心跳,一手抚住心口,一手紧紧攥着被子,忽发奇想,如果这个孩子没了,她也就不必担惊受怕了。
自杨惜惜抬了姨娘,丫头们倒不似本来看得她紧了,郑夫报酬了堵一口气,还特地显出杨惜惜来,竹桃儿有的,她也赏了给杨惜惜,还得再加厚几分,看鄙大家眼里,可不就是老太太很看重杨姨娘的意义。
吴盟吮住她的指尖,他能看得清她,她却看不清他,只瞥见她迷蒙转了眸子,松开她的手指,从床上跳下来。
杨惜惜面上虽笑,手却颤栗,一把拉住了亲娘,杨婆子这才觉出事情不对来,女儿手上俱是盗汗,一把捏上去手上又湿又冷,细看了才瞧见她面色泛白,唇无半丝赤色。
杨婆子此时吃穿住端赖了女儿在郑家作妾,好轻易生下个儿子来,今后繁华有了盼头,哪晓得竟会出这等事,杨婆子不好劈面骂,却伸了指头狠狠戳了女儿一下,想着快意痷里头阿谁送柴的小子,生得那付模样,就是个乡间泥腿,如何竟叫他吃了香肉。
杨夫人好轻易能端庄登门了,还想着女儿是请自个儿畴昔,叫人等着想换身衣裳,小厮没捞着好,那里肯等她,站在院子里就喊起来:“姥姥快点,姨娘可等不得。”
把这事儿奉告了亲娘,总另有小我替她拿主张,内心略定了些,差了丫头出去,自家拉起帘儿来,内心策画着如何逃,如果去求郑夫人,就说母亲作寿,要归去住上一夜,把攒下来的私房都带上,趁着夜里好跑路。
那句你等着我,到底没能说出口来,打了窗格翻身出去。
杨惜惜送了母亲到二门边,一张帕子绞得烂糟糟,捏在手里往袖里头藏,还冲那婆子笑一回,这才回了屋子,丫头还道:“才刚太夫人来唤,我替姨娘掩畴昔了,只说身上不好,歇了。”
杨婆子急喘一声,尖声问她:“这话当真?”想想也是真的,哪能拿这个作打趣,目睹着女儿六神无主,大力捏了她的手:“可另有人晓得?”
杨婆子知机:“何为还到外头来迎我,从速往屋里头去,避避风也好,你这脸儿都叫冻白了。”说着就拉了杨惜惜进屋,就往耳房里一钻,打发了银钱给看门的婆子,叫她烧些热茶来。
她自知这事儿如果捅出去再没有活路可走了,可说要走,那里如许轻易,先让娘把东西一点点带归去,再端的假假装寿,她要归去身边必得跟了人,把这些个丫头婆婆子都灌醉,后门口等着车,夜里坐了船走,上了船再如何也拿不着她了。
这番计算才从内心冒出来,她就松得半口气,掀了帘儿看一回,也只能带走些衣裳金饰,生这么个祸星,竟还亏了些,若还在快意痷里住着,郑衍手上的钱总能刮些下来,直恨自个儿猪油蒙了心,外边那欢愉日子不过,如何就想着要进郑家。
画地为牢这很多年,此时想要破牢而出,内心头又苍茫起来,合离必得归家,她却不肯意回家,寻个清净的小院,带了慧哥儿。
明潼好轻易才坐起来,看着矮桌上这盒子葱肉饼,伸手拿了一个,宴上多吃水酒,这会儿感觉肚里空了,咬上一口,酥皮一层层掉下来,她拿裙摆托住,若不是才刚咬了唇,她差点就问出口,等想明白了,心下一松,有段日子不来,那便是还会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