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内造玫瑰饼

穿戴大红绫裙子，底下拿大红光素缎子做鞋子，鞋头用三种盘金线，明湘绣了十多日才只得了半片云头，预备着给纪氏做一双软根柢睡鞋的，既都雅又轻巧，比那缀珠带玉的，要合用软和的多。

一起行的顺畅，到得落月阁前，见门前积得厚厚一尺雪，都结了成冰，晓得是再无人来，连扫道的丫头都不往这儿花心力了，内心叹一口气，抓紧了步子往安姨娘院里去。

这两个小女儿凑在一处忧愁送些甚么礼，纪氏的上房明潼却在忧心着程姨娘返来的事，她提了这一句，纪氏先是一怔，写礼票据的手顿了一顿，一滴墨落到红笺上，再擦已是不及，这一整张都废了。

“我记取有一对鹅颈的花樽，里头插的水晶球白菊，跟大姐姐的屋子正适宜，怎不拿了阿谁去。”明潼自纪氏的绣箩里头翻出一双没做好的小儿袜子，帮手缝了两针，闻声纪氏笑一声：

云笺跟小篆两个一个给她披上斗蓬，一个给她揣上手炉，打了伞往正院里去，本来纪氏后院的门是锁着不开的，现在女儿搬到了背面，那道门便也派了个婆子守着，远远看着明潼从院子那头走过来，从速把阶上的雪扫一扫，没到门边就殷勤道：“三女人细心滑脚。”

庄头上到了年节总要送收成过来，鹿羊猪鱼这些活物不说，另有五谷干果，东西一多数儿折成现银，只略送进几车来让府里人吃用，睐姨娘使了银子让小莲蓬能跟车过来，再把睐姨娘的份例领归去。

明潼一噎，她来的一起想了七八种体例，为的就是不叫程姨娘进门，只要进了这道门，她就能生是非，把她拦在外头，再找个女尼痷堂打发了就是，要生要死只在外头，却没想到纪氏底子不拿这当一回事。

明沅晓得明潼跟纪氏有话说，扎了三朵花借口要去给明湘看，清算了东西出去，纪氏晓得她要去安姨娘那儿，让琼珠拿红漆点心盒子装了一匣子内府造的玫瑰糖饼：“家里才送了来的，叫四丫头也尝一尝。”

哪怕是抱来的弟弟，这母女两个也想把孩子养住了，有些个事儿不必纪氏伸手，安姨娘就先帮着挡掉一半儿。

“大姐姐过几日就要作生日的，你这会儿送了，到时候送甚么？”明蓁是大年初平生的，生的时候便说她是朱紫相，梅氏并不拿这些当作好口彩，她身边服侍的丫头也俱都通些文墨，宅子里并未曾有人传说些甚，还是宫里头的嬷嬷们来了，这才说她生下来就该是朱紫，这一回的生日想是得大办一场。

明潼一针扎进红绫里头，云笺轻叫一声，待瞥见她没伤动手，又今后退了一步，犹疑道：“女人，可要去回太太一声。”

明沅系上大红斗蓬，戴上风帽，由着丫头开道，一起行经花廊往安姨娘院子里去，这条花廊是府里要道，一日要扫上几次雪，散上粗盐化雪。

明潼眼睛盯着上房，还是小篆冲那婆子笑一笑，婆子弯了身奉上两步，这才退返来，把手插到袖笼里头取暖。

安姨娘带了沣哥儿，纪氏待她是越来越看重了，连带着明湘也得了好，纪氏这里有的原只往明沅屋里送一些，现在每个屋里都奉上些。

明沅拿了一块饼，分得一半儿喂给沣哥儿吃，明湘从速放下活计，倒了蜜水来，又给他围上围涎，明湘现在才是至心疼爱这个弟弟了，她不懂纪氏打一个抬一个的作法，却晓得自沣哥儿来了，她跟姨娘的日子好过起来。

说着把纪氏给的内造玫瑰饼拿出来，上边刻着记印，确是纪府送出来的，按着纪老太太爱的宫里方剂做的，也只纪氏那儿吃获得。

明湘抿了嘴儿笑：“我前儿做了个六角宝仙花的荷包，拿这个去送给大姐姐，竖横是头一回，再不好空动手的。”

他一个得的抵得明湘跟安姨娘两个，一年的米面碳肉更是很多，再加上没安姑姑外头里边两面跑着传话要东西，安姨娘脸上笑影都多了。

明沅现在可不一味的诚恳不说话了，特别是当着纪氏的面，伸手缩返来：“就是四姐姐教我的，等能把梅花从三朵绣到七八朵还在这框里不出来，就绣得好了。”

“本来她去念佛就是为着祈福，现在返来，莫非府里的福分就够了，把西北角的浊音阁给了她，让她在那儿念佛。”纪氏搁下茶盅儿，提笔沾了墨，重又抽出一张撒金红纸，就在这上头写起礼单来，得了哥儿，娘家送了这很多东西来，她这儿的回礼也不能简薄了。

站起来笑晏晏道：“哪儿只要一只袖子，两只上头的金边儿都绕好了。”说着又原路归去，才出了后门边，捏一捏云笺的手：“请乐姑姑过来一趟。”

当娘的这么做了，女儿也跟着学，明潼晓得明湘活计好，可不就为着她经常送些小玩意儿过来，前儿才刚送了一只五彩凤凰展翅的小锦枕头过来，明潼看着做得好，转手就送给了明蓁。

颜家虽在金陵住得久了，骨子里头还是江州人，男娃儿该做双满月，女娃儿才是单满月，纪氏按着丈夫的风俗给灏哥儿办了两个满月礼，这会儿正预备着宴客票据，明沅窝在纪氏起居室里的罗汉床上扎花儿。

明潼出来先给母亲施礼，再去看一看悠车，灏哥儿醒的时候少，这会儿又在睡，明潼却还是在悠车边瞧了好一会儿才又坐到罗汉床上去，明沅便把本身扎的五瓣儿梅花拿出来给她看。

小莲蓬既来了，天然有东西送进内宅，一件做给沣哥儿的百纳衣小袄，一件给明沅做的六幅小裙。

明潼抿了嘴巴，搁下那件小褂，拿布遮住了绣箩，立起来抻一抻衣裳：“我去，恰好瞧瞧灏哥儿睡醒了没有。”说到弟弟，脸上竟还带出点笑意来。

“阿谁给了你六mm了，她那间屋子也未曾隔断，拿屏风花插挡一挡才显实在些，那一樽白的，如何好送人。”

“虽是办的冬宴，西府里的花儿却很多的，我倒记得库里有一对玻璃盆景，拿出来作礼送了去，大节下的，讨个喜气。”灏哥儿双满月前先是腊八节，明蓁把日子就定在腊八前，纪氏是以才有这么一说。

纪氏想着磨磨女儿的性子，便叫她做衣裳做鞋子，给沣哥儿和颜连章做，字写得再好又如何，今后嫁出去看的却不是字，还得看手上的活计鲜不光鲜。

明沅半点也不晓得亲娘给送了衣裳返来，明湘却晓得一些，不敢抬眼去瞧她，拿碟子接着沣哥儿吃掉下来的饼渣，把话头引到明蓁那边：“大姐姐请宴呢，我们预备些甚么去好？”

她是发到庄子上头思过，名头上还是姨娘，那分子份例总要给她，庄户上头除开大小庄头，哪家一月能有二两银子花用，她手上银钱一多，日子也跟着好过起来。

明潼只感觉一腔火气儿没处发，母亲这不动如山的模样却让她一时安静下来，打发的远远的，公然还是能起幺蛾子，就按在眼皮下边，叫人把小院团团守住，每日里青菜豆腐，她一没人，二没钱，那里还能翻得起浪来。

安姨娘惯常在这些上头下工夫，纪氏身上的穿的就没她没做过的，小到小衣袜子，大到裙子外裳，她经常有贡献，明沅往栖月院里去看沣哥儿，安姨娘一多数儿工夫都用在针线上。

头一样就是银米，沣哥儿一月有八两的份例，这原该是年纪再长些的哥儿才气得着的，纪氏不欲人说她刻薄庶子，一早儿就把沣哥儿该得的份例给了他，本来他在亲娘身边，这钱就是给睐姨娘的，现在她养在安姨娘身边，这钱天然进了安姨娘的口袋。

明潼嘴巴一抿，暴露点笑意来，她是急燥了些，本来还稳得住，到了金陵离皇城一近，心就跟吊起来似的，眼看着上辈子那些事一件不落的行进，再有亲娘生下个弟弟来，倒让她事缓则圆的事理给忘了。

明沅晓得明湘是想去西府的，哪怕是去瞧一瞧明蓁那儿几个嬷嬷带出来的宫花腔子，可没人带了她去，她实不好张这个口，明沅内心感激她跟安姨娘经心照顾沣哥儿，固然晓得她们一定不是抱着私心的，可沣哥儿跟着安姨娘，实比跟着睐姨娘要安生的多，便成心在明蓁那边提了一句。

明沅一进门，沣哥儿扒着床沿下来，跌跌冲冲几步过来要她抱，明沅半是架半是抱的拖了几步，到底力量不敷，放他下来牵了他的手走到床沿边坐下，见明湘手里还拿着大红光素缎子在做睡鞋，吐吐舌头：“绣了三朵花我便不成了，还是四姐姐坐的定。”

自灏哥儿出世，这个姐姐约莫是真的松了弦，她这一贯顾着弟弟，连明蓁那头都看管不上，明沅再去西府，她也少过问了，本来是旬日里头去一日，现在倒好五日里去一日了。

明沅这个帕子就是绣了送给明蓁的，上回在她那边瞥见的打籽针，她没学会，返来奉告了明湘，明湘倒会了，手把手的教了一回，拿这个精密密的攒在鞋头上，不细看，还当是缀了一排米珠儿。

这两件东西如果正端庄经送到纪氏面前，定然就给了，她没甚个好藏好掖的，送下去就是，也不必非说是谁给的，可睐姨娘却非要绕个弯儿，到了安姨娘这里，托她送给明沅，便一向都压在箱底下，再未曾拿出来过。

明蓁是到处殷勤的性子，晓得那锦枕是四mm亲手做的，连宫嬷嬷都赞了一句，想着自来未曾请她来过，亲手写了小笺送来，办个冬宴，请一家子姐妹都去聚一聚。

沣哥儿跟明湘两个临窗对坐正念弟子规，明湘手上做着活计，嘴上念出两句，沣哥儿手里捏了布老虎，也应和着跟着哼哼两句，他还不能说整话，可听的多了，上句一出来，下句他就晓得了，只他说的少有人听的懂。

“太太叫我带了红玻璃盆景去。”做客也不能白手上门，明沅想了会子，实没甚个好送的，她本来预备的绣活儿也拿出不手去，只好眼巴巴的瞧着明湘：“你送甚么给大姐姐？”

把笔搁下来啜一口茶，抿了唇儿笑一笑：“一个在家的居士，也值得你大雪天跑一回，给你弟弟那件小衣裳可有半只袖子了？”

纪氏一定不知，却不说破，她内心是想叫安姨娘悠长养着沣哥儿的，可安姨娘却怕哪一日睐姨娘返来，这个孩子得还归去，提着心恨不得沣哥儿只记取她。

帕子边角上三朵梅花并在一处，用色简朴，拿黑线勾出边来，她只在里头填上色，再拿黄线绣上几点黄蕊，一张帕子就算绣得了，明潼见了掩口一笑：“如许粗砺，可真不如明湘，她的活计倒做得好。”

纪氏自案前抬了头，笑着看了女儿一眼：“又招惹她，你自家手懒，倒说道起手勤的人来了，我看六丫头就绣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