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糖渍樱桃(捉)
如许的儿子抱出来,颜连章如何不爱,上手就要抱他,叫纪氏一把拦了:“换了衣裳洗漱过再来。”
想着前段乐姑姑调度小丫头子,没成想是为着这个,躬了身退出去,立时就叮咛了,姨娘们的肩舆不能进正门,就从角门出去,程姨娘身上还穿戴素衣裳,高平家的见她人肥胖了一圈儿,脸上还客气:“都是我们想的不周,叫居士踩了俗地,太太已是安排好了,跟着我去便是。”
话越是这么说,颜连章越是想着要把伯父请了来:“我不在你必是受了她的气,她虽是大房也是
颜连章却定了主张非请来不成,颜家大伯第二日就颤颤巍巍叫人扶了来,在堂的大理石云屏椅子上头坐定了,两只手搭在拐杖上,看看地下一溜排开的孩子,眼睛笑的眯了起来。
纪氏这回皱了眉头,晓得丈夫说的是过继的事儿,把脸搁在他肩上:“我是最好没有她求来的一天,那样的闹法,如何受的住,不说我们,孩子怎办?”
她们俩磕过了头,明沅跟明湘才赶了来,安姨娘抱了沣哥儿跟在背面,颜连章抱了灏哥儿便没放下来,站着受了礼,几个孩子看一圈,还又落回到明潼身上:“大囡端的大了,身量高了这很多。”
明沅拧拧眉头,握了茶盅儿想到了纪舜英,过年的时候未曾叫他出来,纪氏那分子礼一送了去,他立时要过来拜见,叫黄氏拦住了,纪家的老太太当着黄氏的面赏下去一碟子八珍糕。
本来澄哥儿沣哥儿时候未曾行全了礼节,此时俱都列了出来,他在船上就想着这事儿,下了船也顾不得背面的女眷,全扔给高平高安,还没往伯父那头存候,一起快步出去,就为了先看儿子一眼。
灏哥儿已经半岁大了,骨头虽还软着,翻身却很别扭,纪氏屋子里一天碳火不竭,烧得一室春暖,花圃子里头的绿枝才收回细芽芽来,纪氏屋子里的惠兰花,连着一个夏季都开着花。
“可不是,旧年斗蓬都到不了脚根了。”纪氏满眼瞧不进别个,先看女儿,再看儿子,等看到澄哥儿,招手把他拉过来:“澄哥儿也大了,曹先生说开了年就得养起马驹来,自性子和顺的先练起来。”
君子六艺,骑射也是一样,今上素喜围猎,每到春季就要去围场上跑一回,金陵城边的丘陵山地多的是朱紫的庄子,去不得远处时,便到那处所去,由着庄头上人把活物放出来,让他猎个纵情,一票人哄着天子玩。
他在女儿里头只看中明潼一个,说出来的话也没甚个别离,明湘更是没能得着问话,两个女人说了一回“请父亲安”,便再没话好说。
采茵本就不欲多事,跟她们原也挨不着,闻声明沅问了才道:“姨娘是带发削发,我们都走了,独留她一个没了依托,这才一道带返来的。”里边这些一句都不提。
屋里头颜连章一手抱了儿子,一手搂了纪氏:“明儿开弓射六合四方。”纪氏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嘴上还抱怨丈夫:“他都如许大了,叫人笑话。”
纪氏从速拦了他:“可不能这么着,弟妹内心原就存着事,再拿这个惹她的眼何为,我们一府里单过便是了。”
程姨娘使尽了招数未曾返来,好轻易庄头上送货进府,算算日子也快到了回金陵的时候,把这些年积累的东西俱都掏空出去,换阿谁小庄头问一句话。
一串孩子接着了信俱都从各自院落里赶过来给颜连章存候,明潼跟澄哥儿离得比来,来的也最快,出去才要施礼,就瞥见灏哥儿正张了手,两条腿不住的蹬着,笑的嘴角流口水,纪氏跟在身边,恐怕他把儿子摔着了。
明潼澄哥儿都告别出去,明沅几个更不能留,手牵了手出去,明湘还道:“明洛如何病了,我们要不要去看一看。”
一左一右两个婆子架了她,她远远瞧见个眼熟的丫头,才要叫起来,就叫那婆子暗掐了一把,一起半是拖半是架的到了浊音阁,才进了院落,里头已是有丫头婆婆子等着了,两扇门一关,往门前一坐:“居士歇一歇,里头水饭都预备得了。”
她都不去,明沅也不再去,晓得程姨娘竟跟了来,虽晓得不该多问,内心却挂念澄哥儿,回了屋子坐在罗汉床边,先叮咛采薇送一匣子糖渍樱桃去给明洛送药,掉队又把采茵叫了来:“我如何传闻,二哥哥的姨娘跟着返来了?”
一向走到廊道里,安姨娘才拉女儿:“老爷说了要全礼的,还不从速归去预备起来。”行生子的全礼,她们不过陪坐,可安姨娘如许说了,明湘便熄了去看望明洛的心机,冲明沅歉意一笑,跟着亲娘回了栖月阁。
到进了府张姨娘闻声程姨娘竟给安设到了浊音阁,立时痛快起来,当着人就啐了一口:“该!”掸了衣裳角半真半假的叹一口气儿:“同船也是情分,家里有丧事如何好穿素衣裳,等拾掇得了,理两件旧衣出来给她送去。”
“哪个笑话,理旁人何为,这是我头生嫡子,纵闹些也无妨。”他还策画起要请了大伯过来,要在府里顺德堂前开弓。
张姨娘摒挡好了女儿,这才往上房去存候,哪晓得还没走到大门边就叫人给拦住了,她甫一怔,立时晓得里头如何回事,不过是小别胜新婚,扭头咬牙酸了一鼻子,只当能抱着孩子返来,再不济还能怀上一个,那里晓得竟没有,今后这宅子更是上房的天下了。
灏哥儿在屋里头就穿戴春季衣裳,昂首翻身俱都会了,被人扶着就能稳稳坐起来,日日都用一碗牛乳蛋,吃得白胖胖的,见着人就会张嘴咿呀。
不但给菩萨贴了金,还给寺里捐了百斤香酥油,莲灯僧衣僧鞋另有素点心更不消说,这些事儿原是交给张姨娘办的,她虽不敢怠慢,却未曾办过如许的大事,略有些不对,颜连章立时怒斥了她,冷了三两个月没今后宅踏。
高平家的腆着脸笑,一叠声儿的应了,内心却咋舌头,都说三女人短长,现在一见方晓得手腕,进得门还摸不着北呢,连身边跟着的人都撸了去,那院子偏僻的很,出来了还如何出来。
颜连章恨不得一步三转头,草草把衣裳换过,拿热巾子捂暖了手脸,一把把儿子抱起来,灏哥儿先是瞪大了眼睛,见着自个儿忽的高了起来,呀呀两声,只当是玩,咯咯咯的笑开来。
明潼跟他一道,临出门转头一看,父亲母亲正相坐对望,好一番的柔情密意。她敛敛神,迈出门槛,澄哥儿直往廊道上蹿,明潼喊了他一声:“慢着些,爹才跟家来,总要吃了夜饭才考你的。”
澄哥儿牵了明潼的手,恋慕的看着灏哥儿笑,明潼眼睛落在灏哥儿身上还在笑,到瞥见父亲,便又把那笑收了去,领着澄哥儿往前问安。
张姨娘跟明洛两个却未曾过来,颜连章这时候才想起来:“五丫头病了。”只这一句便不再说,点了澄哥儿说夜里要查他的功课,澄哥儿想着这会儿念到《四书》,也不知要抽哪一段,吃紧归去复习。
一溜几个孩子都穿戴大红裳子,女孩儿还戴了金饰,连沣哥儿都乖乖立着不动,高傲到小,看着颜连章拉开桑木弓,往圆头箭上绑上蓬草,自东始到北终,射出四枝箭去。
程姨娘在庄头上忍了两年,好轻易纪氏回了金陵,眼看着有望返来,竟又碰上张姨娘,起初争宠时斗的乌眼鸡似的,到她占着宅子,那里另有放自家过门的事理。
明洛身上不好,一多数儿是叫亲娘气的,含着仁丹生津,嗓子全哑了,内心不舒坦也说不出来,拿帕子一遮脸儿,负气不去看张姨娘对劲的神采,一起眯了眼儿,回了远香阁,半为着羞半为着恼,干脆躺到床上装出非常病来。
她又未曾真的削发,还带着发呢,颜连章传闻了便许她跟着返来,安排船只却还是张姨娘能叮咛两句,安姑姑由着她们斗,晓得船上这些时候难打发,若端的粘到一处归去还不得给纪氏发作了,正苦思体例,颜连章自个儿开了口,伶仃一条快船,急着归去看儿子。
本来姨娘的事就轮不着姨娘来管,可别个也犯不着为着她问到老爷跟前儿去,在庄头上本来日子就艰巨,总算另有十来两银子,干脆全给了,还放出话去若再不往上报,等船开那日她就寻死,那庄头的浑家也怕她端的狗急跳墙,捂不住了才往上报。
颜连章先是冲儿子点头,又去看纪氏,把要行全礼的事儿安排下去,明沅明湘磕了头,安姨娘抱着沣哥儿也跟着请过安,颜连章看过沣哥儿,内心有一瞬记起了睐姨娘,转头看看明沅:“六丫头都如许高了。”
灏哥儿正坐着去抓褥子上放开的红布老虎,闻声帘子响动昂首去看,细脖子上面顶着大脑袋,穿一身百子婴戏的大红衣裳,见着颜连章,并不识得他,却冲他咧了没牙的嘴笑的眼睛都眯缝起来。
弟妹,倒敢给你闲气受了,今后莫非不求着我们。”
心机在张姨娘程姨娘两个身上打了个转,见母亲腾不出空来,送了澄哥儿归去便把前头管事的叫了过来,晓得背面两肩舆未曾进门,分拨了前院管事高平家的:“清心居士返来竟也不送个信,好再寻个痷堂安设了她,现在只往浊音阁去,带的两个丫头自来未曾进过府的,带下去学了端方再说,乐姑姑那儿已是备了人了。”
家里除开颜明陶,还是头一回有男孩出世行了射礼,一箭一声锣,家里下人又都发了一个月的月钱,灏哥儿还在襁褓里,就是下人丁里的福分小少爷了。
张姨娘跟程姨娘两个倒成了一条船,两个劈面就掐,一起上就没个消停的时候,连带着明洛都受了闲气,张姨娘独一个霸着颜连章整一年,不说成果,花都没开出一朵来,程姨娘吵起嘴来便拿这个笑话她。
读了两年佛经,半个字儿也没进内心去,倒是越呆越戾气了,张姨娘是甚个出身,最刺耳的脏字儿自小听着,口上工夫最利,程姨娘是在庄上呆了这很多日子,浑话听了一肚皮,一个天赋占优,一个厥后居上,翻着花腔的吵嘴。
颜连章到家的头一等大事,就是带着灏哥儿行全礼,别人不在金陵,这些原该免了去,可这是盼了快十年的嫡子,颜连章接着信的时候,喜的在书房里搓了手来回打转,晓得纪氏在六榕寺里救过签,端的往六榕寺去给菩萨捐了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