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白玉虾饼
颜老太爷为着儿子另有甚不肯,真的跟老婆两人叩首,二十九岁才得了头一个儿子,接下去连着的成果,颜家到这一辈儿,总算有了三子。
谁能想到还能再活一回,她展开眼儿那一天,就盘算主张不会再走老路,纪氏无子,那就先给她抱养一个来,做了两辈子母女,明潼晓得纪氏是甚样心性,只要教养得好了,便是庶子也当作亲儿子来疼,有了这个依仗,便是她不幸再入宫廷,纪氏也有了依托。
太子喜好她,是喜好她身上这股子劲儿头,到太子死了,太子妃成了个泥塑木胎,日日守着大殿佛像念佛,她身上这股子劲儿也还是没磨掉。
颜家太-祖饶他们一命,护了他们全面,又抢些食水过来,等他要扛着东西走了,那家人把女儿配给了他。
纪氏原见他这付精怪的模样定然要笑,却只扯扯嘴角,把碟子往他面前推一推,豆青瓷碟儿盛了一字排开几块虾肉饼儿,煎的边沿金黄,晶莹粉白,还得瞥见里头的虾肉块,澄哥儿自个吃了一个,又分给明潼明沅各一个。
纪氏还未平复过来,别个都用饭,只她跟前摆了一碗胭脂红米粥,厨房里还专做了煎虾肉饼子给她送粥,她只吃了两口就不再吃了,倒是澄哥儿,见着自个儿碗里没有,拿小勺子去纪氏面前的碟子里挖。
只剩澄哥儿跟明沅两个用饭,明沅就是再想密查,耳朵也伸不了那么长,澄哥儿吃完了就玩弄起明沅桌上的小玩意儿,他头一回进明沅的屋子,新奇的很,明沅便把那些玉雕的猫狗拿出来给他玩。
白白嫩嫩的脸儿,看的明沅想要掐他一把,又忍住了,伸手在小箩筐里翻了会儿,拿花牌出来递给他,澄哥儿摇点头不接,往明沅身边凑几下,歪着头问她:“三姐姐那里去?能不能带我了去?”
好轻易到了镇子里头,先是掏土洞找吃的,大户人家是总兵将军去的,他们这些大头兵轮不着,想想将礼服色上有护心镜,他把烧菜的锅子砸成几瓣,给本身也弄了件甲衣,有多的还分给兄弟。
只没想到,原该是头胎生了儿子的,这一回竟先生了女儿!明潼这才把明沅抱过来,看看这个上辈子底子没有的mm,是个甚么来头。
他还还是从戎,把那包东西藏地窖里,别个见他讨了娘子,却未曾去圈地,还从自家抢的东西里头捡一二件出来扔给他,颜家太-祖也只是憨笑,他中打渔出身,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事理最明白不过。等别的步队进了城,便是比谁胳膊大腿更粗的时候了。
这一队跟的将军短长,先打进了都城,先抢了一票好东西,轮到圈地的时候,那将军麾下都分着了好地,颜家太-祖却不要地,尽管网罗金银,那些个抢急了眼的,俱往大宅子里头去,他却独往丝棉街去,那儿都是织丝的人家,还没人同他争。
底下人弄些小鬼,纪氏也只睁一眼闭一眼,可明潼眼里却揉不得沙子!旁人便罢了,睐姨娘再不能饶!
等夜里摆饭的时候,明沅一眼就看出分歧来,她手里握了筷子,八宝给她盛汤,抬眼一看颜明潼那两道长眉,细细修成了柳叶状。
颜家靠着这点凑趣扣索的干劲,虽不似那些有军功在身的公府人家显赫一时,却也一向诚恳到了明天,再看那些建国功劳,到现在另有几家存世。
颜明潼展开眼,怔怔看着白墙顶,半晌长长舒出一口气来,守在落地罩边的松墨见她醒了:“女人可要吃茶?”
几个丫头都守住了嘴,下边人都已经传遍了,只不能在主子面前说,上房端方最重,更没人敢等闲开口,屋子里落针可闻,便是澄哥儿也晓得不一样,他玩了会子,托着下巴,眉毛皱起来,叹了一口气。
这那里还能躲得畴昔,只好着力量厮杀,从戎的一半儿是流民,另有抓住了俘虏,穿上衣裳上了疆场,不战也得战,别人见你一身对方阵营的兵丁服色,管你内心想战想和,一刀就先砍了上来。
亲娘纪氏为着她一双眼睛都快哭瞎了,她只这一个女儿,自她进了宫跟着提心吊胆,等接了她出来,搂着她痛哭一场,家里给她安排了院子,吃食用度比纪氏本身都更高,可明潼却一日日的没了活力。
他还是跟明潼更亲,把着小牙箸挟到她碗里,再把碟子推到明沅面前,纪氏这里用饭没有食不言的端方,今儿却没人开口,还是明潼用完了饭,拿香茶漱了口道:“娘看我这眉毛,我自家动的手。”
颜明潼挥了挥手:“把镜子拿过来。”
颜家传到现在已是第五代了,到得第三代还是子嗣不丰,祖辈也不知在菩萨面前求了多少回,还是个游方和尚说,要颜老太爷日日在菩萨跟前叩首,磕足九九八十一个。
她本来看着豪气勃勃,说话又干脆利落,办起事来毫不拖泥带水,现在只不过修了眉,剃去了眉峰,修弯了眉梢,人便显得温婉起来。
现在不过五载,因着庶宗子在后院坐大的程姨娘,在庄头上的清心庵里当了清心居士,得了次子又占着宠嬖的睐姨娘这回也定不能爬上来。
成王莫明其妙的被捧了起来当天子,细论起皇后的出身来,才晓得这一脉存了五代。明潼舒舒吐出一口气来,这辈子她再不能同本来一样。
颜家太-祖有些急智,原也想过疆场上边装死出脱,可那敌军杀人,先是劈死,这还能抹了血浆充畴昔,可到清疆场的时候,倒是一刀子把头割下来抵数的。
明沅张不开口说孩子话,她也不晓得三岁的娃娃要如何说话,可看着澄哥儿非常忧愁的模样,拍拍他的手安抚他,内心还在想,如果颜明潼去选秀,那她是不是也要选秀?
她的心是正的,可旁人的心却偏了,庶子大面上端方不错,也恭敬嫡母,可越是有了出息了,又如何不想着让生母更面子!
等那些个兵丁抢完了大户来争这些小肉,颜家太-祖连老婆都抢着了,原是织丝人家的女儿,一家子倒还安好,藏在地下小小一口地窖里,家里六岁的弟弟挨不过饿哭起来,叫他一进门就寻着了处所。
颜家太-祖一身兵服,身后又扛了那么些个丁当作响的东西,两个老的一瞥见他就跪下来,那小娃儿连哭都忘了,一噎一噎差点儿抽气背畴昔。
她如许的身份想再嫁也不能,一辈子都只能在家里过,比之寿昌宫,湖心院不过是又一处囚笼,不过双十韶华,她便再无生趣。
颜家祖上那一辈儿,便只得一个儿子,到了孙辈,还只一个儿子,连个女儿都未曾有过,颜家老爷便道是造的杀业太多。
纪氏叫他一茬,脸上才有了笑影儿,丫头便来讲老爷返来了,纪氏内心挂着苦衷,立时收了笑意,叫仆妇把饭桌儿抬到明沅屋子里。
颜家本来不过是从五品官儿,再往上一点儿便不能选秀了,可祖上这一枝倒是自太-祖建国时便跟着打江山了,也不是他想参军,而是揭杆叛逆,容不得你不干,只好拿了大刀长枪一手一脚的拼出来。
太子宫里那些个充容昭仪,本来明里暗里反面眭的,俱都成了一根绳索上的蚂蚱,靠着她周旋才气在冰冷宫室里头不饿死冻死。
老妻两个信了佛,日日抄经念佛,又是捐油添灯又塑金身捐门槛,连带的把儿子也熏陶起来,到现在江州祖宅里头最气度的还是佛堂,那但是花了大力量造的,梁柱俱是金丝楠木,飞罩落地罩一应俱是上好的楠木雕的,供的佛像非金非玉,是拿一全部檀香木的根雕出来的,不必上香,只走进佛堂便一室香气。
还收了些鱼网,缠得密密的,似那些渔家女子补网似的做成一件短褂,连睡觉都不脱,却比铁锅更管用,护着关键没伤着,这才一向活下来。
如许的日子过了两年多,颜家便来人把她接了出来,她在那儿没死,可在家里却没能活下去。
将军抢大户人家的妻妾女儿当老婆洞房,兵丁做了那小门小户的“上门半子”,只要颜家太-祖,正端庄经的点上花烛拜了堂。
纪氏抬手摸一摸:“确是修的好,跟柳叶儿似的。”澄哥儿放下牙箸伸头畴昔看,学着纪氏的模样伸手去摸,还摸摸自个的:“我没有。”
明潼进宫时十三岁,返来的时候二十岁,七年似是过了几辈子,颜家往下一串的庶子庶女,她跟前没人敢说甚么,背后却哪一个不说她们母女命苦。
颜家是兵祸起的家,到第二代却不准儿子从武,只拘了读书,一代代读下来,倒有些诗礼传家的意义在,那些个以武传家的,太-祖初年还排开来入百将宴饮宴,越来背面越诸般顾忌,到得第二第三的传下来,承平治世,武官的职位便一落千丈,也只要读书考举才是复兴家业的事理了。
颜家太-祖藏着掖着,那些金瓶金盆砸碎了一小块一小块的用,比及新天子上位了,城里又一次安定下来,他才敢带到远点的处所去买地,又回了江州故乡,家里人死的一个都不剩了,置了大宅买了良田,端的做起大族翁来。
她晓得纪氏的脾气,宽和中正,庶出后代,非论生母如何,老是普通的教养,明澄明沣两个,俱叫她请了严师执教,到了年纪又送到书院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