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红喜果
明蓁那里挨得过，自此以后是好是歹都不是闺中女儿，隔一道宫墙倒似隔了云泥，眼圈一红又要掉泪，宫嬷嬷递了帕子：“王妃从速住了泪罢，这但是大喜的日子。”
这番苦口婆心全打了水飘，明洛在被子里头转了眼睛就是不出来，张姨娘气不打一处来：“就你还傻呢，还想这个冤枉阿谁不轻易，哪个不比你有手腕，你看太太跟前的喜姑姑，哪一样不先想着六丫头，一个下人作生日，她倒巴巴的做了抹额送去，你起来，我可奉告你了，明儿把那扎花练好了，也给太太做条抹额去！”
明蓁的嫁奁早两年就已然备妥了，那些个冠服金饰年前就已经在赶制，成王这事儿因着王妃年小多拖得几年，倒比太子大婚那会儿办的更缓些，活儿也更细，里头又有太子开了口，底下办事的尽了心。
说着又恨起来，往被子上拍一下：“就你还混浑沌沌的，四丫头晓得自儿去捞，六丫头没个看眼色奉迎卖乖的姨娘，可她自个儿会使力量，你看看上房那一天一顿的燕窝子，甚个时候断过？”说着扯扯女儿被子，忧心自家这女儿甚事都不懂，真落在这两个背面可如何办。
满案的喜果喜酥，点了红烛贴着喜字，一进屋门就是铺天盖地的红，鸳鸯戏水莲生并蒂的剪纸画儿罩在宝塔样的点心堆盘上，床上罩着百子石榴的刻丝帐子，地下铺了莲藕枇杷葡萄纹的织金毯儿。
闻声采薇说话也不摆到心上，笑一笑道：“那同四姐姐五姐姐又不相干，你且去睡吧，我再看得会子，累了天然就睡。”明沅一手撑着脸，一手去翻册页，采薇叹一声：“女人就是这么好性儿才叫别个欺负到头上，太太还在呢，当着人摆花腔，她也有脸。”
采薇闻声这一句差点儿把盆给踢翻了：“端的！苏姨娘可晓得了？”
张姨娘带着女儿跟颜连章在穗州呆了近一年，原想着如何也能怀上一个，那里晓得竟没有，好轻易独宠了，只当定能抱一个怀一个返来的，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却不是怕女人吃了亏。”采薇踢了鞋子，脱下布袜往水里一浸，吁出一口气来：“那两个总有姨娘为着她们筹算，我们女人有甚么，有个姨娘吧不如没有，要真没有，倒干脆好了。”
张姨娘一只手撑了腰，一只手点了她：“我的活祖宗，你跑甚么，还积了雪呢，如果滑了脚怎办？”
明洛狠声哼了一下，张姨娘闻声一咋：“你要把鼻子喷出来啊，从速洗了睡，那事儿你别管，真有甚么好的，我们再不能让人。”
“可女人也不能不认亲娘呀，我听小莲蓬说，苏家的在二门外头使好几次力了，都报到她这儿了。”九红自个也在通头发，解了衣裳往被窝里钻。
这算是皇家送了东西来纳征，原该贤人着衮冕至奉天殿祭天的，全由着太子代庖，统统化繁就简。明蓁换上王妃冠服，由内官引出来跪在册案前听女官宣读金册，末端一句“奉制命，为成王行纳征、发册。”落地有音，明蓁双臂接过持在胸前，四拜谢恩。
梅氏坐在右首，明芃挨了姐姐坐在右首，纪氏袁氏带了女儿们来坐陪，她们在外花厅喝莲子红枣甜茶，里头的小女人们却都坐着不转动。
等外头传说成王不是乘着彩车来娶，而是亲身驾车来娶时，东府里头来报，苏姨娘策动了。
“姨娘好没事理！”明洛肚里有气说不出为，总归是亲娘，行这等事明洛只怕别个嘲笑了她：“六mm好性儿，若不然，我今后还如何同她处！”
张姨娘嘲笑一声：“甚叫个冤枉，我还高山翻出三尺浪来呢，要真是没影的事，怎不说你，怎不说六丫头，单单说了她？你看看西府二女人那院里头一丈高的花灯，女人家这点子手腕你都不识得，出了门非叫坑死不成，要不是打我肚皮里头爬出来，我且不睬你。”
九红一说完，采薇就忿忿咬牙：“该，就该这么一文不给，免得见着一就想着二，都没了脸皮了，卖出去的女儿了，存亡都跟她们不相干呢，得着些好就想来沾。”
张姨娘见着明洛把自个儿甩在背面，踩了高底鞋儿往前跟，到她进屋，明洛已经解了衣裳，只穿里头一件雪青色紧身小袄，自个儿拿了牛角梳子通头发，见着张姨娘喘着气儿出去，鼻子里头哼哼一声，扭过脸去不睬会她。
“好好的，如何又说到四姐姐身上去了，我再不听姨娘说这些个混帐话！”明洛跺了脚，推了张姨娘不准她呆在屋里：“姨娘远着我些，我也远着姨娘！”把那格扇一关，钻到被子里头去了。
明洛钻在被子里一动不动，闻张扬姨娘说到明湘，在里头又是动头又是动脚，偏不肯钻出来，张姨娘骂了两句，怕她闷着，伸手去扯被子。
她原也看不上安姨娘，怪只怪自个走错一步棋，当时候后院里头不过她跟安姨娘两个，若她一意称病，定是安姨娘跟去任上，这个哥儿不就成了她的！
明沅穿了一身玉白寝衣半靠在引枕上头，走了睏劲倒睡不着了，外头风声打着竹叶沙沙作响，冷泠泠的月光滑出去，照的半室光亮，她手里捧了一卷书，正看到这两句“事有急之不白者，宽之或自明。”
王妃嫁娶分歧民女，她的婚房设在宫中，未嫁的姐妹也不能跟着去观礼，只在闺中为她送嫁，到三月三日，成王驾着彩车来迎时，一屋子姐妹都围坐着，到得此时才晓得今后便不能见了。
九红扁嘴：“便是再生个儿子才好呢，也不太小时候艰巨些，今后有帮衬我们女人的时候呢。”
明芃哭的眼睛都肿了，叫朱衣拿冰帕子镇着，她拉了姐姐的手哽咽：“等你到封地，便是长山川远，我也去瞧你。”
明洛开了道小缝，闷声闷气的在被子里头说：“姨娘再不准申明湘的好话，她是叫冤枉的！”
“你把那小匣子里头的书签子拿一枚来，我记取处所。”采茵捧了匣子过来，明沅捡了枚银杏叶，这是她自个儿做的叶脉书签，小时候手工课学过的，到这儿做出来，别人竟感觉别致，她便每人都做了些分送，染上色彩装在匣子里头备用。
采薇见着这些签子也有话说：“女人甚事都想着她们，太亏了。”说着又要念叨那架金徽玉轸断纹琴，明沅仓猝忙把书搁到床边，把热巾子盖在脸上，躺下去睡在被里。
一个偷奸耍滑，一个母猪肚皮，哪一个都不是甚么好东西，真叫她作鬼弄人她且没这个胆量，也不过撒撒气，哪晓得这么一会子就叫太太看出来，那碗鱼肉一送过来，另有谁敢不诚恳。
采薇动动嘴儿，晓得是不肯听她唠叨，回身把灯吹熄了，叫了采菽守夜，紧着袄子往下房去，九红早已经预备好了洗脚水，见采薇拧了眉头出去，“扑哧”一笑：“六女人有主张着呢，姐姐不必忧心。”
待月阁里头一闹个不休，小香洲里也不得消停，采薇自来瞧不上苏姨娘，就是怕她拖累了姐儿，现在安姨娘跟张姨妇两个给了她尴尬，她又打起报不平来：“便是不看旁的，女人的脸面总要给，白待她们好了。”
得着金册那今后，便是一府的姐妹也得对着她行全礼了，不独姐妹，连着颜顺章跟梅氏，自此以后也得对女儿施礼。
苏姨娘不过就那一夜，竟带着肚皮返来了！不怨自家不争气，只恨别人运道好，她关那很多日子，出来瘦得阿谁小巧相，就坐在自个身边，挺着那样大的肚子，吃菜都勾不着桌上的碟，如何不惹人的眼。
明洛把梳子一摔，牛角梳子撞到妆匣上一声脆响：“姨娘何为弄阿谁鬼，叫我在六mm跟前如何做人！”
张姨娘先还活力，推了半日只不出来，气的拍她一下：“你这傻妞，叫人卖了还帮人数铜板呢，一院里就你跟她是一年生的，到时候总归一道办婚事，你光捡着吃穿了，有她阿谁工夫？那梅家的才来几日，这就看上了，你呢，傻大姐一个！”
正月一过，柳条儿出了芽，待到芽尖儿发黄，金线似的垂在水面上，杏子打了花苞苞，长安街上显出葱笼绿意来，到仲春二那日一利器具俱都抬到文楼下，奉先殿里也摆开财宝案，礼部的彩舆将冠服、金饰、金银、缎匹运来了颜家。
“你同她处甚么，她有太太在上头呢，便是作给老爷看，她这婚事也差不了，你也不想想那一个，满院里也只你跟她争，她养了别人的儿子，自家的腰杆倒粗起来了！”张姨娘越是说是忿然，连茶也吃不下了：“你还当那一院子是好的呢，会咬人的狗才不叫！”
一个在外头拉一个在里头裹，争的张姨娘直喘气嘴里还哄她：“从速透透气，焖熟了你能下酒啊！”
明沅特长撑了下巴只作听不见，采薇负气，给她绞了热毛巾敷脸：“女人也别熬精力了，便是走了困，拿毛巾盖盖脸，躺会子歇了罢。”
这一句倒有大事理，细细翻归去咀嚼两回，本来上学的时候感觉这些古话又难记又难懂，现在倒是越看越有滋味了。
她是震惊心肠，骂了两声，往床里一坐，擦了脚感喟：“苏姨娘肚里天佑得是个女人，再生一个儿子，没得惹人眼。”
张姨娘闻声她说这一句，翻了个白眼，往临窗的榻上一坐，指了丝兰给她顺气，又叫绿腰倒茶来，解开观音兜往榻上一摆：“我解解气！偏她肚皮是个争气的，该！”
行完了笄礼，明蓁便该备嫁了，她的婚期是钦天监推算出来的，钦天监测算了三个日子，交到礼部，再由着礼部递到贤人跟前，贤人拿御笔圈出准日子，再发还给礼部，定下仲春二纳征，三月三施礼，由着礼部制定仪程，还派了官员到颜家教诲礼节。
“我回了女人，女人让小莲蓬再不准奉告苏姨娘去，赏她东西叫她封住嘴，小莲蓬自个也晓得短长，那里敢说，只说姨娘叫关着，再多也没有了。”
明洛从被子里暴露一张脸，立着眉毛：“姨娘再说，我再不睬你！”说着又钻归去，把自个儿盖得严严实实的，张姨娘没得体例，只好出去：“成成成，你是我祖宗，那些个待你好，满是唬你呢，亲生娘才真为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