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生意
船上海员们听到了船长的号令,一个个镇静地嗷嗷大呼,有的干脆脱下上衣爬到了桅杆上向海岸的方向张望。
唐曼宁撑着下巴想了半天,“要不……我开个绣铺?就是好绣娘不太好寻。”
泉州港,数不清的大小商船来交常常。
“……家中原是故交,唐大人对鄙人亦有恩典,几年不见,也不知是否升迁了,正筹算此次登陆后就去拜见。”
这些贩子并未几喝酒,各自皆禁止着,酒过三杯,那位马大官人便扣问道,“敢问客长,此次带回了甚么宝贝?”
孙承嗣道,“我这里有些宝货香料,不知二位可有甚么体例?”
唐曼宁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见曼春发楞,她脸一垮,“本来是随便说的。”
她笑道,“我筹算开个针线铺,倒不消太多本钱,专卖针和各色丝线,姐姐你呢?”
那绿袍小官虽只是九品,倒是市舶司的端庄官员,专管船只出入港口的税务,没人敢小瞧,此人倒也是个有眼色的,见孙承嗣这船长年纪悄悄就领着十几艘大船,人又生的丰伟漂亮,举止也斯文有礼,便先生出几分好感,又见孙承嗣只是拱手作揖并不跪下叩首,得知他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内心虽感到希奇,却也没在脸上暴露来,拱手还了半礼,“听中间口音不似闵地人士?”
孙承嗣翻开他带去的一箱东西,宝货有珍珠、犀角、象牙、珊瑚、玳瑁、猫儿睛、琉璃等物,又有本国来的织金软锦、驼毛缎、沙鱼皮,别的另有香料药物一二十种,他顺手拿起一只瓶子,从里头倒出几粒黄红色的东西给他们看了一眼,“大食国的*,”又取出一样,“真腊的金颜香。”随后便撒开手,请世人随便看。
那舵工道,“我们船长十几条船,有的是好货,又不是那等散客,你们休要瞧不起人。”
孙承嗣从袖筒里取出一张名帖双手奉上,那官员接过一看,竟是唐同知本人的名帖,面被骗即添了几分笑容。
时候不长,就来了十几拨看货的,此中一个姓马的宝货贩子最是势大,是以便由他做东,在酒楼接待孙承嗣、沈凤以及一干来看货的贩子。
她长叹一声,“你们都有了主张,我还没想好干甚么呢!”
曼春抿嘴一笑,“不是,是我嬷嬷的儿子。”
唐曼宁往桌子上一趴,“好费事,看来做甚么都不轻易。”
“老迈,你放心吧!”程孟星嚷道,“哪个敢来动我们的东西,保管叫他有来无回!”
别的海员都被呵叱着下来干活儿了,程孟星还不舍得下来,孙承嗣干脆喊话让他在上头待着,免得他下来拆台。
童嬷嬷笑道,“南边的生果到了都城代价的确是要翻上几番,这边几十个大钱就能买一筐的东西,在都城却不是平凡人家吃得起的,只是储藏这东西也是有密法的,还得要快船,不会弄的,没几天就都烂了,本钱都要赔光。”
那官员闻言就暴露几分靠近之意,“本来如此,两位大人现在仍在泉州,李大人恰是鄙人的上官。”贰内心揣摩着也不知此人(孙承嗣)是李提举的甚么亲眷,这货和李家有没有干系?
曼春奇道,“谁说非要那些贵的要死的东西?也不是非宝石香料不成,你就是只弄些胡椒,运到北边也能赚很多呢,传闻有人把南边的生果用坛子密封了运到都城发卖,为此还发了家呢。”
沈凤夙来沉稳,他见船埠上已经堆积了很多接海客的小经纪牙人,就道,“还需令海员们不得下船。”当即就叮咛了下去。
恭恭敬敬的把那官员送走,孙承嗣叮嘱沈凤和程孟星两个师弟,“虽泊岸了,还是不能粗心,我们这几年的辛苦可不能白搭。”
“鄙人原是京兆人。”
孙承嗣笑着给他斟了杯酒,“说来也话长……”
那官员探听了几句,内心有些拿不准,俄然听对方问道,“鄙人三年前动身之时,市舶司新任的李大人才到差不久,泉州府同知唐大人是他的妻弟,现在这两位大人……?”
送了姐姐出去,曼春摇了点头,问童嬷嬷,“您说老爷这是甚么意义?”
官员的面上暴露谨慎,“中间与两位大人是——?”
那马大官人只专注看百般宝货,未几时便拉了孙承嗣去一边谈代价去了,沈凤与世人谈笑着,悄悄探听市道上百般货色的买卖,世人见他年纪虽轻,倒是一支船队的二当家,既是故意交好,也是佩服他的本领,一顿饭吃下来,买卖尚未谈成,倒已经定下了好几桩宴席。
孙承嗣站在舵工身边,朝程孟星挥了挥手,固然他也想像师弟那样爬到最高处去瞭望,可他身为船队的首级,船队还没有靠港,船上的货还没有销出去,海员们还没有分到钱,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姐姐想做甚么?”
办完了事,天气也不早了,这官员干脆就留在船上与他们一同进港,孙承嗣叫人摆上酒菜亲身接待,沈凤则悄悄将一袋物事塞给了官员的侍从。
唐曼宁很感兴趣的问她,“你呢?筹算开个甚么铺子?要不我们合股吧?”
唐曼宁白了她一眼,嗔道,“你觉得我不想?可惜那一行不是好进的,要占着好大一桩银钱,别说我们三个合起伙来,就是把家底都抖出去也不敷。”
唐曼宁缓慢地扭头去看童嬷嬷。
看他这模样,船面上的人都笑了起来,有老成的海员摇点头,程孟星毫不在乎,过了一会儿,又大声喊,“前面的船跟上来了!”
宴毕,马大官人和另一名姓蒲的香料贩子跟着孙、沈二人去船上,余下的人固然还没有谈成买卖,也都跟去看热烈了。
“理该如此。”孙承嗣让人端上茶点接待,去船舱里取来了早就筹办好的货色清单。
唐曼宁声音有些愁闷,“他说要和人合开一间书肆,也卖书,也承接刻印。”
目睹着天要黑了,孙承嗣将藏银子的库房锁了,便号召世人要设席相酬,暗里叮嘱沈凤速速回船上去集结几个亲信去花圃子里守着银库。
孙承嗣听到动静,忙换了一身面子衣裳,清算的洁净整齐,前来拜见。
那些小经济牙人已经在不断的向船上扣问货色,又有熟谙海员的在那边搭话,孙承嗣见有两个是与舵工熟谙的,就问他是否是熟人,舵工道,“他们是小可的同亲,在此多年讨糊口的。”
曼春随口道,“如果有门路,弄些洋货转卖出去,也是很挣钱的。”
那官员见孙承嗣等人皆目不转睛的盯着看,叹道,“流落在外方知故乡难离啊!”
那二人一听,忙作揖赔罪,“客长勿要曲解,我等千万没有此意!还请少待,我们这就归去叫人来看货。”随后便吃紧忙忙下船去了,旁的经济牙人也有闻声的,个个竖起耳朵,有很多机警的返身就往城里跑,就怕被别人赶在前头。
唐曼宁问她,“你已经找好了?谁?父亲给你找的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人垂垂熟稔,便称兄道弟起来,那官员借着微醺的酒意问道,“贤弟既有功名,如何操起此业?”
“幸运不亏本罢了。”
孙承嗣对沈凤道,“趁着这会儿看货的人少,叫人把要送到市舶司的货分出来,转头去把税缴了,也好安放心心做买卖。”
那官员点了点头,道,“依着律法,凡香料、药物及宝货皆是十五税一,余者三十税一,尔等需将货色明细呈上待我验看。”
马大官人就领了孙承嗣等人去看绸布店,那绸布店面阔三间,非常气度,内里另有一处厅堂,两边的屋里三面有橱,橱内都是各色绫罗缎匹,今后走倒是后宅了。那花圃子离绸布店只要半里路,是个极清净的地点,前后里外百余间屋子,多少人都住得。马大官人那花圃子里原就藏了十个大桶,每桶装了五千两银子,他又叫人从别处搬来四个,恰好凑成七万,十四个大桶都用封皮暗号封好了,还差五百两,便又从自家店里取了五百两现银,都兑与孙承嗣。
那官员将清单拿在手里看了两眼,笑道,“看来此次收成颇丰啊?”
唐曼宁面上就暴露几分茫然,“谁?”
曼春略心虚,“我也是听嬷嬷说的,不信你去问她。”
那两个经济牙人上得船来,见孙承嗣和沈凤穿的面子,先朝他二人作揖施礼,后又与同亲舵工问好。
唐曼春的铺子都快开张了,这事儿是决不能暴露去的,就点头道,“还是各开各的吧,那样才成心机。”
“童嬷嬷的儿子,他本来一向在山东,刚来泉州没多久,原就是在铺子里做事的,是个懂行的。依我说,你倒不如去问问太太,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或许能给你一些建议呢。”
世人见他拿出明晃晃的白银来做谢钱,皆笑道,“可见是和蔼生财!”
一支由十五六艘远洋海船构成的船队通过了战船的盘问,筹办靠港。
“哦,”唐曼宁讪讪一笑,“说的也是。”
此人到底也是端庄科举入的宦海,眼界和那些小吏自是分歧,因孙承嗣身上是有功名的,比起别人,天然要高看他一眼,又因其人和李提举的姻亲有旧,过手的东西便没太严苛,十几艘船验过以后,见与清单上没甚么出入,便写下勘合,令其泊岸后自行到市舶司交纳。
马大官人趁机请世人做了保人,他一共要了七万六千五百两银子的货,得知孙承嗣他们在城里尚没有住处,这些日子还要住在船上,就发起用一座代价四千两的绸缎庄和一座代价两千两的花圃子抵了六千两的债,孙承嗣不费工夫就得了宅院和铺子,天然没有不肯的。
那人笑着拍拍他的胳膊,一脸了然,正要说些甚么,就听到一阵呜呜的号角声,几人从速起家走到船舷处,见船埠已经近在面前,船埠沿岸几百艘大船摩肩接踵,划子则不计其数,桅杆林立,旗号飞扬,好一番繁忙气象。
第二天曼春收到父亲派人送来的三百两银票的时候还惊了一下,直到从姐姐那边传闻兄长和姐姐也得了,还是开铺子用的,才明白这是如何回事。
孙承嗣道,“既是你同亲,且请上来。”
“大哥呢?他如何说?”
程孟星手搭凉棚看了一会儿,向下探着身子喊道,“老迈!二哥的船进港了!”
曼春忍不住笑了起来,被唐曼宁瞪了一眼,她从速收了笑容,安抚道,“与其在这里长叹短叹,还不如从速去找个好管事,非论做哪一行都缺不了这个。”
哨船很快带来了动静,二当家沈凤引着一名穿绿袍绣鹌鹑补子的官员和两名小吏登上了大船。
待写好了契书,又叫人开箱,取出五十两一包的银子共总二十包,整整一千两,分与众保人作为报答。
那二人对视一眼,大喜,“只如果好东西,何愁没有去处?只是行里端方,进了商馆,要照着货值论资排辈,不知客长手里有多少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