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傅庚不动声色隧道:“陛下。臣前些时候呈上的事物,乃是前朝殇帝亲笔所书尺幅小卷,陛下阅后极言工妙。”
许国公六十大寿那天,因一桩失窃小案,时任金陵府尹的裴元以及五城兵马司总批示周乾,倒是自许国公家中搜出了一封手札。
傅庚赶紧双手伏地,跪听圣旨。却听天子隐含着怒意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记。着都察院左副督御史傅庚、大理寺卿唐寂、通政使黄仆,重查护国公许衡通敌一案。钦此。”
思及前事,傅庚的神采更加沉凝。待回府以后,他便叫人将胡仲请了出去。
这封信是当时正与大汉为敌的胡狼国大泽军元帅写来的。在信中,敌军首级备细言了然他们如何假作攻城,许国公旧部如何诈败失守,敌军如何连夺几城,以此威胁圣大将军权重新交予许衡父子之手等等。在那封手札的开端,鲜明便印着大泽军元帅的虎符大印:鹰首蛇身之印。
当然,他没有在广明殿里发作,更没有当场斥责身为讲官的谢阁老。他是在经庭结束,又态度驯良地送走了谢阁老以后,方才发作出来的。
却说傅庚,自承明殿出来以后,他的脸上一向没甚么神采。直到坐上了侯府的马车,在车帘合上以后。他的唇边才勾起了一抹嘲笑。
傅庚将袍袖一拂,淡然道:“先生感觉,今上是如何想裴家的?”
夏满喜忙躬身道:“主子遵旨。”说罢便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着诏纸。自去颁旨不提。
天子一面说,那司笔监便运笔如飞,将圣上口谕记在了诏纸上。最后印上玉玺大印。
彼时,圣上已经回到了承明殿,傅庚正坐在他的下首,微垂眼皮看着脚面儿。
直到现在,文华殿前巷道的砖缝当中,尚还余着暗玄色的血迹。
这些折子呈上以后,圣上还是是态度含混,上折的官员便更加地多了起来,竟垂垂构成了一股势头。特别是太子母族裴氏一族及其翅膀,更是不遗余力地鼓吹立太孙的妙处,又有人道“太子孱羸,立太孙可安邦”之语。而太子也确切从三月里便病了起来,传闻还病得非常不轻,每日里太医来去、汤药不竭的,太子妃更是连着熬了好几夜,也是跟着病了。
这话是说不要因为本身武力值高,就专事勇力而不问经济政治、不睬百姓痛苦。但是圣上听着这话,总感觉这话里有点儿别的意义。这疏导的语气,如何听都与立太孙一事脱不开干系。
天子看也没看傅庚,只向一旁侍立的大监夏满喜道:“你马上便去剩下的两家宣旨。”
自有秦以来,军中武将向来便有“养贼自重”一说,此信却恰是最好的证明。先帝爷怕许家造反,密捕许家以后,又结合裴家在军中权势,以嘉奖为由,将许衡旧部将领调集进京,于文华殿前的巷道以内,由龙禁卫一举尽数斩杀。
傅庚冷冷隧道:“裴家当年便是以此案得了圣心。许氏阖族尽绝之日,裴妩却便被先帝爷指婚今上,裴宥官至兵部左侍郎,裴宽官至西北大营北营都督,裴守督军辽西。厥后便是因了裴家助力,今上方成九五至尊,裴家更是权倾朝野。”
后许衡父子卸去了军权,举家回京。被先帝封了国公爷。虽身处都城,然那西北与滇南两处将领却仍为许氏麾下旧部,许衡父子在军中声望还是极高。
傅庚便伏地跪叩道:“臣领旨。”
此信一出,先帝爷大为大怒,立即便将许氏阖族下了诏狱。
听傅庚直接便指名道姓地说出了元后姓名,胡仲不由面色微肃,道:“大人,慎言。”
当年护国公许衡手握重权,父子三人镇守西北、滇南两处,拥兵近五十万。乃是先帝极其倚重的臣子。
看着谢阁老那张皱得皮挂挂,统统神采都被那一道道皱纹给堵截了的脸,圣上内心堆积了多日的肝火,终究在这个刹时发作了。
天子居高临下地看了傅庚一眼,语意淡然隧道:“傅卿家以亡国之物予朕,企图安在?”
胡仲沉吟道:“昔,受之恩;今,惮其势。”
圣上便面色淡淡隧道:“傅卿家,朕记取你手上有一样事物,前些时候才呈给朕看过。朕一时有些记不清彼物为何,傅卿家可还记得?”
这一下,便连一向沉默的内阁也跟着有了反应。固然五位阁臣态度隐晦,但看那意义,却像是对峙太孙一举并无反对之意。此中谢阁老在为圣上讲经庭之时,还抚着一把斑白的髯毛,谆谆语道:“莫因善射轻磨难,有穷后弈当为戒慎。”
胡仲已是望六十的人了,须发皆是微白,然精力却很矍铄,一双眸子清光内敛,蕴着睿智的光芒。
说到这里,傅庚的面色已是冷若寒冰。(未完待续)
也就是自当时起,先帝爷将燕息之所由文华殿迁到了承明殿,而文华殿经太重新补葺以后却一向空置着,再也未曾启用。
傅庚避身而起,跪伏道:“臣不敢。”
是日,那宫墙以内、巷道当中,近百将领血溅当场,方砖地上断肢飞散、琉璃瓦上血滴如注,直若下了一场血雨,洒扫的宫人洗濯了数月都未曾洗净。
胡仲一进屋,傅庚便将从人皆遣了出去,又叫行舟守在门口,方低声将天子下旨重查许衡一案说了。胡仲便捻须浅笑道:“大人此计大妙,悄悄巧巧便逼得圣上动了手。若非那裴家急着立太孙,也不会叫圣上瞧见现在朝堂之上的态势,便不会重查旧案。现现在这旨意一下,裴家只怕要慌了神。”
傅庚点头道:“先生实乃一语中的。君臣相忌,便是我等之机。那裴家风景了几十年,现在也该收一收了。机遇偶合之下我查到了那枚鹰首蛇身之印,当年护国公一案倒是有了转机。”
天子冷哼了一声,道:“得了。别给朕来这套。”说着他便将身子一正。端容道:“傅庚听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