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公孙胜芒砀山降魔 晁天王曾头市中箭(1)

戴宗去了四五日，返来对众头领说道：“这个曾头市上共有三千余家，内有一家，唤做曾家府。这老子原是大金国人，名为曾父老。生下五个孩儿，号为曾家五虎：大的儿子唤做曾涂，第二个唤做曾密，第三个唤做曾索，第四个唤做曾魁，第五个唤做曾升。又有一个西席史文恭，一个副西席苏定。去那曾头市上，堆积着五七千人马，扎下寨栅，造下五十余辆陷车，发愿说，他与我们势不两立，定要捉尽俺盗窟中头领，做个仇家。那匹千里玉狮子马当今与西席史文恭骑坐。更有普通堪恨那厮之处，诬捏几句言语，教市上小儿们都唱道：‘动摇铁环铃，神鬼尽皆惊。铁车并铁锁，高低有尖钉。扫荡梁山净水泊，剿除晁盖上东京！活捉及时雨，活捉智多星！曾家生五虎，天下尽闻名！’”晁盖听罢，心中大怒道：“这牲口怎敢如此无礼！我须亲身走一遭，不捉的此辈，誓不回山！”宋江道：“哥哥是盗窟之主，不成轻动，小弟愿往。”晁盖道：“不是我要夺你的功绩。你下山多遍了，厮杀劳困，我今替你走一遭。下次有事，倒是贤弟去。”宋江苦谏不听。晁盖忿怒，便点起五千人马，请启二十个头领互助下山。其他都和宋公明保守盗窟。

话说公孙胜对宋江、吴用献出阿谁阵图：“便是汉末三分，诸葛孔明摆石为阵的法：四周八方，分八八六十四队，中间大将居之。其象四头八尾，左旋右转，按六合风云之机，龙虎鸟蛇之状。待他下山突入阵来，两军齐开，如若服侍他入阵，只看七星号带起处，把阵变生长蛇之势。贫道作起道法，教这三人在阵中前后无路，摆布无门。却于坎地上掘一陷坎，直逼此三人到于那边。两边埋伏下挠钩手，筹办捉将。”宋江听了大喜，便传将令，叫大小将校依令而行。再用八员虎将守阵，那八员：呼延灼、朱仝、花荣、徐宁、穆弘、孙立、史进、黄信。却叫柴进、吕方、郭盛权摄中军；宋江、吴用、公孙胜带领陈达磨旗。叫朱武指引五个军士，在近山高坡上看对阵报事。

阿谁混世魔王樊瑞骑一匹黑马，立于阵前。上首是项充，下首是李衮。那樊瑞虽会使神术妖法，却不识步地。看了宋江军马，四周八方，摆成步地，心中暗喜道：“你若摆阵，中我计了！”叮咛项充、李衮道：“若见风起，你两个便引五百滚刀手杀入阵去。”项充、李衮得令，各执定蛮牌，挺着标枪飞剑，只等樊瑞感化。只看樊瑞立于顿时，左手挽定流星铜锤，右手仗着混世魔王宝剑，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只见暴风四起，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项充、李衮呐声喊，带了五百滚刀手杀将畴昔。宋江军马见杀将畴昔，便分开做两下。项充、李衮一搅入阵，两下里强弓硬弩，射住来人，只带得四五十人入去，其他的都回本阵去了。宋江在高坡上瞥见项充、李衮已入阵里了，便叫陈达把七星号旗只一招，那座步地，纷繁滚滚，变作长蛇之阵。项充、李衮正在阵里东赶西走，左盘右转，寻路不见。高坡上朱武把小旗在那边指引。他两个投东，朱武便望东指；如果投西，便望西指。本来公孙胜在高埠处看了，已先拔出那松文古定剑来，口中念动咒语，喝声道：“疾！”将那风尽跟着项充、李衮脚根边乱卷。两个在阵中，只见天昏地暗，日色无光，四边并不见一个军马，一望都是黑气。前面跟的都不见了。项充、李衮心慌起来，只要夺路回阵，各式地没寻归路处。正走之间，俄然地雷大振一声，两个在阵叫苦不迭，一齐搨了双脚，翻筋斗攧下陷马坑里去。两边都是挠钩手，早把两个搭将起来，便把麻绳捆绑了，解上山坡请功。宋江把鞭梢一指，全军一齐掩杀畴昔，樊瑞惹人马驰驱上山，走不迭的，折其大半。

周回一遭野水，四围三面高冈，堑边河港似蛇盘，濠下柳林如雨密。凭高了望，绿阴浓不见人家；四周潜窥，青影乱深藏寨栅。村中壮汉，出来的勇似金刚；郊野小儿，生下地便如鬼子。公然是铁壁铜墙，端的尽人强马壮。

宋江同众豪杰军马已到梁山泊边，却欲过渡，只见芦苇岸边通衢上一个大汉望着宋江便拜。宋江仓猝上马扶住，问道：“足下姓甚名谁？那边人氏？”那汉答道：“小人姓段，双名景住，人见小弟赤发黄须，都呼小报报答毛犬。祖贯是涿州人氏。平生只靠去北边空中盗马。今春去到枪竿岭北边，盗得一匹好马，雪练也似价白，浑身并无一根杂毛，头至尾，长一丈，蹄至脊，高八尺。那马又高又大，一日能行千里，北方驰名，唤做‘照夜玉狮子马’，乃是大金王子骑坐的，放在枪竿岭下，被小人盗得来。江湖上只闻及时雨大名，无路可见，欲将此马前来进献与头领，权表我进身之意。不期来到凌州西南上曾头市过，被那曾家五虎夺了去。小人称呼是梁山泊宋公明的，不想那厮多有肮脏的言语，小人不敢尽说。逃脱得脱，特来奉告。”宋江看此人时，虽是骨瘦形粗，却甚生得奇特。怎见得？有诗为证：

晁盖与众头领正看之间，只见柳林中飞出一彪人马来，约有七八百人。抢先一个豪杰，戴熟铜盔，披连环甲，使一条点钢枪，骑着匹冲阵马，乃是曾家第四子曾魁，大声喝道：“你等是梁山泊反国草寇，我正要来拿你解官请赏，本来天赐其便！还不上马受缚，更待何时！”晁盖大怒，转头一观，早有一将出马，去战曾魁。那人是梁山初结义的豪杰豹子头林冲。两个交马，斗了二十余合，不分胜负。曾魁斗到二十合以后，料道斗林冲不过，掣枪回马，便往柳林中走，林冲勒住马不赶。晁盖领转军马回寨，商讨打曾头市之策。林冲道：“来日直去市口搦战，就看真倘使何，再作商讨。”

晁盖点那二十个头领：林冲、呼延灼、徐宁、穆弘、刘唐、张横、阮小2、阮小5、阮小7、杨雄、石秀、孙立、黄信、杜迁、宋万、燕顺、邓飞、欧鹏、杨林、白胜，共是二十个头领，部领三甲士马下山，征进曾头市。宋江与吴用、公孙胜众头领，就山下金沙岸饯行。喝酒之间，忽起一阵暴风，正把晁盖新制的认军旗半腰吹折。世人见了，尽皆失容。吴学究谏道：“此乃不祥之兆，兄长他日出军。”宋江劝道：“哥哥方才出军，风吹折认旗，于军倒霉。不若停待几时，却去和那厮理睬。”晁盖道：“六合风云，何足为怪？趁此春暖之时，不去拿他，直待养成那厮气势，却去进兵，当时迟了。你且休阻我，遮莫怎地要去走一遭！”宋江那边别拗得住。晁盖引兵渡水去了。宋江悒怏不已，回到盗窟，再叫戴宗下山，去密查动静。

是日巳牌时分，众军近山摆开步地，摇旗擂鼓搦战。只见芒砀山上有三二十面锣声震地价响，三个头领一齐来到山下，便将三千余人摆开。摆布两边，项充、李衮。中间顿时，拥出阿谁为头的豪杰，姓樊，名瑞，祖贯濮州人氏，幼年作全真先生，江湖上学得一身好技艺。顿时惯使一个流星锤，神出鬼没，斩将搴旗，人不敢近，外号混世魔王。怎见得樊瑞豪杰？有《西江月》为证：

宋江收军，众头领都在帐前坐下，军健早解项充、李衮到于麾下。宋江见了，忙叫解了绳索，亲身把盏，说道：“二位懦夫，实在休怪，临敌之际，不如此不得。小可宋江，久闻三位懦夫大名，欲来礼请上山，同聚大义。盖因不得其便，是以错过。倘若不弃，同归盗窟，不堪万幸。”两个听了，拜伏在隧道：“已闻及时雨大名，只是小弟等无缘，未曾拜识。本来兄长果有大义！我等两个不识好人，要与六合相拗。本日既被擒获，万死尚轻，反以礼待。若蒙不杀，誓当效死，酬谢大恩！樊端那人，无我两个，如何行得？义士头领若肯放我们一个归去，就说樊瑞来投拜，不知头领尊意如何？”宋江便道：“懦夫，不必留一人在此为当，便请二位同回贵寨。宋江来日专候佳音。”两个拜谢道：“真乃大丈夫！如果樊瑞不从投降，我等擒来，奉献头领麾下。”宋江传闻大喜，请入中军，待了酒食，换了两套新衣，取两匹好马，呼小喽啰拿了枪牌，送二人下山回寨。两个于路，在顿时戴德不尽。来到芒砀山下，小喽啰见了大惊，接上盗窟。樊瑞问两个来意如何。项充、李衮道：“我等逆天之人，合该万死！”樊瑞道：“兄弟如何说这话？”两个便把宋江如此义气，说了一遍。樊瑞道：“既然宋公明如此大贤，义气最重，我等不成逆天，来早都下山投拜。”两个道：“我们也为如此而来。”当夜把寨内清算已了，次日天晓，三个一齐下山，直到宋江寨前，拜伏在地。宋江扶起三人，请入帐中坐定。三个见了宋江，没半点相疑之意，相互倾慕吐胆，诉说平生之事。三人拜请众头领都到芒砀盗窟中，杀牛宰马，管待宋公明等浩繁头领，一面赏劳全军。饮宴已罢，樊瑞就拜公孙胜为师。宋江力主教公孙胜传授五雷天心正法与樊瑞，樊瑞大喜。数日之间，牵牛拽马，卷了盗窟赋税，驮了行李，收聚人马，烧毁了寨栅，跟宋江等班师回梁山泊，于路无话。

焦黄头发髭须卷，捷足不辞千里远。但能盗马不看家，如何唤做金毛犬？

宋江见了段景住一表非俗，心中暗喜，便道：“既然如此，且同到盗窟里商讨。”带了段景住，一同都下船，到金沙岸登陆。晁天王并众头领接到聚义厅上，宋江教樊瑞、项充、李衮和众头领相见。段景住一同都参拜了。打起聒厅鼓来，且做道贺筵席。宋江见盗窟连添了很多人马，四方豪杰，望风而来，是以叫李云、陶宗旺监工，添造房屋并四边寨栅。段景住又提及那匹马的好处，宋江叫神行太保戴宗去曾头市密查那匹马的下落。

且说晁盖领着五千人马，二十个头领，来到曾头市附近，劈面下了寨栅。次日，先引众头领上马去看曾头市。浩繁豪杰立马看时，公然这曾头市是个险隘去处。但见：

头散青丝细发，身穿绒绣皂袍，连环铁甲晃寒霄，惯使铜锤神妙。好似北方真武，人间伏怪除妖，云游江海把名标，混世魔王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