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石将军村店寄书 小李广梁山射雁(1)
且不说对影隐士马连续登程,只说宋江和燕顺各骑了马,带领随行十数人,先投梁山泊来。在路上行了两日,当日行到晌中午分,正走之间,只见官道中间一个大旅店。宋江看了道:“孩儿们走得困乏,都叫买些酒吃了畴昔。”当时宋江和燕顺下了马,入旅店里来。叫孩儿们松了马肚带,都入旅店里坐。
两个懦夫各使方天画戟,斗到三十余合,不分胜负。花荣和宋江两个在顿时看了喝采。花荣一步步趱马向前看时,只见那两个懦夫斗到深涧里。这两枝戟上,一枝是款项豹子尾,一枝是款项五色幡,却搅做一团,上面绒绦结住了,那边分拆得开。花荣在顿时瞥见了,便把马带住,左手去飞鱼袋内取弓,右手向走兽壶中拔箭,搭上箭,拽满弓,觑着豹尾绒绦较亲处,飕的一箭,刚好正把绒绦射断。只见两枝画戟分开做两下,那二百余人一齐喝声采。
宋江因见那人出语不俗,横身在内里安慰:“且都不要闹。我且叨教你:“你天下只让得那两小我?”那汉道:“我说与你,惊得你呆了。”宋江道:“愿闻那两个豪杰大名。”那汉道:“一个是沧州横海郡柴世宗的孙子,唤做小旋风柴进柴大官人。”宋江悄悄地点头,又问道:“那一个是谁?”那汉道:“这一个又奢遮,是郓城县押司山东及时雨呼保义宋公明。”宋江看了燕顺暗笑,燕顺早把板凳放下了。那汉又道:“老爷只除了这两个,便是大宋天子,也不怕他。”宋江道:“你且住,我问你:你既提及这两小我,我却都认得。你在那边与他两个厮会?”那汉道:“你既认得,我不说慌。三年前在柴大官人庄上住了四个月不足,只未曾见得宋公明。”宋江道:“你便要认黑三郎么?”那汉道:“我现在正要去寻他。”宋江问道:“谁教你寻他?”那汉道:“他的亲兄弟铁扇子宋清教我寄家书去寻他。”
车辆人马都到盗窟,郑天寿驱逐向聚义厅上相会。黄信与众豪杰讲礼罢,坐于花荣肩下。宋江叫把花荣长幼安设一所歇处,将刘高财物分赏与众小喽啰。王矮虎拿得那妇人,将去藏在本身房内。燕趁便问道:“刘高的妻,今在那边?”王矮虎答道:“今番须与小弟做个押寨夫人。”燕顺道:“与却与你,且唤她出来,我有一句话说。”宋江便道:“我正要问她。”王矮虎便唤到厅前,那婆娘哭着告饶。宋江喝道:“你这恶妻,我美意救你下山,念你是个命官的恭人,你如何反将冤报?本日擒来,有何理说?”燕顺跳起家来便道:“这等淫妇,问他则甚?”拔出腰刀,一刀挥为两段。王矮虎见砍了这妇人,心中大怒,夺过一把朴刀,便要和燕顺交拼,宋江等起家来劝住。宋江便道:“燕顺杀了这妇人也是。兄弟,你看我这等一力救了她下山,教她伉俪团聚完聚,尚兀自转过脸来,叫丈夫害我。贤弟,你留在身边,久后有损无益。宋江今后别娶一个好的,教贤弟对劲。”燕顺道:“兄弟便是这等深思,不杀了,要她无用,久后必被她害了。”王矮虎被世人劝了,冷静无言。燕顺喝叫小喽啰打扫过尸首血迹,且排筵席道贺。
这个懦夫,手中也使一枝方天画戟。这边都是素白灯号,那壁都是绛红灯号。只见两边红白旗摇,震地花腔鼓擂。那两个懦夫更不打话,各挺手中画戟,纵坐上马,两个就中间大阔路上比武,比试胜负。花荣和宋江见了,勒住马看时,公然是一对好厮杀。但见:
阿谁懦夫,横戟立马,在山坡前大呼道:“本日我和你比试,分个胜负,见个胜负。”只见对过山冈子背后早拥出一队人马来,也有百十余人,前面也拥着一个穿白幼年的懦夫。怎生模样,但见:
宋江把上件事都奉告了,便道:“既幸相遇,就与二位劝和如何?”两个懦夫大喜,都依允了。诗曰:
且说宋江、花荣两个骑马在前头,背后车辆载着长幼,与前面人马只隔着二十来里远近。前面到一个去处,地名唤对影山,两边两座高山,普通情势,中间倒是一条大阔驿路。两个在顿时正行之间,只听得前山里锣鸣鼓响。花荣便道:“前面必有能人。”把枪带住,取弓箭来清算得端方,再插放飞鱼袋内,一面叫骑马的军士,催趱前面两起军顿时来,且把车辆人马扎住了。宋江和花荣两个引了二十余骑军马,向前探路。
当下秦明和黄信两个到栅门外看时,瞥见两路来的军马,却好都到。一起是宋江、花荣,一起是燕顺、王矮虎,各带一百五十余人。黄信便叫寨兵放下吊桥,大开寨门,驱逐两路人马都到镇上。宋江早传下号令:休关键一个百姓,休伤一个寨兵。叫先打入南寨,把刘高一家长幼尽都杀了。王矮虎自先夺了阿谁妇人;小喽啰尽把应有家私、金银、财物、宝货之资,都装上车子,再有马匹牛羊,尽数牵了;花荣自到家中,将应有的财物等项,装载上车,搬取妻小、妹子;内有清风镇上人数,都发还了。浩繁豪杰清算已了,一行人马离了清风镇,都回到盗窟里来。
那两个懦夫便不斗,都纵马跑来,直到宋江、花荣马前,就顿时欠身声喏,都道:“愿求神箭将军大名。”花荣在顿时答道:“我这个义兄,乃是郓城县押司、山东及时雨宋公明,我便是清风镇知寨小李广花荣。”那两个懦夫听罢,扎住了戟,便上马推金山,倒玉柱,都拜道:“闻名久矣。”宋江、花荣仓猝上马,扶起那两位懦夫道:“且叨教二位懦夫高姓大名?”阿谁穿红的说道:“小人姓吕,名方,祖贯潭州人氏,平素爱学吕布为人,是以习学这枝方天画戟,人都唤小人做小温侯吕方。因贩生药到山东,消折了本钱,不能够回籍,临时占住这对影山打家劫舍。克日走这个懦夫来,要夺吕方的盗窟,和他各分一山,他又不肯,是以每日下山厮杀。不想本来缘法必定,本日得遇尊颜。”宋江又问这穿白的懦夫高姓,那人答道:“小人姓郭,名盛,祖贯西川嘉陵人氏,因贩水银货卖,黄河里遭风翻了船,回籍不得。原在嘉陵学得本处兵马张提辖的方天戟,向后使得精熟,人都称小人做赛仁贵郭盛。江湖上听得说对影山有个使戟的占住了山头,打家劫舍,是以一径来比拼戟法。连连战了十数日,不分胜负。不期本日得遇二公,天与之幸。”
裹一顶猪嘴头巾,脑后两个太原府金不换纽丝铜环。上穿一领皂袖衫,腰系一条白搭膊。上面腿护膝,八答麻鞋。桌子边倚着短棒,横头上放着个衣包。
只就当日筹议定了,便打并起十数辆车子,把长幼并金银财物、衣服、行李等件,都装载车子上,共有三二百匹好马。小喽啰们有不肯去的,赍发他些银两,任从他下山去投别主;有愿去的,编入队里,就和秦明带来的军汉,通有三五百人。宋江教分作三起下山,只做去收捕梁山泊的官军。山上都清算的伏贴,装上车子,放起火来,把盗窟烧作光地,分为三队下山。宋江便与花荣引着四五十人,三五十骑马,簇拥着五七辆车子,长幼队仗先行;秦明、黄信引领八九十匹马,和这利用车子,作第二起;前面便是燕顺、王矮虎、郑天寿三个,引着四五十匹马。一二百人离了清风山,取路投梁山泊来。一起中见了这很多军马,灯号上又明显写着收捕草寇官军,是以无人敢来阻当。在路行五七日,离得青州远了。
至前面半里多路,早见一簇人马,约有一百余人,前面簇拥着一个幼年的懦夫。怎生打扮,但见:
次日,宋江和黄信主婚,燕顺、王矮虎、郑天寿做媒说合,要花荣把妹子嫁与秦明,一应礼品,都是宋江和燕顺出备。吃了三五日筵席。自结婚以后,又过了五七日,小喽啰探得事情,上山来报导:“探听得青州慕容知府申将文书,去中书省奏说,反了花荣、秦明、黄信,要起雄师来征剿,扫荡清风山。”众豪杰听罢,筹议道:“其间小寨,不是久恋之地。倘或雄师到来,四周围住,如何迎敌?”宋江道:“小可有一计,不知中得诸位心否?”当下众豪杰都道:“愿闻良策。”宋江道:“自这南边有个去处,地名唤做梁山泊,周遭八百余里,中间宛子城、蓼儿洼,晁天王堆积着三五千军马,把住着水泊,官兵捕盗,不敢正眼觑他。我等何不清算起人马,去那边入伙?”秦明道:“既然有这个去处,倒是非常好。只是没人引进,他如何肯便纳我们?”宋江大笑,却把这打劫生辰纲金银一事,直说到:“刘唐寄书,将金子谢我,是以上杀了阎婆惜,逃去在江湖上。”秦明听了大喜道:“恁地,兄长恰是他那边大仇人。事不宜迟,能够清算起快去。”
头上三叉冠,金圈玉钿;身上百花袍,织锦团花。甲披千道火龙鳞,带束一条红玛瑙。骑一匹胭脂抹就如龙马,使一条朱红画杆方天戟。背后小校,尽是红衣红甲。
旗仗回旋,战衣飘。绛霞影里,卷几片拂地飞云;白雪光中,滚数团燎原烈火。故园冬暮,山茶和梅蕊争辉;上苑春浓,李粉共桃脂斗彩。这个按南边丙丁火,似焰摩天上走丹炉;阿谁按西方庚辛金,如泰华峰头翻玉井。宋无忌忿怒,骑火骡子驰驱霜林;冯夷神生嗔,跨玉狻猊纵横花界。
头上三叉冠,顶一团瑞雪;身上镔铁甲,披千点寒霜。素罗袍光射太阳,银花带色欺明月。坐下骑一匹征宛玉兽,手中抡一枝寒戟银绞。背后小校,都是白衣白甲。
铜链劝刀犹易事,箭锋劝戟更希罕。须知豪杰同心处,利断坚金不消疑。
只见那汉转头看了宋江、燕顺嘲笑。酒保又陪谨慎道:“高低,全面小人的买卖,换一换有何妨。”那汉大怒,拍着桌子道:“你这鸟男女,好不识人,期负老爷单独一个,要换座头。便是赵官家,老爷也别鸟不换。高则声,大脖子拳不认得你。”酒保道:“小人又未曾说甚么!”那汉喝道:“量你这厮敢说甚么!”燕顺听了,那边忍耐得住,便说道:“兀那男人,你也鸟强,不换便罢,没可得鸟吓他。”那汉便跳起来,绰了短棒在手里,便应道:“我自骂他,要你多管!老爷天下只让得两小我,其他的都把来做脚底下的泥。”燕顺烦躁,便提起板凳,却待要打将去。
宋江和燕顺先入店里来看时,只要三副大座头,小座头未几几副。只见一副大座头上,先有一个在那边占了。宋江看那人时,怎生打扮,但见:
后队人马已都到了,一个个都引着相见了。吕方先请上山,杀牛宰马筵会。次日,倒是郭盛置酒设席筵宴。宋江就说他两个撞筹入伙,辏队上梁山泊去,投奔晁盖聚义。那两个欢天喜地,都依允了。便将两隐士马点起,清算了财物,待要起家,宋江便道:“且住,非是如此去。假定我这里有三五百人马投梁山泊去,他那边亦有探细的人,在四下里密查,倘或只道我们真是来收捕他,不是耍处。等我和燕顺先去报知了,你们随后却来,还作三起而行。”花荣、秦明道:“兄长高见,恰是如此计算,连续过程。兄长先行半日,我等催督人马,随后起家来。”
那人生得八尺来长,淡黄骨查脸,一双鲜眼,没根髭髯。宋江便叫酒保过来讲道:“我的伴当人多,我两个借你内里坐一坐,你叫阿谁客人移换那副大座头与我伴当们坐地吃些酒。”酒保应道:“小人理睬得。”宋江与燕顺内里坐了,先叫酒保:“打酒来,大碗先与伴当,一人三碗,有肉便买些来与他世人吃,却来我这里斟酒。”酒保又见伴当们都立满在垆边,酒保却去看着阿谁公人模样的客人道:“有劳高低,挪借这副大座头与内里两个官人的伴当坐一坐。”那汉责怪呼他做高低,便烦躁道:“也有个先来后到。甚么官人的伴当,要换座头!老爷不换!”燕顺听了,对宋江道:“你看他无礼么!”宋江道:“由他便了,你也和他普通见地!”却把燕顺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