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解珍解宝双越狱 孙立孙新大劫牢(2)

却说孙立教本身的伴当人等，跟着车仗人马投一处歇下，只带体味珍、解宝、邹渊、邹润、孙新、顾大嫂、乐和共是八人，来参宋江，都讲礼已毕。宋江置酒设席管待，不在话下。吴学究暗传号令与世人，教第三日如此行，第五日如此行。叮咛已了，孙立等世人领了战略，一行人自来和车仗人马投祝家庄进身行事。

次日，登云盗窟里邹渊清算金银已了，自和那起人到来互助。孙新家里也有七八个知亲信的火家，并孙立带来的十数个军汉，共有四十余人。孙新宰了两口猪，一腔羊，世人尽吃了一饱。顾大嫂贴肉藏了尖刀，扮做个送饭的妇人先去。孙新跟着孙立，邹渊领了邹润，各带了火家，分作两路入去。恰是：

当夜吃了半夜酒，歇到天明，留下两个豪杰在家里，却使一个火家带领了一两小我，推一辆车子：“快走城中营里，请我哥哥孙提辖并嫂嫂乐大娘子，说道：‘家中大嫂害病沉重，便烦来家看觑。’”顾大嫂叮咛火家道：“只说我病重临危，有几句紧急的话，须是便来，只要几番相见叮嘱。”火家推车儿去了。孙新专在门前服侍，等接哥哥。

阔脸似妆金，双睛如点漆。军中显姓名，病尉迟孙立。

捉虎翻成纵虎灾，虎官虎吏枉安排。全凭铁叫通枢纽，始得牢城铁瓮开。

且说顾大嫂和孙新商讨道：“你有甚么事理，救我两个兄弟？”孙新道：“毛太公那厮，有钱有势，他防你两个兄弟出来，须不肯干休，定要做翻了他两个，似此必定死在他手。若不去劫牢，别样也救他不得。”顾大嫂道：“我和你彻夜便去。”孙新笑道：“你好卤莽。我和你也要算个长便，劫了牢，也要个去处。若不得我那哥哥和这两小我时，行不得这件事。”顾大嫂道：“这两个是谁？”孙新道：“便是那叔侄两个最好赌的邹渊、邹润，现在现在登云山台峪里，聚众打劫。他和我最好，若得他两个相帮忙，此事便成？”顾大嫂道：“登云山离这里不远，你可连夜去请他叔侄两个来商讨。”孙新道：“我现在便去。你可清算了酒食肴馔，我去定请得来。”顾大嫂叮咛火家，宰了一口猪，铺下数盘果品案酒，排下桌子。

当下病尉迟孙立上马来，进得门便问道：“兄弟，婶子害甚么病？”孙新答道：“她害得症候，病得跷蹊，请哥哥到内里说话。”孙立便入来。孙新叮咛火家，着这伙跟马的军士去对门店里吃酒，便教火家牵过马，请孙立入到内里来坐下。很久，孙新道：“请哥哥、嫂嫂去房里看病。”孙立同乐大娘子入进房里，见没有病人，孙立问道：“婶子病在那边房内？”只见内里走入顾大嫂来，邹渊、邹润跟在背后。孙立道：“婶子，你恰是害甚么病？”顾大嫂道：“伯伯拜了。我害些救兄弟的病。”孙立道：“却又捣蛋，救甚么兄弟？”顾大嫂道：“伯伯你不要推聋妆哑。你在城中，岂不晓得他两个是我兄弟，偏不是你的兄弟。”孙立道：“我并不知起因。是那两个兄弟？”顾大嫂道：“伯伯在上，本日事急，只得直言拜禀：这解珍、解宝被登云山下毛太公与同王孔目设想谗谄，迟早要谋他两个性命。我现在和这两个豪杰筹议已定，要去城中劫牢，救出他两个兄弟，都投梁山泊入伙去，恐怕明日事发，先负累伯伯。是以我只推得病，请伯伯、姆姆到此说个长便。如果伯伯不肯去时，我们自去上梁山泊去了。现在朝廷有甚分晓，走了的倒没事，见在的便吃官司。常言道：‘近火先焦。’伯伯便替我们吃官司下狱，当时又没人送饭来救你。伯伯尊意如何？”孙立道：“我倒是登州的军官，怎地敢做这等事！”顾大嫂道：“既是伯伯不肯，我们本日先和伯伯并个你死我活。”顾大嫂身边便掣出两把刀来，邹渊、邹润各拔出短刀在手。孙立叫道：“婶子且住，休要缓慢行！待我从长计算，渐渐地筹议。”乐大娘子惊得半晌作声不得。顾大嫂又道：“既是伯伯不肯去时，即便先送姆姆前行，我们自去动手。”孙立道：“虽要如此行时，也待我归家去清算包裹行李，看个真假，方可行事。”顾大嫂道：“伯伯，你的乐阿舅通风与我们了。一就去劫牢，一就去取行李不迟。”孙立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世人既是如此行了，我怎地推却得开，不成今后倒要替你们吃官司？罢，罢，罢，都做一处商讨了行。”先叫邹渊去登云盗窟里清算起财物人马，带了那二十个亲信的人，来店里取齐，邹渊去了。又使孙新入城里来，问乐和讨信，就约会了，暗通动静解珍、解宝得知。

厮打场中为首，呼卢队里称雄。天生奸佞气如虹，技艺惊人出众。

再说吴学究道：“启动戴院长到盗窟里走一遭，快与我取将这四个头领来，我自有效他处。”

不是教戴宗连夜来取这四小我来，有分教：水泊重添新羽翼，山庄无复古衣冠。毕竟吴学究取那四小我来，且听下回分化。

当时顾大嫂见了，请入前面屋下坐地，却把上件事奉告与他，次后筹议劫牢一节。邹渊道：“我那边虽有八九十人，只要二十来个亲信的。明日干了这件事，便是这里安身不得了。我却有个去处，我也故意要去多时，只不知你佳耦二人肯去么？”顾大嫂道：“遮莫甚么去处，都随你去，只要救了我两个兄弟。”邹渊道：“现在梁山泊非常畅旺，宋公明大肯招贤纳士。他部下现有我的三个了解在彼：一个是锦豹子杨林，一个是火眼狻猊邓飞，一个是石将军石勇，都在那边入伙了多时。我们救了你两个兄弟，都一发上梁山泊投奔入伙去，如何？”顾大嫂道：“最好，有一个不去的，我便乱枪戳死他。”邹润道：“另有一件，我们倘或得了人，诚恐登州有些军马追来，如之何如？”孙新道：“我的亲哥哥现做本州军马提辖，现在登州只要他一个了得。几番草寇临城，都是他杀散了，到处闻名。我明日自去请他来，要他依允便了。”邹渊道：“只怕他不肯落草。”孙新说道：“我自有良法。”

结寨登云台上，英名播满山东。翻江搅海似双龙，岂作池中玩弄？

本来这孙新祖是琼州人氏，军官子孙，因调来登州驻扎，弟兄就此为家。孙重生得身长力壮，全学得他哥哥的本领，使得几路好鞭枪，是以多人把他弟兄两个比尉迟恭，叫他做小尉迟。顾大嫂把上件事对孙新说了，孙新道：“既然如此，叫娘舅先归去。他两个已下在牢里，全望娘舅看觑则个。我伉俪筹议个长便事理，却径来相投。”乐和道：“但有效着小人处，尽可着力向前。”顾大嫂置酒相待已了，将出一包碎银，付与乐和：“望烦娘舅将去牢里，散与世人并小牢子们，好生全面他两个弟兄。”乐和谢了，收了银两，自回牢里来替他利用，不在话下。

天气傍晚时候，只见孙新引了两筹豪杰返来。阿谁为头的姓邹，名渊，原是莱州人氏，自小最好打赌，闲汉出身，为人忠良慷慨，更兼一身好技艺，性气高强，不肯容人，江湖上唤他外号出林龙。第二个豪杰，名唤邹润，是他侄儿，年纪与叔叔仿佛，二人争差未几，身材长大，天生一等异相，脑后一个肉瘤，以此人都唤他做独角龙。那邹润平常但和人争闹，性起来一头撞去，俄然一日，一头撞折了涧边一株松树，看的人都惊呆了。有《西江月》一首，单道他叔侄的好处：

髯毛黑雾飘，脾气流星急。鞭枪最熟惯，弓箭常复习。

饭罢时分，远远瞥见车儿来了，载着乐大娘子，背后孙提辖骑着马，十数个军汉跟着，望十里牌来。孙新入去报与顾大嫂得知，说：“哥嫂来了。”顾大嫂叮咛道：“只依我如此行。”孙新出来，访问哥嫂，且请嫂嫂下了车儿，同到房里，看视弟妇妇病症。孙提辖下了马，入门来，端的好条大汉，淡黄面皮，落腮髯毛，八尺以上身材，姓孙，名立，外号病尉迟，射得硬弓，骑得劣马，使一管长枪，腕上悬一条虎眼竹节钢鞭，海边人见了，望风而降。有诗为证：

孙立引着解珍、解宝、邹渊、邹润，并火家伴当一径奔毛太公庄上来，正值毛仲义与太公在庄上庆寿喝酒，却不提备。一伙豪杰呐声喊，杀将入去，就把毛太公、毛仲义并一门长幼尽皆杀了，不留一个。去卧房里搜检得十数包金银财宝，后院里牵得七八匹好马，把四匹捎带驮载，解珍、解宝拣几件好的衣服穿了，将庄院一把火，齐放起烧了。大家上马，带了一行人，赶不到三十里路，早赶上车仗人马，一处上路路程。于路庄户人家，又夺得三五匹好马，一行星夜奔上梁山泊去。有《西江月》为证：

吴学究商讨已了，先来宋江寨中，见宋公明眉头不展，面带忧容，吴用置酒与宋江解闷，备提及石勇、杨林、邓飞三个的一起了解，是登州兵马提辖病尉迟孙立，和这祝家庄西席栾廷玉是一个师父教的。今来共有八人，投托大寨入伙，特献这条战略，觉得进身之报。今已计算定了，里应外合，如此行事，随后便来拜见兄长。宋江传闻罢，大喜，把愁闷都撇在九霄云外，忙叫寨内置酒，安排筵席等来相待。

且说登州府牢里包节级得了毛太公钱物，只要谗谄解珍、解宝的性命。当日乐和拿着水火棍，正立在牢门里狮子口边，只听得拽铃子响，乐和道：“甚么人？”顾大嫂应道：“送饭的妇人。”乐和已自瞧科了，便来开门，放顾大嫂入来，再关了门。将过廊下去，包节级正在亭内心，瞥见便喝道：“这妇人是甚么人？敢进牢里来送饭？自古狱不通风。”乐和道：“这是解珍、解宝的姐姐，自来送饭。”包节级喝道：“休要教他入去，你们自与他送出来便了。”乐和讨了饭，却来开了牢门，把与他两个。解珍、解宝问道：“娘舅夜来所言的事如何？”乐和道：“你姐姐入来了，只等前后呼应。”乐和便把匣床与他两个开了。只听的小牢子入来报导：“孙提辖拍门，要走入来。”包节级道：“他自是营官，来我牢里有何事干？休要开门！”顾大嫂一踅踅下亭心边去。内里又叫道：“孙提辖烦躁了打门。”包节级忿怒，便下亭心来，顾大嫂大呼一声：“我的兄弟在那边？”身边便掣出两把明晃晃尖刀来。包节级见不是头，望亭心外便走。解珍、解宝提起枷，从牢眼里钻将出来，正迎着包节级。包节级措手不及，被解宝一枷梢打重，把脑盖劈得粉碎。当时顾大嫂手起，早戳翻了三五个小牢子，一齐发喊，从牢里打将出来。孙立、孙新把两个当住了，见四个从牢里出来，一发望州衙前便走。邹渊、邹润早从州衙里提出王孔目头来。贩子上人大喊起，先奔出城去。孙提辖骑着马，弯着弓，搭着箭，压在前面。街上人家都关上门，不敢出来，州里做公的人，认得是孙提辖，谁敢向前拦当。世人簇拥着孙立，奔出城门去，一向望十里牌来，扶搀乐大娘子上了车儿。顾大嫂上了马，帮着便行。解珍、解宝对世人道：“叵耐毛太公老贼朋友，如何不报了去？”孙立道：“说得是。”便令兄弟孙新与娘舅乐和先护持车儿前行着，“我们随后赶来。”孙新、乐和簇拥着车儿先行去了。

不一二日，来到石勇旅店里，那邹渊与他相见了，问起杨林、邓飞二人。石勇答言，提及宋公明去打祝家庄，二人都跟去，两次得胜，听得报来讲，杨林、邓飞俱被陷在那边，不知如何。备闻祝家庄三子豪杰，又有西席铁棒栾廷玉互助，是以二次打不破那庄。孙立听罢，大笑道：“我等世人来投大寨入伙，正没半分功绩，献此一条战略突破祝家庄，为进身之报如何？”石勇大喜道：“愿闻良策。”孙立道：“栾廷玉那厮，和我是一个师父教的技艺。我学的枪刀，他也晓得，他学的技艺，我也尽知。我们本日只做登州对调来郓州守把，颠末来此相望，他必定出来驱逐。我们进身入去，里应外合，必成大事。此计如何？”正与石勇说计未了，只见小校报导：“吴学究下山来，前去祝家庄救应去。”石勇听得，便叫小校快去报知智囊，请来这里相见。说犹未了，已有军马来到店前，乃是吕方、郭盛并阮氏三雄，随后智囊吴用带领五百人马到来。石勇接入店内，引着这一行人都相见了，备说投托入伙，献计一节。吴用听了大喜，说道：“既然众位豪杰肯作成盗窟，且休上山，便烦请往祝家庄行此一事，成全这段功绩如何？”孙立等世人皆喜，一齐都依允了。吴用道：小生今去，也如此见阵，我人马前行，众位豪杰随后一发便来。”

忠义立品之本，奸邪坏国之端。狼心狗幸滥居官，导致豪杰扼腕。夺虎霸术可爱，劫牢战略堪观。登州城郭痛悲酸，瞬息横尸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