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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端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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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歌取出早已备好的当年订婚所用,叙有两边三代名讳的草帖子、细帖子,以及傅俊奕亲笔撰写的多封手札,一一呈于沈柔冉面前。

蒖蒖立于舟头四周了望。现在小西湖上亦如士庶游湖风景,泛着数十艘大划子只,船上皆有叫卖饮食的浑家,所售之物除粽子、白团外,羹汤、时果、海蜇、螺头、新煮酒、糖狮儿、糖小儿,应有尽有。

沈柔冉遂镇静地承诺,与母亲道别后便在蒖蒖接引下轻巧地上了船。

蒖蒖、凤仙与莺歌各自带着些端五果子来到湖边,安步着,不时翘首向湖中张望,直到瞥见一艘中间撑起青布幕的采莲船朝她们漂来,女人们两两相顾,皆暴露忧色。

那画舫中的浑家见状又道:“我们船上不但有美酒茶果,另有仙韶院伶人歌舞扫兴,喝酒喝茶之余,还可耍令听曲,船也够大,最宜高朋玩耍。”

那少年稍显踌躇,最后还是说了:“我姓殷,名琦。”

沈柔冉点点头,对蒖蒖道:“好了,银字儿听完,你们送我回岸上吧。”

蒖蒖闻言安闲向沈氏母女道:“他们舫中有歌舞,我们船上讲‘银字儿’,古今小说,灵怪传奇,凡是女人家爱听的,我们都会说。”

她假托玉氏之名,将莺歌的故事娓娓道来,详细描述莺儿的斑斓仁慈,又把玉氏佳耦因出身导致的自大心机及但愿女儿借婚姻摆脱杂类身份的表情描画得入木三分,是以讲到他们帮助的穷墨客考中解元后欲退婚,莺儿爹怒而脱靴打墨客,恨不得冒死时,沈柔冉亦感同身受,随之深深长叹。蒖蒖持续报告,说到墨客将莺儿约至桥上,以殉情为名骗其投水,沈柔冉不由蹙眉,忍不住斥道:“此人枉读了这么多圣贤书,竟改不了豺狼心性!”

船泊岸后,一名女人从舱中走出,倒是冯婧。此前为她撑船的是一名看上去未及弱冠之年的少年,这时徐行走到她身边,引袖掩手,再伸臂让冯婧掌控,彬彬有礼地扶她登陆。

沈柔冉缓缓展开,每一页都细心看过,最后看到傅俊奕当初写给莺歌的情书,不由嘲笑:“公然是傅俊奕写的,不但笔迹一样,连这些描述思慕之情的辞句,都与写给我的别无二致。”

银字管别名银字筚篥,音色可高亢清澈,又可浑厚凄怆。蒖蒖话音刚落,船中的莺歌已竖举筚篥,轻启朱唇,开端吹奏。噪音袅袅,委宛萦回,似在报告一段哀感顽艳的故事。

她所指的是现在流行的一种平话情势,平话人讲小说故事,一旁有优伶吹奏银字管配乐,故名“银字儿”。

“殷琦?”蒖蒖感觉这名字仿佛在那里听过,很有几分耳熟,还在思考回想,而立于她身后的凤仙早已红颜失容,盯着殷琦,一脸惊诧。

莺歌表示情愿共同,沈柔冉遂让莺歌附耳过来,低声交代她如何行事。言毕见莺歌一脸凝重,又冷肃言道:“事关严峻,若你有半句虚言,这事便行不得,不然必定引火烧身,万劫不复。”

蒖蒖等人遂向那少年伸谢。他穿戴平常士人的青衫,头上戴着软脚幞头,面庞清秀,皮肤大抵不常常见日光,如冰似玉,闪现着异于凡人的惨白。见众女称谢,他状甚内疚,垂下眼睫,羞怯地笑了笑,脸上方才泛出一层赤色。

持棹的少年仍然引袖掩手,让三位女人扶着登陆。蒖蒖见他这一起一向冷静撑船,并未几言,现在又颇显君子之风,不由心生好感,心想本日领了他这份情面,今后老是要还的。他看上去脾气颇荏弱,只怕不免会受强势的内侍欺负,本身若与他了解了,今后或可互助一二,遂问他:“你在那边做事?”

随后银字儿的内容是莺歌落水,见墨客拍浮远去,命悬一线之际幸有路过的船夫相救,回家以后其父遍寻墨客而不见其踪迹。莺儿斩断情丝,应选入宫,做了浑家。不料在宴集上与已成为探花郎的墨客相遇,而墨客彼时的另一身份,是宰相的半子快婿……蒖蒖讲至这里,将手中褶扇一合,停息报告,莺歌的曲子也戛但是止。

蒖蒖胸有成竹隧道:“会,不然安晓得她爱吃酿梅。”

蒖蒖心下作了判定,以为他是打扮成士人的小黄门,先把手中的食品分了好些给他,再问他租这艘船需求多少钱。他摇点头,说:“给我这些端五果子就够了,不必再付钱。”

听得沈柔冉再三嗟叹,待蒖蒖报告结束,道:“我听爹爹提起过这位公主,说她纵情率性,与夫家争论,一怒之下深夜回宫,入诉禁中,乃至宫门夜开,弁言官论列。我很猎奇,问爹爹她的详细事迹,爹爹却又不肯多说了。本日听女人银字儿,才知此中原委。女人不愧是宫中浑家,这等天家秘辛也都晓得。”

沈柔冉便牵着母亲的手,将要上船,蒖蒖歉意地浅笑,一指船舱,道,“我们船小,仅可请一名高朋入内。”

酿梅也是端五果子之一。以盐水浸泡菖蒲、姜、杏、梅、李、紫苏,晒干切成细丝,再用蜜渍,然后归入梅子皮中,便成了甘苦涩美的酿梅。那沈柔冉虽将出嫁,却仍有小女儿心性,爱好甜美之物,一听蒖蒖这么说便含笑看畴昔,颇感兴趣。

冯婧登陆后向蒖蒖等人浅笑道:“我承诺为你们寻一艘划子,没想到本日人这么多,统统湖舟早已被借走,我四周扣问,幸而遇见这位小哥,我一说他便同意让我们用他的船。”

蒖蒖朝她欠身见礼,道:“这个故事尚未写完,我临时也不知该如何归纳。”

沈柔冉一向凝眸聆听,气愤、迷惑、讶异的神情接踵闪现又散去,以后便一径沉默,低首不再表态。最后见蒖蒖停止,方才淡定地抬眼看她,问:“如何不讲下去?”

她又细问莺歌傅俊奕家中之事,莺歌有问必答,与究竟分毫不差。沈柔冉心下已信了七八分,沉吟半晌后,她对莺歌道:“现下这些帖子手札,只能证明傅俊奕与你曾有婚约,至于你落水一事,证据不敷,尚不能鉴定他故意害你性命。我倒是有个别例,能够看出事件端倪,只是需求你共同,不知你是否情愿。”

沈柔冉与其母正信步于湖边,一艘雕栏玉砌的画舫行至她们近处,舫中有浑家朝她们扬声兜揽:“我们船上有新煮的‘青碧香’、‘思堂春’、‘宣赐’、‘小思’,是郦贵妃都爱饮的酒,夫人与小娘子无妨上来品品。”

沈氏母女见那画舫雕镂精美,又听浑家提不久前见过的郦贵妃,相视一笑,正欲上船,却又闻四周采莲船上的蒖蒖朗声道:“我们船上有酿梅,庄孝明懿大长公主最爱吃的酿梅。”

沈柔冉心念一动,问蒖蒖:“你们会说庄孝明懿大长公主的故事么?”

回到岸上,沈柔冉见母亲已在原地等候,面色如常地向母亲走去,言语间并不提采莲船上之事。将要分开时沈柔冉回顾蒖蒖等人,含笑见礼道:“后会有期。”

蒖蒖又诘问:“能够奉告我你的名字么?”

冯婧让三女入内,本身不再上船。少年刺棹离岸,按蒖蒖的叮咛,沿着岸边漂游。

沈柔冉高低打量她,很久后再问:“你指责傅郎薄幸负义,可有证据?”

莺歌怯怯地看了看蒖蒖,蒖蒖向她点头,她才鼓足勇气承认:“我便是故事中的莺儿,真名叫云莺歌,现在是尚食局浑家。”

禁中本年端五比往年热烈,不但请宗室、戚里、大臣家属列席饮宴“排当”,还在后苑小西湖中仿官方风俗泛龙舟。天子让内侍与浑家穿官方服饰,打扮成百姓模样,在湖畔或湖中小舟上贩售端五什物,比方五彩缕、长命缕、艾虎、钗符、香囊之类,取与民同乐之意。排当筹办好,尚未开宴之前,得闲的尚食浑家们便带着筹办好的各式粽子、滴粉团、杏子、林檎及果脯蜜饯等端五果子前去后苑,参与这可贵一见的宫中阛阓。

莺歌慎重朝她见礼,道:“我包管我所言句句为实,亦甘心按女人叮嘱行事。”

蒖蒖道:“实在我入宫未久,宫中旧事也就晓得这一个。宫门夜开之事是听司膳报告大内宫规时提到的,不免猎奇,向姐姐们探听,才得知后果结果。我出自官方,听到的荜门委巷故事远比朱门贵胄的多,此中很有一些盘曲古怪、耐人寻味的,讲起来也很好听呢。”

沈柔冉明眸含光,举目一一核阅舟中众女,然后沉着隧道:“说吧,你们中,谁是莺儿。”

沈柔冉止步,却仍然朝船内探看,有不舍之意。她母亲便笑道:“你想听银字儿就去吧,我上中间的画舫。晚些时候,我们还在这里见。”

莺歌所吹打曲更加哀婉幽咽,声音渐弱,如泣如诉。

沈柔冉兴趣勃勃地要她接着讲个官方故事,蒖蒖点头,向莺歌表示,待莺歌银字筚篥乐声复兴,她一展褶扇,又朗声说道:“却说先朝,政通人和,国泰民安。两浙富庶,工商技术人常有勤恳发财者。明州有一姓玉的少年,因家道贫寒,自小劳作于香水行。他做事结壮,一贯刻苦刻苦,待人又诚心,是以颇受店家与客人赏识,垂垂地积累了些身家,厥后本身开了一家香水行,定名为‘玉一梭’,又娶了一名青梅竹马的娘子,伉俪敦睦恩爱,不久后生下一女,小字莺儿……”

沈柔冉在船中坐下,少年展臂刺棹,让划子荡向湖心。凤仙为沈柔冉点茶,奉上酿梅,蒖蒖手持一把高丽褶叠扇,或合或展,共同着她或悲或喜的神情,在莺歌银字管噪音伴奏下,开端给沈家小娘子报告庄孝明懿大长公主的故事:如何遭受不快意的婚姻,与驸马志趣难合,物议鼓噪之下被迫与从小相伴的内侍分开,最后郁郁而终。

他请蒖蒖等人上船。这采莲船小巧,除了持棹少年,船中仅可容四人,青布幕中倒是装潢精美,有小案几及坐席,皆非常雅洁,案上还炷着带有花蜜香气的海南沉水香。

少年低首浅笑,但不答话。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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