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陈家庄内戏员外
方一躲开，那石狮子便擦着头皮而过，“咚”的一声巨响，将那地儿也震得颤抖起来，灰尘四溅，直落到那陈员内里前，溅了他满脸的灰尘，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切莫脱手，切莫脱手！”陈员外本来也想仗着庄丁人多，想要倚多为胜，却不想这些庄丁常日里在庄户面前如狼似虎，却在更狠的郑屠面前，软如绵羊普通，涓滴也不敢妄动。又见郑屠擒住了儿子，不由镇静起来，仓猝出声道，“甘心赔付银子，甘心赔付银子！”
“啊呀！”陈员外不由失声叫道，“都头切不成胡胡说价。便是打折了腿，请城内最好的郎中，将养起来，也不过十来两银子。如何便要这很多钱？”
陈员外名启德，字江务，并自号筑园仆人。乃是政和初年的秀才，只因秀才中的晚了，举人却屡试不第，是以将功名的心也灰了。又担当了祖上的财产，只在庄子里做个大族翁。运营几年，是以有些范围，只是家里有一子，放纵久了，倒成了庄中一霸，庄户中人，身有痛恨，却无可何如。
“也罢，既然员外心疼财帛，俺便只好断了这厮的一条腿，只当是一报还一报罢了，正所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早知本日，何必当初！”郑屠嘿嘿嘲笑起来，一脚将陈洪踢翻在地，又抬起脚，朝着陈洪的一条腿踩去。
只是这发了一声喊，却不见众庄丁上前。本来世人害怕郑屠勇力，且郑屠又驰名声在外，哪个不长眼的想要上前？是以听闻陈洪大声叫唤，不进反退，俱望外退了几步。
见那郑屠在此逼近，那死里逃生的陈洪，不由发展了好几步，惊惧的瞪着郑屠，好半晌才憋出声来道：“你——你——意欲为何？”
正说话间，却听得那门外一声怒喝道：“哪个不长眼的混账望八，吃了大志豹子胆，却在俺家中挑衅肇事。”说话间，只见一个莫约二十许青年，歪戴着豪杰巾，腰扎宽幅豪杰带，手执一根哨棍，从门外跳将出去。他身后随即涌进莫约三十许庄丁男人，手执刀枪棍棒，顿时将郑屠并陈诚恳围了起来。
便是这笑，却让陈洪心惊胆战起来，尽管道：“那说那些混账话——”
郑屠也不镇静，只是一手提着陈诚恳，渐渐的望门外退去。口中只道：“要打折俺的腿，却不是个易事，俺本日也不伤你家性命。如果要相逼，尽管认得俺的手腕。”一面说，一面退出了门。
陈员外沉默，那陈洪不由大声叫道：“俺不怕你，”说罢，冲着那壮丁们道：“孩儿们，我们一拥而上，定然能够将这厮拿了。打死打伤勿论！”
“倒是，只是那得这很多钱？”陈员外苦着脸道。
陈洪见状，又待要叫唤起来，却吃那郑屠一掌抓住，转动不得，转头瞥见那郑屠凶神恶煞般的脸便在面前，不由哀嚎一声，身子也瘫了。
“当日俺家亲戚的腿倒是不是你打的？”郑屠停在他面前，忽地浅笑起来。
那门外陈诚恳听得郑屠这般算计，忍耐不住，“嗤”的一声笑将出声，却吃那郑屠回身一瞪眼，忙忙的捂住本身的嘴，不敢则声。
郑屠点头道：“总归是你打的，是不？”
陈员外见郑屠铁塔也似的身子堵在门口，不由心慌，忙对那门子喝道：“小牲口，也不看紧些门，却将这等人放了出去，还不去号召人手。”一面说，一面又迎着郑屠，瞪着眼道：“你这黑厮汉，好不讲事理，我何时打了你家的亲戚？”
“父亲恁地托了人不去衙门告他？”陈洪见郑屠去了，这才建议狠来道，“多使些钱，也好出这口恶气。那厮仗着都头的位置，也敢胡作非为。”
那为首的青年恰是陈员外的独子，唤作陈洪的。只是常日里不喜读书，只干些持强斗狠，强拿强要的买卖，又好使强棒，只将这庄子表里搅得鸡飞狗跳，闻着无不遁藏，庄子内受其祸害的庄户们倒送了个名号叫做混世魔王。
却听得这陈洪大笑道：“俺也听闻渭州镇关西的名号，倒是个操刀卖肉的屠夫。呸，你也敢称镇关西？小的们，将这厮拿下，打折了腿，赶将出去。”
那陈洪吃郑屠一脚踢得七荤八素，哀号不止，又见郑屠一脚踩将下来，不由大声告饶道：“父亲、父亲救我！”
那些庄丁也晓得镇关西的名号，天然也不敢过分紧逼。待到了门口，只听得郑屠提起陈诚恳，一个腾跃，到了门下，忽地放下陈诚恳，两手就攀住了门口的一只石狮子，只见得他蓦地喝得一声道：“起！”但见那五百斤重的石狮子，生生吃他提将起来，高高举过了头顶。
郑屠点头道：“如此才是。只拿两百两银子来就是！”
“停止，都头停止！”陈员外真急了，忙道，“给银子，给银子就是！”
那陈员外也在那里帮腔道：“告你个私闯门宅，殴伤性命的罪恶。”
陈洪壮了胆了，挣扎道：“是便如何？若你敢行凶，俺便——俺便告到衙门里。”
众庄户哗然大惊，不想这郑屠力大如此，仓猝今后撤退了几步。便听得郑屠哈哈大笑道：“我的儿，接好了，这是你家的狮子，自当还与你家。”说罢，只顾将手中石狮子望那门口投掷而去。
“该死的牲口，却不是你招惹来的祸害！”陈员外痛斥一声道，“也罢，你昔日欺男霸女，我也就不管了，只是这些光阴，你与我在家温馨度日。”说罢又有些幸运道：“这厮这般力量，所幸没有提那买庄子的事，不然，又不知要多花多少银子才气办理得好呢！”
那陈员外见郑屠凶神恶煞，心下不由先怯了几分，放低了声音，颤声道：“你——你这厮待要怎地？如果要买我家基业，倒是妄图。”
郑屠不睬会，只顾排闼而入，冲那镇静出来的陈员外，大笑道：“某乃渭州郑屠，外号镇关西的便是。在这庄子里也有个亲戚，原想拜见与你，却不防吃了你家里的打，是以来讨个公允。”
“不好也！”陈洪见那石狮子从那半空中朝着自家砸过来，不由骇的腿儿都生硬了，浑身动不得半分。目睹得，就要被这石狮子砸个稀烂。却吃那身边庄丁镇静的推开。
郑屠哈哈大笑道：“你这厮，还要告我么？俺便是衙门里的都头，本日只在你家拿殴伤俺家亲戚的凶徒，看那知州可托你么？”说罢，笑容一敛，冷冷道：“现在便只得两条路可行了。一条便是你多多赔付俺家亲戚汤药钱，二是俺打折你一条腿，却不知你要选哪个？”
这些庄丁，常日里仗着陈洪的势，如何将庄户们放在眼中，也只是欺负良善罢了，如何见过这等凶暴之人？一时候，有几个怯懦的，已然是两股战战，刀枪也拿捏不稳了。
郑屠嘲笑一声道：“俺恭敬你也是个读书人，现在还与你说些事理。你却要胡乱耍狠，只道俺镇关西的名头倒是这般好相与的？”
“你这厮，还不快快分开这里，不然打折你的腿！”陈员外见强援来了，顿时来了精力，只站在那人群以外，一手指着郑屠喝道，“俺也道甚么镇关西，不过是渭州城一地痞罢了，却还敢在这里行凶？小的们，将这肮脏地痞赶将出去。”
郑屠嘲笑道：“本来也是想要买你这基业的，现在你却将俺家亲戚打了，是以也只顾讨些汤药钱。”
待那郑屠去得远了，一干人等这才散去。陈员外拍着大腿长叹，只数落不争气的儿。又骂郑屠黑心的强盗。
众庄丁这才回过神来，但见郑屠又回转来，朝着世人逼近过来，不由自主，哗啦一声，退了好几步远，只要离着这煞星远一些。
“你这厮，恁地可爱！”陈员外恨声道，“陈诚恳是你家亲戚不假，却恁地要使得他来讲项与我？只说要买我的庄子。岂有此理，此乃祖上基业，岂能说卖？却不打他打谁？”
郑屠嘿然笑道：“员外差矣。这打折了腿，疗伤吃药只是小道。俺家亲戚被打伤了腿后，至今不能做活，误了稼穑，是以要些误人为，但是正理？”
“这倒是其次！”郑屠点头道，“俺家亲戚吃你打伤腿，家中便要有人日夜奉侍，是以还要个顾问奉侍的用度。又因俺家亲戚自受伤以来，每日里心惊胆颤，受了些惊吓，心机甚是脆弱，便是见着老鼠也面如土色，想来也要写精力安抚用度。是以算讲起来，这两百两银子，倒还是少算了一些的。”
郑屠指着身边的陈诚恳嘿然道：“这位老爹倒是俺家小娘的父亲，你打了他，却不是打了俺家的亲戚？俺等闲不上门来，如果不说出事理，俺还在此地不走也。”
郑屠这才调休，嘲笑道：“你这厮，倒也能识得短长。现在便饶了你！”一面说，那陈员外早已着人捧了银子出来，郑屠接过来，用布包了，只说了一声“叨扰！”，拉起陈诚恳，扬长而去。
庄丁鼓噪起来，拿起刀枪棍棒，号令一声，就朝着郑屠逼近过来。
“这——这——如何是好！”陈诚恳有些腿软，一丝儿使不上劲，软软的就要塌在地上。却吃那郑屠一把提住了衣领，这才支起家子来，却苦着脸，说不出话，身子也颤抖起来。
显见得，这厮便是要欺诈讹诈一番了。陈员外不由肉痛得只抽眉头，迟迟不敢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