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100章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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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隐意欲也跟着畴昔,方举步时,忽听一声轰隆若山崩地陷,士隐大呼一声,定睛看时,只见骄阳炎炎,芭蕉冉冉,梦中之事便忘了一半。又见奶母抱了英莲走来。士隐见女儿越产生得粉装玉琢,乖觉可喜,便伸手接来抱在怀中斗他玩耍一回;又带至街前,看那过会的热烈。方欲又带至街前,看那过会的热烈。方欲又带至街前,看那过会的热烈。
又不知过了几世几劫,因有个空空道人访道求仙,从这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颠末。忽见一块大石,上面笔迹清楚,编述历历。空空道人乃重新一看,本来是无才补天、幻形出世,被那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入尘凡、引登此岸的一块顽石;上面叙着出错之乡、投胎之处,以及家庭琐事、闺阁闲情、诗词谜语,倒还全备。只是朝代年纪,失落无考。前面又有一偈云:无才可去补彼苍,枉入尘凡若许年。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空空道人看了一回,晓得这石头有些来源,遂向石头说道:“石兄,你这一段故事,据你本身说来,有些兴趣,故镌写在此,意欲闻世传奇。据我看来:第一件,无朝代年纪可考;第二件,并无大贤大忠、理朝廷、治民风的善政,此中只不过几个非常女子,或情或痴,或小才微善。我即使抄去,也算不得一种奇书。”石头公然答道:“我师何必太痴!我想向来别史的朝代,不过假借汉、唐的名色;莫如我这石头所记不借此套,只按本身的事体道理,反倒新奇新奇。何况那别史中,或讪谤君相,或贬□□女,□□凶暴,不成胜数;更有一种风月笔墨,其□□污臭最易好人后辈。至于才子才子等书,则又开口‘文君’,满篇‘子建’,千部一腔,千人一面,且终不能不涉淫滥。在作者不过要写出本身的两首情诗艳赋来,故假捏出男女二人名姓;又必旁添一小人拨乱其间,如戏中的小丑普通。更可厌者,‘之乎者也’,非理即文,大不近情,自相冲突。竟不如我这半世亲见亲闻的几个女子,虽不敢说强似前代书中统统之人,但观其事迹原委,亦可消愁破闷;至于几首歪诗,也能够喷饭供酒。其间聚散悲欢,兴衰境遇,俱是按迹循踪,不敢略加穿凿,至失其真。只愿世人当那醉馀睡醒之时,或避事消愁之际,把此一玩,不但是洗旧创新,却也省了些寿命筋力,不更去谋虚逐妄了。我师意为如何?”
空空道人听如此说,思忖半晌,将这《石头记》再检阅一遍。因见上面大旨不过谈情,亦只是实录其事,绝无伤时诲淫之病,方重新至尾誊写返来,闻世传奇。今后空空道人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改名情僧,改《石头记》为《情僧录》。东鲁孔梅溪题曰《风月宝鉴》。后因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览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次,分出章回,又题曰《金陵十二钗》,并题一绝。即此便是《石头记》的缘起。诗云:满纸荒唐言,一把酸楚泪。都云作者痴,谁解此中味!
却说甄士隐俱听得明白,遂不由上前见礼,笑问道:“二位仙师请了。”那僧道也忙答礼相问。士隐因说道:“适闻仙师所谈因果,实人间罕闻者,但弟子呆笨,不能洞悉明白。若蒙大开痴顽,备细一闻,弟子洗耳聆听,稍能警省,亦可免沉湎之苦了。”二仙笑道:“此乃玄机,不成预泄。到当时只不要忘了我二人,便可跳出火坑矣。”士隐听了,不便再问,因笑道:“玄机固不成泄漏,但适云‘蠢物’,不知为何,或可得见否?”那僧说:“若问此物,倒有一面之缘。”说着取出递与士隐。士隐接了看时,本来是块光鲜美玉,上面笔迹清楚,镌着“通灵宝玉”四字,前面另有几行小字。正欲细看时,那僧便说“已到幻景”,就强从手中夺了去,和那道人竟过了一座大石牌坊,上面大书四字,乃是“太虚幻景”。两边又有一副春联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有为有处有还无。
――此开卷第一回也。作者自云:曾历过一番梦幻以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说此《石头记》一书也,故曰“甄士隐”如此。但书中所记何事何人本身又云:“今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忽念及当日统统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去处见地皆出我之上。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我实愧则有馀,悔又无益,大无可如何之日也。当这天,欲将过去所赖天恩祖德,锦衣纨之时,饫甘餍肥之日,背父兄教诲之恩,负师友规训之德,乃至本日一技无成、半生得志之罪,编述一集,以告天下;知我之负罪固多,然闺阁中历历有人,万不成因我之不肖,自护己短,一并使其耗费也。以是蓬牖茅椽,绳床瓦灶,并不敷妨我襟怀;况那晨风夕月,阶柳庭花,更感觉润人笔墨。我虽不学无文,又何妨用假语村言敷演出来亦可使闺阁昭传。复可破一时之闷,醒同人之目,不亦宜乎?”故曰“贾雨村”如此。更于篇中间用“梦”“幻”等字,倒是此书籍心,兼寓提示阅者之意。
一日炎夏永昼,士隐于书房闲坐,手倦抛书,伏几盹睡,不觉昏黄中走至一处,不辨是那边所。忽见那厢来了一僧一道,且行且谈。只听道人问道:“你携了此物,意欲何往?”那僧笑道:“你放心,现在现有一段风骚公案正该告终,这一干风骚朋友尚未投胎出世。趁此机遇,就将此物夹带于中,使他去经历经历。”那道人道:“本来克日风骚朋友又将造劫历世,但不知起于那边,落于何方?”那僧道:“此事说来好笑。只因当年这个石头,娲皇未用,本身却也落得清闲安闲,各处去玩耍。一日来到警幻仙子处,那仙子知他有些来源,因留他在赤霞宫中,名他为赤霞宫神瑛酒保。他却常在西方灵河岸上行走,瞥见那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棵绛珠仙草,非常娇娜敬爱,遂日以甘露灌溉,这绛珠草始得久延光阴。厥后既受六合精华,复得甘露滋养,遂脱了草木之胎,变幻人形,仅仅修成女体,整天游于离恨天外,饥餐秘情果,渴饮灌愁水。只因尚未酬谢灌溉之德,故乃至五内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常说:‘本身受了他雨露之惠,我并无此水可还。他若来世为人,我也同去走一遭,但把我平生统统的眼泪还他,也还得过了。’是以一事,就勾出多少风骚朋友都要下凡,造历幻缘,那绛珠仙草也在此中。本日这石正该来世,我来特地将他仍带到警幻仙子案前,给他挂了号,同这些情鬼下凡,一了此案。”那道人道:“果是好笑,向来不闻有‘还泪’之说。趁此你我何不也来世度脱几个,岂不是一场功德?”那僧道:“正合吾意。你且同我到警幻仙子宫中将这蠢物交割清楚,待这一干风骚孽鬼来世,你我再去。现在有一半落尘,然犹未选集。”道人道:“既如此,便随你去来。”
《石头记》缘起既明,正不知那石头上面记取何人何事看官请听。按那石上书云:当日地陷东南,这东南有个姑苏城,城中阊门,最是尘凡中一二等繁华风骚之地。这阊门外有个十里街,街内有个仁清巷,巷内有个古庙,因处所狭小,人皆呼作“葫芦庙”。庙旁住着一故乡宦,姓甄名费字士隐,嫡妻封氏,脾气贤淑,深明礼义。家中虽不甚繁华,然本地也推他为望族了。因这甄士隐禀性澹泊,不以功名为念,每日只以观花种竹、酌酒吟诗为乐,倒是神仙一流人物。只是一件不敷:年过半百,膝下无儿,只要一女乳名英莲,年方三岁。
看官你道此书从何而起说来虽近荒唐,细玩很有兴趣。却说那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十二丈、见方二十四丈大的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那娲皇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单单剩下一块未用,弃在青埂峰下。谁知此石自经熬炼以后,灵性已通,自去自来,可大可小。因见众石俱得补天,独本身无才不得当选,遂自怨自愧,日夜哀思。一日合法嗟悼之际,俄见一僧一道远远而来,生得骨格不凡,丰神差异,来到这青埂峰下,席地坐谈。见着这块鲜莹明洁的石头,且又缩成扇坠普通,甚属敬爱。那僧托于掌上,笑道:“形体倒也是个灵物了,只是没有实在的好处。须得再镌上几个字,令大家见了便知你是件奇物,然后携你到那昌明隆盛之邦、诗礼簪缨之族、花柳繁华地、和顺繁华乡那边去走一遭。”石头听了大喜,因问:“不知可镌何字携到何方望乞明示。”那僧笑道:“你且莫问,今后天然明白。”说毕,便袖了,同那道人飘但是去,竟不知投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