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叶繁花艳
李玄都俄然停下脚步，昂首望去。
这伴计倒是有几分急智，立即答道：“在我们这等处所，最不缺的就是女儿家，以是这酒天然就是给楼里、院里的女人们埋的。”
李玄都收回视野，轻声道：“真是好大的手笔。”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叶繁花艳
胡良笑道：“来这儿的男人，又有几个是来看景的？说到底还是为了女子来的。”
伴计笑问道：“听口音，客长是帝京人士？如何会喜好这江南之地所产的花雕酒？”
李玄都不反对舍生取义，但反对将舍生取义强加到旁人的头上，只要志愿舍生方是取义，若被逼迫舍生，不管这类逼迫是品德上的逼迫还是武力上的逼迫，义之何存？
李玄都浅笑道：“花雕酒好，我最是喜好花雕。”
第二日一早，“天乐桃源”开端变得热烈起来，涓滴不逊于过年时的喜庆氛围。
小丫头被李玄都留在了外头的石安县中，为了以防万一，李玄都没有让小丫头留在酒坊中，而是被“投止”在一处私塾中，让那儿的老先生代为照看，也算是让小丫头重新读一读贤人的微言大义，以小丫头现在的修为，自保应是无虞。
李玄都淡然道：“我不是帝京人士，本籍齐州，只是在帝京待过几年罢了。帝京是天子脚下，天南海北之人尽是会聚于此，不但独一北方人，也有南边人，毕竟江南的文臣北方的武将，朝堂之上，出身于江南的阁老重臣也不在少数，这江南的花雕酒传播到帝京，天然在道理当中。”
只是李玄都偶然去会商这里应当不该该存在，毕竟这些女子不幸，内里那些三餐无觉得继，尚且有冻饿之虞的百姓更不幸。这儿的女子落空的只是自在之身，却衣食无忧，就算让她们分开这里，她们出去以后又如安在乱世当中保存？反倒是有些女子也许还不乐意，换而言之，在内里那些贫苦百姓看来，这儿与真正的世外桃源又有甚么辨别？
本来在此服侍的年青伴计自恃是地头蛇，另有些怠慢之心，在看到那枚承平钱以后，当即收起那些懒惰，取出一壶真正上了年份的好酒，送到三人的面前。
丑奴儿苦涩笑了笑，没有说话。
胡良有些镇静，稍稍扯开领口，“早就听闻‘天乐桃源’的大名，一向缘锵一面，现在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
此时李玄都和胡良、丑奴儿一起走在大街上，看着一辆辆花车从身边颠末，带起香风无数，屋檐下，树梢上，长杆上，到处挂满了火红色的灯笼，入眼处皆是暗红一片，令人不免生出一股含混的气味。
三人沿着中枢主街道一向前行，看到路边一个由琉璃阁临时搭建的酒摊，以供来此的客人歇脚，此不时候尚早，酒摊上没几小我，三人便顺势坐下，李玄都畴前囊中拿出一枚承平钱，“光驾，来一壶酒。”
胡良也止了声音，顺着李玄都的视野望去，可见在山壁上有无数的楼阁傍山而建，层层叠叠，堆砌在一起，好似是一座庞大的“琼楼”。
本日能够被称为“花朵”的几名女子，同时也是全部“天乐桃源”中名誉最大的几名女子，大略是琉璃阁的玉胡蝶女人，绘春园的雪花飞女人，如梦苑的水仙子女人，以及桃红楼的庆金枝女人。这四位可谓是四大头牌，各自都有拥趸无数，本年的花魁也多数是从她们四人中评比出来。
丑奴儿望向这座琼楼，语气中多了很多感念意味，“那儿就是天乐宗中人地点，宗内职位越低，所居住的处所也就越低，天乐宗的宗主醉东风便居于最高处的大殿中。”
本日的“天乐桃源”中，不消去某座楼中或是某个院中，到处可见盛装打扮的女子，她们站在装潢有各色采带、花朵和绸缎的富丽花车上，行于桃源的各大街道，在花车四周有赤着上半身的精干男人撑着各种色彩的华盖、曲柄的罗伞、孔雀羽毛的掌扇，另有稚气未脱的小丫头提着莲花灯，花车接着花车，会聚成一支浩浩大荡的长龙步队，街道两旁则尽是看热烈的人群，常常有姿容出众的女子颠末，便会引发阵阵喝彩之声。
也正因为如此，本日的“天乐桃源”不似常日那般门禁森严，相对来讲会宽松很多，在丑奴儿的带领下，李玄都等人混在一众天南海北的客人们当中，通过一条蜿蜒山腹通道，轻而易举地来到“天乐桃源”。
伴计伸出大拇指道：“客长好见地。实不相瞒，我们琉璃阁的花雕酒绝对隧道正宗，虽说代价是贵了点，可一分代价一分货，物有所值，有些窖藏了二三十年的上等女儿红，与江南本地的上品女儿红别无二致，只要三枚承平钱，如何样，客长要不要来上一坛尝尝？”
李玄都是第一次来这儿，当他见到这幅无日无月不夜城的气象时，实在震惊了一把，这让他想起了蜀道之难，以及修建在绝壁峭壁上的悬空寺。当年天乐宗将紫仙山的山腹掏空，建起这座偌大的世外桃源，不知破钞了多少人力物力，而这些财帛又是从何而来，无外乎是这些不幸女子的身上而来。
评比花魁嘛，那就不免有花叶之分，如果那些备受追捧的女子，天然姿势就会高一些，傲岸一些，八风不动，如果没那么驰名誉的女子，便安温馨静地扮演绿叶，以矜持和婉待人。实在不管是傲岸也好，矜持也罢，对于这里的女子而言，仅仅只是调换名誉的手腕罢了，能够调换真金白银的名誉才是最首要的东西。
胡良伸手取过酒壶，翻开盖子，轻嗅一口，道：“最起码十年的花雕。”
李玄都附和志：“的确与别处罚歧。”
对于浅显人来讲，天大地大活着最大。
一枚承平钱，起码也能抵得上三十两银子，就算是在“天乐桃源”这等处所，也毫不是只用来买一壶酒，更多是用来当作拍门砖，并且这银子也不是随便给的，给多了，就要被当作冤大头，给太少了，则要心生轻视怠慢。幸而当初李玄都跟从张白圭也算是见过世面，晓得此平分寸。
此时天气还早，这四位女人是不会现身的，要比及这些做绿叶的女子们将氛围完整衬托起来以后，她们才会退场，各大金主、高朋也会随之呈现，随之开端斗才、斗艳、斗财，当时候才是此次评比花魁的飞腾地点。
胡良闻言后，打趣道：“这江南的花雕酒但是有讲究，生下个儿子便要为他酿些花雕酒，埋到地窖里十几二十年，说是等儿子中了状元再取出来大宴宾朋，故名‘状元红’。虽说叫这个名字，但天下三年才出一个状元，实在就是讨个口彩，比及儿子娶媳妇拿出来喝就是。同理，生了女儿埋下去，十几二十年取出来嫁人时再喝就叫‘女儿红’。你说你们这儿有二三十年的上等女儿红，又是给谁家女儿埋的酒？”
伴计一听，立即说道：“客长是个懂酒之人，这是武德六年的花雕，到现在刚好是十二年。”
丑奴儿明天特地易容了边幅，是个清秀的男人面庞，又换上一身男装，跟在李玄都和胡良身边也不算显眼，闻言以后，接口道：“这里初见冷傲，可光阴一久，就不免腻歪有趣，放眼望去，尽是黑与红二色，那里比得上外头的青山绿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