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白马门(修)
“非畏矣,乃其不为也。”
任苏一拢拳,目露奇芒:“不敢当。沅州六公子之名如雷贯日,本日能一战也算不虚此行!”
似方才那一斩击,任苏也并非必然要斩杀两人,可避不过断手断脚,那便不如痛下杀手,一绝后患。
任苏心念起伏,耳边已回荡起喧闹呼喝,无不是请这方凝之出战的话语,显现出此人在四帮的莫大名誉。
“真英杰也!”李奇直视着那龙行虎步的锦衣侠少,目炫之余,心中又不自禁掀起一丝丝波澜,“江湖风雨飘摇,不经意便是杀身颠覆之祸,可谓步步艰苦,却也正因有此等人物,叫人前赴后继,不畏死生。”
碧天下,暖风乍起,寂寂无声,独一杆染血旗号猎猎,合着轻微行动安闲叩响,只见旗下身影更加高大。
更何况那一踏也不是平常步法,两相叠加,遑论是这以工致见长的瘦汉,即便那魁伟齐则再来也是无用。
“哈哈!”
又是同一阵大笑,笑罢,听得辇中人拂袖吟唱,道:“男儿当杀人,杀人不包涵。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此人春秋与李奇类似,也不过二十三四,银冠白袍,袍上绘几株秀竹,与仆人普通矗立俊朗,他右手固执一柄铁骨扇,行走间环佩叮铃,如同一名大族公子,倒是行动妥当,眉宇一派朗清,气度翩翩,令人倾慕。
不过,这般行事,落在青袍中年这个故意人眼里,却成了初出茅庐,未历风雨,另有仁心仁念的表示。
任苏也不去理睬,提剑上前几步,那边方凝之与青袍中年低语,正点头苦笑着,似有所觉地一昂首,微微点头,又低头动了动嘴唇,引得身边数人面上略现不甘,方才朗笑步出:“鄙人宣景方凝之,见过任少侠。”
目光一触,青袍中年洒然一笑,蓦地迈出,在一众惊奇的目光下,向着车辇那边微躬,语不惊人死不休。
“可……”瘦汉张张嘴,如那魁巨大汉般,身躯成了高低两截掉落在地,任苏淡淡瞥了一眼,闷哼一声,从怀里取出一块白布绢帕,也不顾忌周身满地的碎尸血泊,微垂着眼睑,面无神采地缓缓擦拭着噬血剑锋。
他倒不似四帮之众那般缠身俗事,早早便起家在另一座山头练功,下来时,恰好是遇见齐则两人出战。
这希少也决定了习得者高出旁人一筹的上风,而这不是空言妄谈,是数百年来江湖争斗无可摆荡的明证。
“三圣前辈,长辈大胆要求与任少侠一战,非论胜负,我白马门皆心甘甘心退出此次比斗!”
这两句话一向被任苏奉为金科玉律,废土天下上也每时每刻都上演着近似的血的经验,或因好争强斗狠,被人捡了便宜,乃至引来群起而攻,或因一时心软、欲望,放过仇敌,导致身故,至于那些能在废土上耐久不衰的豪强,则无不深通这简简朴二十字的精华,八面小巧,不竖劲敌,但如有人敢欺上门,必是当即的毁灭。
他面庞诚心,疤脸老者和妇人互看一眼,游移地点点头,俄然,四帮众的大前面传来些许喝彩轰动。
“小安!取水囊来,少爷我洗把脸再战!”任苏回身收剑,一振袍袖,头也不回地往车辇那厢行去。
也正因身法轻功过分遥不成及,一门上好的攻伐步法便成了大多数江湖人的寻求,不过,内劲既不似内息般缥缈轻巧,也不似内力般刚柔并济,其直来直去、霸道刚猛的性子也决定了呼应层次攻伐步法的希少。
不一会,剑刃又似秋泓深潭般洁白,任苏看了眼地上,眉头微皱,收起带血绢帕,轻弹锋刃,剑吟响遍全场,他执剑瞋目扫去,恍忽间有股咄咄威势残虐,只见目光落处,黑压压的一片寂寂垂首,四野风声飒然。
平凡人一说江湖风景,莫过于两样:一,便是任侠负气、称心恩仇的豪放;二则是那如浮光掠影一去数里的萧洒纵横,只是不入江湖,哪知这般轻身功法的意味,即便是粗浅的腾挪提纵也非得一口内息蕴生才可使得,而想达到身若游龙、来去如风的地步,更是得成绩小周天,一身内力通达十二端庄,如臂挥使。
“‘铁扇公子’方凝之?”李奇眸光一闪,见这翩翩公子行到青袍中年身边,心底也升起一丝莫名期盼。
这时,任苏眸光一转,锐如锋刃,张扬剜向前排十数人,此中数人神采一白,经大哥江湖竟被戋戋目光逼退。
青袍中年目视着这轩昂身影,烦恼一叹,心中喃喃,这类场合起这上不了台面的谨慎思,我也是胡涂了。
“铁扇公子”方凝之,不止功力远超平辈,出身也非常独特,他本身是青袍中年之侄,却因根骨上佳,被常州宣景派一名路过访亲的长老看中,收为关门弟子。无巧不成书,这位长老又恰好是七牙帮上代帮主之兄,也是七牙帮现在最大的依仗,一来二去,倒使得这巨野郡以白马门和七牙帮为首的大小帮派权势垂垂敦睦。
换句话说,四帮之以是能丢弃以往恩仇结合,江湖上称作“沅州六公子”之一的此人是不成或缺的一环。
“任少侠,还望不要讽刺方某了,此次鄙人虽自认下风,却也不会就此伏输,待异日蕴生内息,自当回返常州宗门当中,向恩师就教更高深的武学,两年后,方某必将重临天狼,再向少侠就教,到时请勿推让!”
方凝之点头,回身欲退回人群,可未行几步,便闻声火线传来一声泠然剑吟:“下一场是哪两个?”
又或者往深里想,或许背后另有着宣景派的模糊拉拢。
任苏不置可否,也不点破他那点珍惜羽毛的谨慎思,只轻笑道:“不然,却也一定能拿下方兄。”
浊音娓娓,直似一弯浅水淌过山涧,神韵悠长,可淌过身边,才发明寒气砭肤,深切骨髓,待最后一字落下,剑风一声轻嘶,如神来之笔,寒光闪亮,更仿佛有滔天杀机掀起,寒霜纷飞漫天,放眼望去非常色变。
方凝之一征,过了好一会,刚正正衣冠,接着其面色一谨,寂然拱拱手,扬眉昂然发声,如激流清越。
一念起,他定下了以性命相搏拿捏住任苏的运营,不料聪明反被聪明误,不但不成,更是触怒了任苏。
方凝之听罢,倒是直摆手:“任少侠谈笑了,方某方才见你大发神威,剑锋无匹,至今另有些胆战心惊,哪敢妄论一战!”顿了顿,声音倏忽拔高三分:“不过,且容方某冒昧一问,任少侠但是习有攻伐步法?”
他远远瞅了瞅沉默的十数名高层,心头鄙夷之际,悄悄颤抖,似有忘记好久的东西涌动,教人热血彭湃。
疤脸老者两人皱眉看去,便见黑压压一片如麦浪般分开,待中间徐行行出一人,顿时面上暴露一抹忧色。
秦昭此来,看似张扬随便,事前倒也在天狼山有过两三天探查,而此人,恰是此中最值得存眷的一个。
任苏头上新插了根鸟首木簪,半披垂着尚显湿漉的头发,一挥手,制止了小书童擦干发丝的行动,眼眸细眯,“这便是方凝之……”他渐渐挺直身躯,感受着更加靠近几近不减色与本身的浑厚气机,嘴角微微勾起。
任苏嘴角扬起一丝冷傲,清幽的眸子扫过世人,心头肝火垂垂消弭,他撮唇长啸,一时响彻这逼仄六合。
一石激起千层浪,转眼人群再次收回嗡动,任苏神采平平,天狼磨砺时他增加了很多见闻,倒也不奇。
他一身力量近乎炼力外功内劲美满,霸斩一出,更是平增六成力道,足有千斤,岂是平常铁器能当!
绝剑四式,撤除有些格格不入的连突,俱是讲究极限发作的狠辣杀招,而霸斩此招便是力之发作。
青袍中年的战略很简朴,与前几战也相差无几,都是以一人管束,再以另一人乘机夺旗,若要说分歧,那便是多了死缠烂打这节,提及来,这也是任苏不肯完整获咎四帮,几战中皆是点到即止,根基未下重手而至。
任苏弹剑叱呵,蓦地大步上前,习武者把稳怀猛虎,他却没心机顾忌那等为名声所累的朽物,眸光掠过方凝之较着一僵的身形,挨个扫向十数名在四帮当中说一不二的风云人物,终是顿在一脸安然的青袍中年身上。
“任少侠又不是只会一门步法,”方凝之打了个哈哈,忽而目光一闪,“方某如果了局一战,非得再叫齐两名兄弟不成,不然,难挡任少侠剑锋之利啊。”任苏抬眼,似笑非笑:“若能与方兄一战,何尝不成。”
话毕,方凝之一对星眸凝睇着任苏,面庞弥漫着非常自傲,任苏也不答话,微微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式。
这话一出,本来因方凝之坦承不如任苏而引发的些许骚动立时沉寂下来,任苏微微一笑:“恰是。”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李奇如果真要在这江湖上闯出一番奇迹,这四帮毫不成久留。
“利令智昏啊利令智昏,前人这话还真没说错。”青袍中年点头,又看向疤脸老者和妇人,低声道:“两位,齐护法、李兄弟皆因白某一时胡涂身故,他们的身后事和家儿长幼的豢养但愿能由我来承担一半。”
任苏在废土天下长大成人,也算历经情面冷暖、诡计狡计各种阵仗,久而久之,行动办事免不了有本身的一些端方,或者说,废土保存法例:其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其二,人若犯我,挫骨扬灰,连累殆尽。
方凝之心知肚明,见任苏坦承下来,惋然叹道:“步法攻伐,独步武林,齐护法和李兄弟可惜了。”
李奇暗呸一口,心机平静下来,他是在任苏开口以一敌二时醒转过来的,那会也是这些人号令得最为短长的时候,可眼下不过稍挫锐气,便个个如惊弓之鸟,草木皆兵,连半点胆气也无,当真是坐井观天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