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 成皋（下）
“我还能走去那边？”他摸摸我的头发：“我就在此处，不走。”
公子？
公子骑着他的青云骢，率着雄师一起砍杀。太阳从浓云的裂缝中暴露脸来，他的白袍和铠甲在尘雾中氤氲生辉。
只见他仿佛方才从顿时下来，满面焦心，将我细心检察：“你感觉如何？伤了么？”
我又应了声，只觉这声音真好听，就像公子的一样……
傻瓜。
两甲士多势众，夹攻之下，已经全然称不上对阵。敌军腹背受敌，早已偶然恋战，一触即溃，或奔逃或投降，瞬息崩溃。疆场的情势很快明朗。濮阳王在成皋关中战死，沛王在阵前投降，只要汝南王乔装改扮成军士，被亲随护送着，往豫州逃去了。
未几，有甚么递到了我的唇边，温水淌入口中，我咽了几口，只觉浑身温馨。
我的心蹦了一下，认识倏而复苏，眯着眼睛展开。
我亦吃了一惊，正待再细看，人群涌动，我的目光忽而在一面写着桓字的大纛上定住。
“秦王？”我问，“他也来了荥阳。”
“莫非是元初？”桓瓖吃惊道。
“霓生！”俄然，我仿佛听到了公子的声音，心中一喜，合法转头，俄然见一人朝我扑了过来。
我舒畅地靠在上面，看着他，心中终究结壮，只觉如何也看不敷。
我张口，只觉心被一点一点的填满。
统统，恍然仍旧。
我了然。固然曹叔还未与我细说，但从老张的转述和曹叔的行动来看，媾和已是毫无疑问。当下既然曹叔和秦王都到了荥阳，二人劈面商讨，当然是最好。
“你……”我望着公子，睁大眼睛，有些不成置信，声音发涩，“……我在做梦？”
我忙将他推开，喘着气望着上方。
“恰是。”公子道，“我领一万北军和两万辽东兵为前锋，秦王坐镇后军。破关以后，他也到了荥阳。”
公然，收缩到成皋关前的兵马先前已经布阵划一, 当下却乱了起来。
我讶然。
看着他，我心头甜甜的，嘴边那些辩驳的话一下又咽了归去。
我等皆是一惊, 随即到高处去张望。
身材轻飘飘的，仿佛飘在云上。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彪兵马打着豫章国的灯号，领兵之人身形纤细，明显是个女子，待看清那头盔下的面庞，公然恰是宁寿县主。
公子弯起唇角，伸手捏了捏我的脸：“你说呢？”
我焦急地张望着，一边在那些兵马中寻觅公子的身影，一边向桓瓖道：“你瞥见了么？元初在那边？”
那人力量颇大，手里拿着刀便要捅下来，我死死扣住他的手腕，用力抵住。
那刀刃眼看着越来越逼近，我奋力抵挡着，正焦心之间，俄然，只听利刃透胸的闷响，那人俄然定住，口中冒出血来。
那关中逃出来的残兵与沛王麾下的搅在一起，军心大乱，不管沛王的令旗如何变更，阵列皆溃不成形，全然批示不灵，任凭宰割。
我晓得这般景象, 唯有公子破关可解释，心中早已冲动彭湃。不等他们再说话，我翻身上马, 朝阵前而去。
他没说为何要速战持久，我倒是晓得。
未几，我的面前一黑，再无知觉。
远了望去, 关城的大门已经翻开，护城河的吊桥也放了下去，源源不竭有兵卒从城内涌出。观其行进，并非井然有序，却似避祸普通抢先恐后, 如同决堤的大水普通，朝沛王兵阵的背后冲去。
“见到了。”他说。
“现在信了么？”他吻着我的脸颊，低低道。
公子低头，在我的唇上吻了吻，少顷，让我重新躺归去。
未几，又伸手去摸他的脸。
“医官和曹先生都来给你看过，说你是劳累过分，摔下时恰好头磕了一下，便晕了畴昔。”公子说着，摸了摸我的头发，“曹先生特地给你检察了伤势，说你无大碍，本日就会醒来，果不其然。”
这确切是大变之兆，吕稷大喜，马上令人朝曹麟和薛尚所率的后军发令，变阵应对。
“他正与秦王会晤。”
手指悄悄抚在那俊美的眉眼上，掠过笔挺的鼻梁和柔嫩的嘴唇，最后，停在他的颊边。他仿佛一向没有安息好，眼睑下泛着淡淡的青黑，不过那双眸仍然温润有光。
公子……
公子搅动粥碗的手停了停。
那感受颇是实在，我忙将他的手抓住，只觉掌心暖和，苗条的指间微微带着些粗砺，恰是熟谙的触感。
本来如此。我讪然。
我迷含混糊地应一声。
鼻子倏而一酸，悠长以来的思念和担忧一下化作泪水，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我动了动，展开眼睛，只觉光照刺目，又闭了归去。喉咙里干得很，我张了张口，忽而听有人问：“……想喝水么？”
嗯……真舒畅……
“你是堂堂侍中，为何要替秦王做前锋。”我说，“如有了闪失，何人来担负？”
曹叔因为当年受太重伤之故，一向跟祖父学医，在跌打伤上很有些成就。他说无事，那便无事，我放下心来。
他总说晓得了，到头来还是这般逞能。
公子正在面前，穿戴一身长衣，看着我。
待看清了他的脸，我认出来，此人我在蒋亢身边见过，是他的侍卫。
他看着我，深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我晓得。”
他服侍起人来颇是细心，那粥有些烫，他舀了舀，悄悄吹凉了，才送到我的嘴边。
我踌躇半晌：“你母亲，也在荥阳。”
早在当年的遮胡关大战以后，我就当真地跟他说过，就算非要亲身上阵，也须得在四周带着几十贴身保护，万不成忘乎以是冲锋在前。
我享用不已，吃了两口，问道：“我怎会在此？那战事如何了？”
公子道：“战事早完了，你睡了一整日。”
公子又从案上端了一碗粥来，喂我吃下。
心头一个激灵，我本能地弓起家，企图借力将那人垫在身下。无法还是稍迟了一步，落地时，我虽未曾被他压住，但身材还是重重摔在地上，一阵疼痛。
我不由地笑轻笑出声，点点头。
我仓猝朝他奔去，但四周八方都被人群隔绝，时不时还须防备砍过来的刀枪。我只得一边对付着，一边眼睁睁地望着他领兵朝另一边跑去，不管我如何喊他也听不到。
我忙抓住他的手：“你不准走开。”
见得这般机会，这边亦鼓声高文。阵中令旗变更，明光道和东平国将战线推动，未几，与错愕四散的溃兵撞在一处，厮杀起来。
我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又好气又好笑。
那大纛下，一个熟谙的身影身披甲胄，一马抢先。
耳边总有些叽叽喳喳的鸟叫，当真烦人。
我讶然。
天光灼灼，公子的脸呈现在上方。
“你怎不去会晤？”我又道，“你是攻打成皋关首功，又是朝廷的侍中，那般大事少不得你。”
头很沉，但很舒畅，我仿佛已经好久没有睡得如许安稳，想再多睡一会，却总感受有人在跟我说话，另有人在摸我的头发。
战鼓齐鸣，已经有军士在喝彩。
幸亏当下，这疆场上已无公子的敌手。
“妖妇！你害死了将军！”他脸孔狰狞，“你不得好死！”
先前的事垂垂想起，我看着公子，又惊又喜，仍感觉难以置信。
“元初，”过了会，我说，“你可见到了子泉公子？”
没多久，只见一彪兵马从成皋关中杀出，如虎入羊群，突入敌阵，而后兵分几路，将敌军切割。
我望着他，只觉心头突突跳着，满心欢畅，想说无事，却说不出来，耳边的声音在远去，
我的手紧紧攀在他的脖子上，与他耳鬓厮磨，埋头在他的颈窝里深吸一口气。
说罢，他将厚褥和隐枕取来，垫在我的身下，让我半坐起来。
说着，他又将汤勺里的粥吹了吹，喂到我嘴边。
我猝不及防，被那人掼着，从马背上滚落下去。
桓瓖没有说话，未几，忽而睁大眼睛望着不远处：“那是何人？宁寿县主么？”
公子不觉得意：“不过是做个前锋罢了，成皋关和荥阳我甚是熟谙，既要速战持久，交与别人我不放心。”
“好些了么？”那声音问道。
那味道熟谙而暖和，魂牵梦绕，从未曾忘怀。
我怔了怔，又看向四周。这屋子里的安排，我也熟谙。这是荥阳行宫中，公子的房间。畴前每次到荥阳来，他都住在此处。
待得四周终究没有了停滞的人，我策马奔入疆场，四周寻觅公子的大纛。
公子笑起来，倏而俯身下来，连人带被，将我拥在怀中。
不过提到秦王，我仍颇是不满。
疆场瞬息万变，目睹那成皋关中的溃兵涌出，要往自处奔逃, 这边也拉长战线, 如口袋普通将关前封堵。先前的攻城械具，当下成了防备的拒马, 被推到阵前。曹麟和薛尚各领兵马, 在中间与两翼布局, 将成皋关前死死堵住。
“不过是会晤罢了，圣上那边另有使者列席。”公子道，“不去也罢。”
“曹叔安在？”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