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第三百零二章

神凰元年仲春十五，朝会过后，李瑾月换衣，召见张九龄于大明宫延英殿西暖阁。

“五年啊……朕起码还要等五年。”她也起码还要再等五年。

“陪我看好不好？”她将下巴搭在李瑾月肩头，撒娇问道。

常常想到此事，她就感觉心烦。皇太女期间，她就想过要迎娶玉环，但被张九龄劝止了。因为当时固然她已然掌控朝廷，但毕竟根底不稳，不宜树敌。强行娶玉环入门，过分狂悖，惊世骇俗，恐怕倒霉于她在朝中站稳脚根。再加上当时先帝还在，保不准先帝会不会再于此事上做文章，导致本来大好的局势产生变故。思来想去，李瑾月便作罢了。

她紧紧搂住怀中抽泣颤抖的女孩，果断道：

五年后，当已然登顶后位的杨玉环回想起五年前的那场月蚀，她才明白她的陛下，是一个敢与彼苍较量的人。

“多谢陛下体贴，老臣统统安好，就是旧疾犯了，风湿痛。”

“朕还是请太医去给您看看罢，您也别推让，赤糸与莲婢当年分开长安时，特地叮咛朕要关照您呢。您如果身子不当，朕如何向她们交代啊。”李瑾月笑道。

张九龄见李瑾月神思不属，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不由有些唏嘘。沉吟半晌，拱手道：

午间的缠绵将李瑾月本来的颓废困意遣散，下午她反倒显得更加精力奕奕。可李瑾月分开后，杨玉环却贪睡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李瑾月快返来了，她才起家沐浴打扮。

“陛下日理万机，千头万绪，也要重视身子，多养养神。”

十一月十一日辰初三刻，龙御大行, 举国发丧。

新君即位大赦天下，凡轻量刑者一概开释，重刑者裁量弛刑。

延英殿上午的议政结束，李瑾月返回后宫，移驾蓬莱殿用午膳。蓬莱殿便是目前杨玉环的寓所。先帝留下的妃嫔已经全数被李瑾月送出宫去了，有家情愿回的，便送回家去；没有家或者不肯回家的，李瑾月专门安排住处，拨款扶养。同时，李瑾月还斥逐了多量的宫女，有到春秋的，也有未到春秋但家中困难需求照顾的，大多赏了重金。如此后宫中空空如也，昔年曾属于后妃的蓬莱殿，现在给了杨玉环居住。这里的环境位置是最好的，正北就是太液池，又靠近前朝，便利李瑾月前去。本来李瑾月想直接将杨玉环安排进清宁宫，那边是中宫皇后的寓所。何如，杨玉环不肯，李瑾月也只能作罢。

张九龄心中一凛，他晓得天子对这件事很看重，没想到竟然这么焦急，这才即位三个多月的时候，就迫不及待要动手推动新政了。

“我焦急啊，明天如何来晚了？”

大行天子拜别十今后，谥号定――至道大圣大明孝天子，上庙号玄宗。在位二十六年，享年五十三岁，入葬泰陵。

“那可不是甚么吉兆。”李瑾月吐出枣核，用心道。

“傻丫头……莫要胡思乱想！”李瑾月的心揪了起来，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带玉环来看甚么天狗食月。午间玉环和她提起此事时，底子没有表示出任何惊惧，只是纯真的感兴趣。可如何会……

金翠花钿，大袖襦裙，素纱中单，紫霞丝帔，钿钗礼衣的华贵，将她本就天生丽质的娇贵天姿衬出惊心动魄的美。她点头低眉，腰背微弓，双手交叠于腹间，简朴的叉手礼却行的这般高雅天然。金钗跟着她俯下身来，在乌发间悄悄扭捏，大敞的领口暴露乌黑的肌肤，下方的风景更显诱人。

李瑾月笑了：“多谢子寿公欣喜，朕明白急不得，一步一步来罢。只是，教员……”她看向九龄，面露迷惑神采，称呼已然转为教员，代表她已然放下了帝王的身份，纯真是以张九龄门生的身份在说话：

李瑾月下了御辇，举步走入蓬莱殿。跨过门槛，就已看到门口不远处候着的蓬莱殿一众主仆了。李瑾月的目光落在为首那女子身上，就再也移不开。

李瑾月眸中闪过一丝厉芒，随即笑道：“教员说的是。”

幸亏张九龄有备而来，当下将本身心中所想向李瑾月缓缓道来。君臣对席，一人说一人听，李瑾月身边新汲引上来的大内官王七，已改名王芝奇，恭敬地奉养在侧，为天子与右相斟茶添水。

“但是陛下，另有甚么是比倾慕爱人就伴随在本身身边更幸运的事呢？”张九龄道。

杨玉环心知本身勾起了李瑾月的欲望，当然她本就是用心的。本日要她多等了一刻，这是她小小的抨击。二人的干系早在一年前已然冲破了最后一关，本来李瑾月顾虑重重，一向忍着，可自从先帝病重没法下榻以后，她便再无顾忌。今后便是鱼水相欢，比翼缠绵。在她们心中，早已认定相互是毕生的朋友，即便未完成嫁娶，又岂会被俗礼缠累。她们已然自行拜过六合，起过誓，这便充足了。

“陛下，若……玉环不能伴您到最后，该如何是好？”

“下午要去集贤院看看，监督院士们编写女子私塾课本的进度，还要考核内容。然后要去一趟飞骑营，例行巡查。傍晚应当能早些返来一起用晚食。”午膳用罢，李瑾月一面端着一碗清汤喝着，一面汇报本身下午的路程，即便杨玉环并未扣问。

瞧着李瑾月本日特别严厉地警告本身，王芝奇躬身垂喏，心知李瑾月对杨玉环的宠嬖确切非同普通。李瑾月当然在立威，而这威不是立给杨玉环的，而是立给他的。想到此处，他当下出了一身盗汗。

……

“陛下切莫焦急，女科的推行势在必得，想来不出五年，定有效果。”

或许，她是天生的帝王。

张九龄轻笑两声，捻了捻长须，道：“老臣只是感觉，只要陛下勤政爱民，心胸天下，那么非论陛下是嫁男人，还是娶女子，都不首要。如若陛下当真纳了夫君，老臣反倒要担忧后君干政的题目了。毕竟这天下男人啊，老是不甘于位处女子之下，不是吗？”他仿佛意有所指。

“嘿嘿，谢陛下。”

“唉……”李瑾月长叹一声，没有答话。

“不知创办女子官办私塾的新政，中书省商讨得如何了？各位宰相可否提个详细的计划给朕看看？”

“好，你要看，我就陪你看。我叫阿七在太液湖心亭筹办一下，那边阵势高，视野也好。”李瑾月尾子经不住她任何要求，当下承诺了。

晚膳直接摆在了太液湖心亭，李瑾月与杨玉环乘船相往，入湖心亭筵席。

十一月初十，右相张九龄、黄门侍郎杨弼被秘诏入宫, 听候天子遗诏。

比及现在即位，她又与张九龄提过一次迎娶玉环的事，张九龄建议等女科完整推行开来以后，再筹议此事。李瑾月晓得张九龄的判定是对的，可她内心却愈发煎熬。玉环现在在宫中知名无分，大家都晓得她与新君的干系，也有一大堆的人奉养她，可明面上却只能用“玉环娘子”如许不伦不类的称呼。李瑾月想要她入主中宫，成为皇后。这件事几近成了她的芥蒂。

开元二十五年, 十一月初九，染疾多年的天子病重不治, 堕入垂死之际。

张九龄的阐述到了序幕，他却发明李瑾月仿佛走神了。他悄悄咳嗽一声，以示提示。李瑾月回过神来，歉意道：

二人你侬我侬，慢条斯理地用膳。直到月上中天，已然可看到月儿被蚕食的画面。杨玉环俄然温馨下来，望着那一点点被暗中淹没的白月，她忽而问道：

“胡说甚么呢？不会的。”李瑾月立即道，并抓紧了她的手。

实在李瑾月很想找一个贴身奉养的女官，王芝奇固然是内侍，但毕竟是半个男人，奉侍她换衣，李瑾月心中总感觉别扭，而身边老是跟着一群宫女，她又感觉滋扰。近些日子她正策画着要不要将玉环提到前朝来，先封她一个女官，就仿佛当年的上官婉儿普通，帮本身措置一些比较烦琐的事情。但是想来想去，还是作罢了。玉环本就在风口浪尖上，她若要这般做，岂不是更加火上浇油。

酬酢过后，李瑾月切入正题。

一字一句，安静吐出，杀意与气势却节节爬升，直至最后，哪怕她怀中的杨玉环，都不由为之寒噤。

“但是为何会有天狗食月的天象，陛下，您是皓月啊……”杨玉环竟是惶然落下泪来，“是不是，玉环真的错了，玉环不该苛求伴随您，上天是不是会奖惩您……”

“你这小丫头……我该拿你如何是好……”身侧香风阵阵，新君心猿意马。李瑾月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吻上她的唇。从她踏入这蓬莱殿的大门时，就想吻她了，一向忍到了此时。

“阿七，今后别喊了，这是号令。”李瑾月道，“特别是朕到蓬莱殿来，你可明白？事不过三，不要让朕再听到第四次。”

女帝继位，普天喧沸, 四海咸震。大唐建国一百又二十年，已呈现两位女帝。一名以太后之尊登顶皇位, 虽还政李唐, 但实为篡朝。现在这位倒是端庄记实在册的皇室女, 以皇太女之尊登顶皇位，名正言顺，史无前例。开此先河，预示着后代皆可师法，乃是震天动地的庞大窜改。此事不但影响到了全唐，还影响到了周边诸多的国度。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大唐的这位新君女帝，要看看她究竟有甚么本领管理好如许大的国度。

“玉环，这天这般冷，你怎的穿得这般少就出来了？”她心疼道。

“但是……我想看嘛，我都没看过。”杨玉环道。

暖和透过狐裘伸展入心窝，二十岁的少女绝美的面庞之上暴露了甜美的笑容，轻声道：

“与教员多谈了会儿。快出来吧，你身子都凉了，莫染了风寒。”李瑾月倒也没见怪奉侍杨玉环的下人，只是揽着她入了殿内。而下人们也早就风俗了新君与玉环娘子这一对有恋人的来往，说也奇了，他们不但不觉古怪，反倒日日盼着陛下从速来与玉环娘子相会，已解娘子相思之苦。常常看到她们在一块，就连下人们内心也甜丝丝的。这一对珠联壁玉般的人儿，实在太美了。

“子寿公，听闻您迩来身子不佳，可需求传太医看看？”延英殿龙席之上，一身赤红金丝团龙刺绣锦袍常服的李瑾月，端坐其上。束半髻，头顶的金龙小冠刺眼夺目。新君的服饰都是全新设想制作的，既表现天子至高无上的严肃，又合适她女性的特性，同时还要合适新君的爱好。一套全新的标准定下来，礼部与尚衣局也不知筹议了多少次。李瑾月夙来爱着男装，特别是行军兵戈之时，现在当了天子，燕居服倒是以女装比较多。但上朝理政时，她的服饰还是偏于男装，如此更显庄严严肃。

“你只需记着，不管产生甚么，朕都会庇护你。哪怕这天下全都反对，朕也要立你为后。朕既要这天下，也要朕的皇后，谁若胆敢禁止，便休怪朕手腕狠辣。”

午膳很快呈上，李瑾月与杨玉环同案而食。杨玉环忙着为她布菜，本身可贵吃两口。李瑾月多次劝她吃，她却乐此不疲。这约莫是她每日最欢愉的光阴之一了。

李瑾月却急了，解下身上的白狐裘大氅，抖手一展，就紧紧拢住了她的身子，将她拥入怀中。

“朕没有想到，教员竟会对朕与女子相爱这件事不抱任何成见。”

“陛下驾临！蓬莱殿接驾！”间隔蓬莱殿正门另有一段间隔，王芝奇就开嗓高唱。李瑾月很无法，她已经提示过王芝奇很多次了，不要如许扯着嗓子喊接驾。何如这新上任的大内官恪失职守，半点都不草率，还进言李瑾月必然要有当天子的严肃。

张九龄忙拱手谢恩：“老臣惶恐，多谢陛下。”

翌年元日大朝会，宣布改年号为神凰。

“陛下，明天太史令送了一份天象告文到我这儿，您那边收到了吗？”杨玉环笑着问她，顺手取了个枣子喂到她嘴边。

李瑾月含住枣子，点了点头。这告文本日已经在朝会上宣布了，说是彻夜天象有异，可看到天狗食月。

诏命皇太女李瑾月继位, 并叮咛皇太女以社稷百姓为重, 敬天法祖，胼手砥足, 切不成荒废朝纲, 殆冥基业。择宗室贤达后辈, 再传皇位。

国不成一日无君, 当日遗诏宣布天下, 皇太女为大行天子扶灵三日。十一月十五日, 新君即位大典筹办安妥, 李瑾月以有史以来头一名皇太女的身份, 登顶大宝。为纪大行天子, 年号临时延用。

“子寿公，实在抱愧，朕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