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桓军师初犯伊州 唐秦王二下河南
旗牌报进帅府，行至厅前拜见秦王。秦王赶紧起家，走下阶前，左手挽住魏徵，右手挽住徐茂功，口称：“二位仇人，请起！当日在金墉，若不亏三位贤士取救，我世民岂有本日？”问：“上面二位是谁？”茂功说：“此二人，名唤邴原真、邴原直，也是魏王部下的谋将，与臣同来投谒！”二将把洛口关地理文册呈献。秦王说：“邴家二将，遥授总管之职，待奏过朝廷，给文凭实授！”二将谢了恩。秦王分付设席，相待茂功、魏徵，共席而饮。秦王问：“你四人在那边相会而来？”魏徵说：“万岁将魏王首级，悬竿高挂号令，臣偶尔颠末，不忍，抱竿而哭，被官校拿见朝廷。蒙主恩赦臣罪，封臣洗马之职。因万岁问及茂功、秦琼下落，臣奏过朝廷，往黎阳聘请茂功。茂功又招邴家二将。路近桃林，先来参谒殿下！”
且说徐茂功、魏徵路程，正遇融微风景：
时来龙虎风云会，齐步云梯上玉京。
樱桃九熟春将尽，绿暗红稀夏又临。
警心要语君须记，创业功劳更可闻！
桃红柳绿融春光，六合平分日夜停。
教子教孙并教艺，栽桑栽柘少栽花。是非闲事都休管，饥只加餐渴饮茶。
秦王收军回营，升帐坐下。新降将官，都到驾前。参拜已毕，王珪与徐茂功、魏徵，并诸将士，各相见见礼。茂功问：“王大人！共几员将官？”王珪说：“共一十五员。裴家五将、王家四将、鲁明星、刘师立、张公瑾、梁建方、刘世让，并臣一十五人！”秦王分付，把众将家小，权安设后营不题。
五岳朝天忙上马，将军桂印便登程。
恰是；百万貔貅随獬豸，一群彪豹簇麒麟！正行之间，哨马来报：“伊州城到了！”秦王传令安营，屯下人马，安息一宵。次日，秦王升帐，众将拜见。秦王传令：“着长孙顺德领兵！”顺德全装披挂，领三千人马出营，临城搦战。
次日凌晨，东郑王设朝。单驸马与王珪出班启奏：“臣等计议，军国重务，面主奏闻！今有长随营众将，并无尺寸功绩，都与半俸闲住，虚花赋税，理合临时停止，待有功之日，加官给禄，则人思报国之勤，将有奋为之志。臣等鄙意，请旨决计！”东郑王说：“依卿所秦！”立即传旨，着户部把长随营魏将的粮，都扣除了。旨意一出，长随营中众将，见说大恼：“王珪这贼，甚是在理！想当日同在魏王朝内，一殿之臣，本日不得已，寄迹别邦。他不念故旧之情，如此薄情，可爱！”众位约齐，都到王珪家中嚷骂一番，也消心下不平之气。内里有几个心高气硬的，口中说：“稀少他的粮！我自不去！”止有裴守方、裴守义、裴行恭、裴行俨、裴仁基、鲁明星、刘思立、张公瑾、梁建方、刘世让、王源、王浩、王于新、王当仁众将，直拥到王珪府中嚷骂。
正马军随诸将帅，梅稍月照夜行人。
画鼓喧天响，铜锣震地鸣。
且说河南哨马，飞报东郑王驾前：“王珪等众将，都投唐去了！”东郑王问：“如何就都投唐去？”报马说：“不知有何原因！也不通名，也不交兵，邀喝一声，都跑入唐阵中去！”郑王说：“单驸马！你当初保举王珪忠孝分身，能够重用，是以寡人封他在驾前兵部官职，谁想到是一个奸贼！诈行狡计，约会长随营去了，何为忠孝之人！”单雄信叩首说：“臣该万死！臣只保王珪身，不保王珪心！希冀同扶王室，岂料他怀奸谋叛，恳望天恩，赦免臣罪！”东郑王即差刀斧手：“快到长随营，将众将家小，都绑赴市曹取斩！”未几时，刀斧手来奏：“众将家小，尽都去了！”郑王说：“有日拿得这干贼，碎尸万段！”
一个章甫衣冠披鹤氅，一个角巾软带亸深衣，一个威仪整整，一个边幅堂堂。一个开疆展土晓兵文，一个翊国安民兴礼乐。竟然天府三台客，来佐开基创业君！
将士参王王答礼，将军拜主主躬身。
且不说东郑王朝事，再说秦王。一日，升中军帐，唤过唐俭分付：“你带领半千军士，护送各将家小上长安，奏闻朝廷，安设居处。留徐茂功在营，计议军情，要他的官衔牌印，好提调人马。河南新降众将，俱封官职与他。外有恒定王项拔，尽行擒剿宁息；历阳杜伏威，归顺军门！”唐俭领了令旨，辞秦王。正行间，又见魏徵奏说：“殿下！臣奉上命请徐先生，今臣要回朝启复圣上！”秦王说：“先生就同唐俭回朝！”二人告别秦王，上马，带了军士，护送众将家小，上长安去不题。
正路程，徐茂功问说：“魏大人！二殿下不知在朝中，不知领兵在外？”魏徵说：“我离长安时，闻殿下挞伐恒定，又下黎阳，现在说屯军在桃林县。”茂功说：“既在桃林县，我们先见二殿下！”二人来至桃林城，到了帅府门首上马。徐、魏清算衣冠参谒。
得失荣枯总在天，构造用尽枉徒然。民气不敷蛇吞象，世事何穷螳捕蝉。
磊落能征马，骁雄惯战兵。
古来治极还生乱，乱极还须见治平。
旗号明斑斓，高烛照乾坤。
弃镫离鞍飞上马，各抛兵刃在埃尘。
且说唐秦王兵离伊州，径到河南。军行流水急，马走逐风奔。哨马来报：“河南城到了！约十里之地。”秦王传令安营，屯放人马，造饭供应。长枪巨斧，摆列营前；青锋利刃，护遮帐后。秦王坐下中军帐，堆积众将。有贾闰甫、柳周臣入营拜见秦王，把王珪的事，答复茂功。茂功说：“本日诸将尽来归顺，主公亲身出军受降！各总管明盔明甲，斑斓戎装，各执兵器，以耀军威。局势人马，刀斩斧齐，排下五方阵，鸣锣擂鼓，号令摇旗。差几个冲锋懦夫，临城搦战！”
顺水鱼儿行得紧，剑行十道去如云。
枪刀如雪皎，弓箭似麻林。
河南城下君臣会，龙虎风云自古闻。
只因楚汉争锋日，却使苏秦佩剑行。
且说茂功遍观唐将，内里贾闰甫、柳周臣。茂功问：“你二将几时来归降的？”贾闰甫将魏王投唐，并蔡建德造反之事，细说一遍。茂功道：“俱有个巧处，我正要你二人用！”赶紧取讨文具，拂开云锦花笺纸，写就勾龙聚虎文。修下一封书缄，付与二将。茂功说：“你二将休要担搁，先到河南寻着王珪，把我这封书悄悄递与他说，唐军一到河南，就要勾引金塘众将投唐。我这里先取复了伊州，就到河南来也！”贾、柳二将接书，告别秦王与茂功，趱出桃林县，往河南去了。一日，秦王坐下帅府，传令起兵，再取伊州城去！
诗：
王将郝萌，正坐帅府，小卒来报说：“唐秦王领局势人马，离城五里屯营。今有一员将官，领人马应战！”郝萌见说，分付：“备马来！”顶盔惯甲，插箭弯弓，手擎方天戟，点起三千军士，拥出城来，排开步地。二将也不打话，骤马飞出阵来。一个使大砍刀劈去，一个使画杆戟刺来。钢万施闪电，画戟走银蛇。战有十余合，郝萌力量不加，拨转马往伊州逃回。长孙顺德放马后追。郝萌逃进了瓮城内，一员将擎着刀，喝一声：“贼将那里走！”郝萌措手不及，被斩于马下，砍了首级，招安军士。见了长孙顺德，一同回营，参谒秦王。秦王问：“你是何人？”那将启复：“臣是总管张善相副将云龙，因贼兵围城日久，救兵不至，粮绝城陷。主将骂贼而死，臣改姓隐迹，以候天兵。今贼将败回、出其不料，斩首来献！”秦王赏云龙斩贼之功，着于筠、云龙镇守处所。安抚已毕，传令起兵。
莫入州衙与县衙，劝君节约作生涯。水池积水须防旱，地步勤耕足养家。
且说贾闰甫、柳周臣扮作经商客旅，一起行至河南。进了城，行到王珪门首，说与管门军士：“通报一声，有乡亲相访！”军士赶紧入府通报。王珪说：“请出去！”二人行进厅前，王眭下阶驱逐见礼，各叙间阔之情。邀入后堂，分宾而坐，置酒接待。三人把魏王的事迹议论一番。贾闰甫身边取出茂功的书来，递与王珪，嘱付不成泄漏。王珪说：“晓得了！”把书拆开细看一遍，藏过了，道：“二位大人！且到书院盘桓，我去干处事情就回。”分付从人备马。王珪跨上雕鞍，径到单雄信府门首上马。军校进内报说：“有兵部来访！”单雄信冠带划一，驱逐入厅，叙礼而坐。王珪说：“有桩事，特来与大人商讨！我想长随这干人，并未曾替朝廷着力，却与他半俸闲住，白费国度赋税。明日早朝，我与大人面奏朝廷，把这干人俸粮，临时停止，也好布施军士。待有功之日，才与关支！”单雄信说：“王大人言之有理！明早我同大人，面君启奏。”言毕，王珪告别出府，自回衙门去了。不觉斜日沉岩岫，余霞散绮罗。老景不题。
无药可医卿相寿，有钱难买子孙贤。但存善念随缘过，便是安逸安闲仙。
东郑王正视朝，哨马来报：“今有唐秦王领兵，约十余万，取了伊州城，杀了郝萌，离城十里安营。带领将士保驾，亲身出军应战！”东郑王聚下将佐，问：“谁领兵迎敌？”闪出王珪启奏：“有长随营众将，因住了他的俸粮，将臣挟恨。现在可令领兵对敌，有功者加官给禄，无功者戴罪随军练习。奖惩一公，这于人方才心折！臣督军临阵。”王闻奏准，立即着金牌官校，传旨到长随营：“但有新停半俸将官，俱各领兵退敌。克服回朝，重封官职！”众将顶盔惯甲，挂剑悬弓。刀枪如雪皎，战马似龙鳞。不使豪杰扶伪主，却教龙虎佐明君。带领人马，开了河南城。两阵旗开，众将拥出阵门。只见唐阵内徐茂功，纵马撵出军前，把令剑一挥，王珪等望河南城高叫：“东郑王！只因你轻贤慢士，我们本日投唐去也！”呐一声喊，众将纵马加鞭，都往唐阵内跑去。将近中军，长孙无忌挡住，喝一声：“殿下在此，快上马！”众将一齐滚鞍上马。
不题徐、魏二人等上长安，且说河南东郑王，自从翠屏川克服以后，兵精粮足。一日，设朝已毕，宣智囊桓法嗣、驸马单雄信、大将军郭士衡，上殿商讨军情。郑王说：“本日唐秦王征讨各国，正遇多事之秋，得空远图。朕要起兵，先取伊州如何？”桓法嗣说：“仆人奇谋，正合臣机！不成迟延，宜速调遣。”郑王即传旨，封桓法嗣总督诸路军马大元帅，驸马单雄信为副元帅，郭士衡为前锋，周武、艾先为殿后，郝萌、石赞为左监军，杨佐、雷延为右监军，长孙安舍、王元、周文英、徐成为游击将军，策应军马，张永道、燕义办理粮草。众将领了旨意，辞驾出朝，全装披挂，下演武场，整点五万人马，长驱大进，杀奔伊州。好似：数万虎狼行野径，一群豺狼出山林。兵至伊州，傍山扎寨，近水安营，埋锅造饭，屯住人马。桓法嗣、单雄信坐下中军，唤前锋郭士衡、左监军郝萌出军。二将结束划一，带领三千人马，各执兵器，上马出营，直至伊州城下，排开步地，回声讨战。伊州总管张善相，正坐帅府，峭马来报：“东郑王差桓法嗣，领兵十余万，离城十里安营！今有二将在城下骂阵！”张善相闻报大恼，分付军士：“备马来！”带了副将云龙，披挂完整，开放伊州城出兵。两阵排开，张善相出马骂曰：“逆天反贼，焉敢侵犯吾境！快上马投降，免遭刀剑之苦！”郭士衡喝曰：“你好不识时务！天下者，乃天下入之天下，何敢妄出此言！”抡枪跃马，杀出阵来。张善相举刀就迎。二将战有二十余合，郝萌见战不过张善相，举方天戟临阵助战，这阵上云龙抡三股叉敌住郝萌。四将使剑抡枪，睁眉瞋目；四匹马左盘右踅，吐雾喷云。从巳杀至酉刻，不分胜负。天气已晚，各鸣金收军。次日桓法嗣、单雄信升帐，聚下将佐。桓法嗣唤过周武，分付：“你本日出阵，许输不准赢！”附耳低言。又唤石赞、燕义，分付：“如此如此。”三将披挂，领了人马，各分头去。且说周武临城搦战，伊州哨马报知张善相。有骁将高翔曰：“某愿领兵退敌！”张善相曰：“将军用心！”高翔披挂完整，点军出城，排开步地。两阵上摇旗号令，二将也不打话，挥刀舞剑，纵马比武。战够十合，周武虚砍一刀，拨转马诈败而走。高翔不舍紧追。赶六七里之地，只听得一声炮响，两哨伏兵截断归路，围裹杀来，周武回马往前杀来。高翔举刀迎敌，被石赞拈弓搭箭，一箭射来，正中高翔锁喉，坠马而死，砍倒旗竿，混杀人马，得胜回营。桓法嗣大喜，赏劳众将，书记过绩簿。传令说：“兵贵神速！”出兵围了伊州城，层层叠叠，铁桶类似，张善相添兵戍守，一时攻打不下。单雄信令附城直立云梯，只见城上矢石擂炮，乱打下来。王兵围有月余，张善相每日出兵交兵，相互胜负。城中缺粮，张善相一面差人上长安，急取救兵策应。因秦王征讨在外，得空出兵救济。以此伊州城内绝粮，群众饿死者大半，军士缺食，不能出战，城被王兵攻破。张善相奋勇，格杀数十人，力量不如被擒，拥见桓法嗣。法嗣以言安抚，欲招降张善相。相骂曰：“吾受唐朝爵禄，城陷当死，岂从寇贼邪？不日天兵临城，汝等皆为肉泥！”骂不断口。桓法嗣大怒，命推出斩之。厥后奏闻高祖，高祖叹曰：“朕负善相！”封其子为襄城郡公，这是后话。且说桓法嗣挂榜安民，扯东郑王灯号，着郝萌镇守，起人马回河南不题。
王珪赶紧出来驱逐，道：“各位大人息怒！我有件奥妙之事，要到长随营，与公等群情，犹恐泄漏动静，以是定下这个战略，谅各位大人，必定到舍面责，方可尽言！”把众将直邀入书院中，见了贾闰甫、柳周臣。王珪取出茂功书来，递与众将，同看一遍。王珪说：“二殿下本日领兵取了伊州，就到河南，要请各位投唐，诸公可弃暗投明。天下不久尽属唐朝一统。事不宜迟，唐军迟早就到，各位大人，作速清算行装宝眷。天时人事，智者自明，机遇一失，悔之晚矣！”众将见说，都愿归唐。告别王珪回营，各清算金饰之物，并带家小。也有出东门去的，也有出西门去的。或一日去一家，或一日去两家，众将的家小，都悄悄安设出城。
正话间，旗牌来报：“有本邦天牌等令！”进帅府叩首，奏说：“今有王世充着桓法嗣领兵，侵犯伊州，围城日久，粮绝城陷。总管张善相不平，骂贼而死！今万岁旨意，着殿下收捕安定之日，不要归朝，就领兵挞伐河南！”秦王说：“晓得了！你回朝启奏父皇，恒定、历阳处所，俱已决计，即起乒征剿王世充！”天牌辞了秦王出府，上马径回长安去。
天下总归真命主，纷繁谁识败和成？
双蝶戏梅花畔绕，群鸦噪凤满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