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挂金牌秦王保家属 感神梦薛氏献中山
选马队尽关支盔袍铠甲，拣步军都授予胖袄襕裙。
行色仓促上帝京，阳关别酒此时情。
排兵刀列兵戈长空雪舞，展绣旗张彩帜上苑花明。
嵩山村中红心内，收得豪杰将五员。
空翠淋漓疑作雨，双幡旖旎可论禅。手巾香披浑忘暑，消尽佛门不住天。
秦王把梦中神人之言，说与茂功。茂功说：“主公！既然天神传命，就令温风雅许以攀亲，不动兵戈，事可谐矣！”秦王唤温风雅近前分付。温风雅说：“臣晓得了！”出营上马扳鞍，径来到中山城下，高叫：“守城甲士！快报知主将，说乡亲温风雅来见将军！”且说薛氏兄弟，次日坐下帅府，万澈把梦中之事，说与众兄弟晓得。万江说：“四弟！记得幼时相者之言，他道，龙兴晋阳城，虎聚中山府；龙虎会风云，时当二旬五。贤弟，你合法二十五岁，更有神人指引，正合此梦。天意如此，不成不从。”
乐游苑前烟草萋，狂夫酒病五陵西。花心独抱残春苦，物理惟将一醉齐。
旗竿阔别百十步，单显秦王福分全。
闲门草色临湖水，僻巷槐花咽暮蝉。骑省金貂非不贵，鬓毛曾肯待流年？
天时令节，人间良辰。江竞龙舟，门悬艾虎。衣臂间，戏缠着五色采缘长命缕；钗头上，斜挑定百灵咸护辟兵符。你看那园林中，亭台畔，一行行斗草游人；遥瞥见白云里，峰岭间，一簇簇山翁采药。包角黍，荆楚遗风；进蒲觞，汉朝旧制。水心镜，能辟诸邪；百和香，善驱阴疹。
恰是方离帝辇西秦国，早至潼关界口存。守关总管盛彦师，带领官吏出关驱逐秦王，进帅府坐下，拜见已毕。秦琼、尉迟恭当驾叩首俯伏，口称：“主公！臣等罪该万死，齐府无端挑衅，要把臣等取斩，死不瞑目！临时回避，候主公御驾，伸诉冤枉，以此先令罗成赴京奏诉！”秦王说：“我已熟知此事，二卿各宜放心，随驾征讨！”二将谢恩。秦王传令起营，到灵台县去。话不絮繁，有日兵至灵台县，英、齐二王闻报，令众将驱逐秦王入城。进了帅府，弟兄三人，见礼坐下。众将官拜见秦王已毕，秦王问：“这里离中山多远？”探马报说：“有一百余里！”秦王传令：“趱人马前去，附近中山城二十里屯营！”英、齐二王，见了秦琼、尉迟恭、罗成跟着秦王，又羞又恼。齐王说：“二哥在此，我们暂回长安。”秦王说：“兄弟即要回朝，不好羁留！众将远送！”英、齐二王说：“军务要紧，不必送罢！”告别秦王，带领本身一班将官，离却灵台县，径回长安不题。
秦王连放三箭，射中红心。众将齐呼万岁，声振山岳。薛氏弟兄并唐朝总管，照依挨次，演射一回。秦王颁赐，轻则异锦，重则南金。众将谢恩。薛家五虎驱逐秦王，驾进中山城，帅府坐下。香花结彩，五将侧身一十二拜，三声千秋。朝贺已毕，献上地盘户口文册，一面厢筵宴秦王。
龙武新军虚节制，樱桃原庙对招提。客窑故事供时眼，药碗香炉坐午鸡。
正中搭上金镵箭，满满开弓似月圆。
传令旨聚全军威风震地，降皇宣齐将士杀气凌云。
个个睁睛观细心，大家举眼觑清楚。锦衣官校遵王令，再候神尧降玉音。
云霞捧出扶桑日，万里乾坤到处明。
一声保重三分袂，无法云山隔柳亭。
忙宣世勣评神梦，显出兴邦耀武臣。
秦王坐下中军帐，堆积能文善武人。
三箭射满红心窍，众将齐声万岁喧。
秦王命：“取弓箭来！”长孙顺德捧过宝雕弓，唐俭进上金翎箭。秦王接弓箭在手，走下殿阶：左手托开弓角靶，右手拈动虎筋弦。
话说罗成扮作客商，进了长安城，径来到天策府，拜见秦王。秦王问罗成：“你五将保驾，征讨中山，何故擅自返来？”罗成把英、齐王要斩二将的事，一一奏闻。秦王说：“我三弟何轻贤如果！军中奖惩公明，则将士畏服，岂可挟私仇而自坏干城之将？其间情节，我已尽知，卿快去把信息说与秦琼、尉迟恭家眷晓得，分付放心，休要惊骇。安抚了就来，服侍保驾到中山去。”罗成出了天策府，径往二将家内。刚好徐茂功闻朝廷要斩三将家小，仓猝整冠束带，来秦叔宝门首，说与管门人役：“内里通报一声，要见夫人发言！”家童进后堂报知夫人。正遇见罗成也在内里，夫人令请进前厅。秦夫人、罗成、徐茂功相见，见礼坐下。茂功问：“罗将军！你各位保驾出征，为何单独回朝？”罗成把斩二将之事，一一诉闻茂功。又说：“秦、尉二将军，见在潼关隐住，着我私回，伸诉主公。欲到智囊府中拜告，恐人知觉，天幸在此相会，得诉冤枉！”茂功说：“我此来见夫人，有句言语，休得惊骇。朝廷旨意，明日要斩三家长幼，以此特来通报。必须三位夫人去见主公求救，方可抒难！刚巧遇着将军在此，不要担搁，快进天策府，奏闻主公，作速取救！”茂功说罢，长揖而别。士信辞了秦夫人，径进天策府见秦王，把朝廷明日取斩的事，泣诉一番。秦王说；“无妨！明早我自见朝廷取救！”立即分付官校，快取金牌三面。官校取过，呈上龙案。秦王亲写令旨二字：一应锦衣官校、刽子人等，但有进头门者削足，进二门者取斩！写罢，发与官校拿去，三将门首各家吊挂。官校领了金牌，连夜去吊挂不题。次日，高祖早朝已毕，传旨宣刑部官分付：“有秦琼、尉迟恭、罗成在中山府造反，速令锦衣官校前去，把三将家眷，尽行绑赴市曹取斩，以正国法！”刑部官领了旨意，出朝带了刽子手，径到各家。见了虎头金牌吊挂，上有天策府令旨，俱不敢近前！
且说秦王起兵，到中山安营下寨，歇息一宵。拈指间，蟾光银汉没，红日海东升。秦王坐下中军帐，众将拜见已毕，说道：“我闻中山薛万澈勇猛，未曾见他甚么模样，本日着罗成出兵应战，我与茂功督兵，看他阵法如何？”罗成全妆披挂，领一支人马，拥至中山城，布就两仪阵，鸣锣擂鼓，号令摇旗搦战。中山城下哨马报入帅府。薛万澈说：“备马来，待我本日自领兵迎敌！”结束威风，擎刀跨马，三声信炮，拥出城来。唐阵上门旗开处，罗成一骑马趱出阵前，问：“来将通名！”薛将道：“吾乃中山虎将薛万澈就是！唐将通名！”士信道：“吾乃唐朝大将罗成是也！”两下蹬开战马。只见：万澈使刀，三十六回都依战策；士信抡枪，二十四路俱按兵文。大战百十余合，不分胜负。秦王连声喝采，唤茂功：“你看这两员将官，芳华幼年。一个是擎天白玉柱，一个是驾海紫金梁。吾恐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务得万澈归顺，方遂吾愿！”传令鸣金收军。两下里停兵罢战，各转回营。
信炮响鼓角鸣山摇地动，雄师行战马走浪涌潮奔。
唐室兴来奇迹全，秦王专意好求贤。
一个个佩虎符兴唐总管，一行行悬宝印定国能臣。
西府秦王传命令，晓谕随銮护驾兵：金牌锁镇功臣第，令旨高悬各姓门。
快意山榴当户然，支离倦客顶风眠。竹西归路抛书里，太液晴波展簟前。
诗：
刑部官并锦衣人等，见了天策府令旨，远远站住，谁敢近前？
次日，秦王全妆披挂，众将结束威风，带领局势人马，保驾到嵩山。正殿上拈香已毕，金交椅坐下，两边排下三十六总管，四十五员散将。刀斩斧齐，银盔金甲，绣袄征袍，弓弩上弦，刀剑出鞘。那薛家五虎，远远来到，正殿上两边摆列，六军精锐，步队整齐。薛氏五人近前叩首，参拜王驾。万江偷眼觑着秦王，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果是真命天子气象。口称：“臣等久仰天威，本日幸得瞻拜，与民同乐片时，下情无任感激！”拜见已毕，远远站立阶下。乍见得端阳好景？
子末丑初时又换，寅过卯至晓鸡鸣。
明光奏赋早无缘，在野长令风俗偏。悬耜喜看南亩毕，携书还就北窗眠。
阴极还持小至觞，尚怜甘菊荫茆堂。孤生义清楚霜见，绝世风神空谷藏。
其日，秦王正睡，见一金甲神人，绛袍玉带，参谒秦王，口称：“吾乃嵩山之神，奉玉帝敕旨，云中山府薛万澈，上应列宿，乃唐室椒房之亲，国度栋梁之器，惟当停战招顺，保障生灵，永延鼎祚。特来伸报殿下！”言讫，化一阵金光，冲空而去。秦王呵欠惊觉，问近侍官甚么时候？侍臣说：“正半夜时分！”秦王分付：“记取天明圆梦！”再说嵩山之神，又遣中山地盘，梦谕薛万澈：“唐秦王系汝之君，汝系其臣。汝之夙缘，又系唐朝驸马。及时归顺，不成有违天命！”万澈顿首服从。地盘分付已毕，万澈醒来，把梦中之言，服膺在心。
且说秦王上了龙驹，径至东华朝前上马，直至金銮宝殿，朝见高祖。秦王问说：“父皇因甚事要斩三臣的家眷？”高祖道：“吾儿！你不知！三将随英、齐王征讨中山，抗违军令，谋为背叛，惧罪脱逃，恐生内变，以此取斩！”秦王说：“父皇！经目之事，犹恐未真；传来言语，岂可坚信？臣想秦琼、尉迟恭投唐之时，费尽降龙伏虎之心，方才得他归顺，现在岂就轻易反唐？待臣亲身领兵，一则挞伐中山，二则查访三将之事。如果谋逆，明证其罪，当时节取斩不迟！”高祖准奏，着近侍取回刑部官校人役。秦王告别高祖，下演武场去。
说话之间，内里军士来报：“有温风雅在城下叫门，要见将军！”万江说：“开城！请他出去！”军士开城门，把温风雅接进帅府。薛氏兄弟相见见礼，分宾坐下，各叙寒温。万江说：“兄长此来，有何教谕？”温风雅说：“某仕唐朝，职叨总管，今随二殿下军门。日昨主公督阵，罢战回营以后，一则与四将军三生有缘，要将御妹翠屏公主，招介弟为半子；二则殿下仁慈，不忍加兵殛毙，特着某来招安贤昆仲。天与机遇，望将军勿疑！”万江说：“兄长见教，愚兄弟怎敢不从？但有一言，不敢不告，当初兄弟曾立一誓，愿在嵩山神殿前，竖一旗竿，以百步穿杨为卒，如有三箭射中红心者，愚已弟便肯纳土，倾慕归顺。望兄长启奏殿下，明日正遇端阳之节，某等待驾嵩山，与民同乐，再无他议！”温风雅告别起家，出了帅府，一骑马径入营中，把前项事一一奏闻。秦王准奏，传令众将：明日到嵩山演射，各要整齐结束，严厉军威。老景不题。
且说秦王进中军帐，与茂功商讨说：“本日薛万澈技艺韬略，不减古之名将，乃当世之豪杰。吾欲招安，未得其人往说。”闪过温风雅，奏说：“主公！臣与薛氏兄弟，幼同亲里，曾共师肄业。明早臣往招安一遭！”秦王大喜：“卿宜用心招安！”说话间天气已晚，暮钟鸣远寺，昏鼓励角楼。各归帐安息。
笑指九华谈姤复，似闻一旅定河湟。承平歌酒闲愁破，渐觉檐前白日长。
一箭射中红心内，两箭红心眼内穿。
唐太子跨龙鳞兵随将转，至飞光金瓦殿演武场门。
四景闲情堪讽咏，一朝往迹再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