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我是北国人
一页一页，翻书的声音“沙沙”突入她耳畔，她抬开端瞧着他侧脸，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一双温润的眼睛，却比常日锋利很多。
伸手扒开了她的匕首，转动轮椅到了火炉前，他顺手拨了拨炉子里的金丝炭，转头，“没炭了。”嗓音一如当初。
“是的，我是沐倾城。”她眸光凝起，俄然道。
她语噎，“我……”
她缓慢的抬起视线，盯着他温润如玉的脸，沉默不言。一双墨蓝水眸，却已凝了太多意义，庞大纠葛，连她本身也看不清。
“我来到南朝，只是想要救出锦公主。因为，她失忆了。”
刘裕愣了愣，大抵是不晓得该否跟上，谢石转头扫了他一眼，他便低头追着去了。
一字一顿，宏亮清楚。
她眸光一闪。
他蹙眉，“若我猜的不错，你并没有对她下杀手。”嗓音还是平平无奇，却透着洞彻统统的锋利。
热气鞭挞在她脸上，将彻夜的忐忑和心惊缓缓压了下去。
他却笑了。
她思考着该如何答复。
好久，总算是觉着滚烫的耳朵垂垂变冷，一昂首，谢小妹不知几时已经分开了。
锦公主心不足悸，点点头，糯糯道：“也好。”
乌黑的匕首抵着他的脖颈，再近一寸，便要划破他的肌肤，要了他的小命。他身有残疾，手无缚鸡之力，只要她情愿下杀招，他的性命只在她手掌当中。
谢道韫拜别，不忘挑衅于她。
她将茶壶搁在炉火上，重又见水汽渐渐升起来，咕嘟咕嘟的声音听得人安稳。垂下视线，灯火将卷翘的长睫投影在她眼下，遮了她半阙视野。
他的手微微一颤，转头，目光黏在她脸上，半晌不离。
一抬眼，视野与她相遇，温润不改。
她一怔。收了夕颜剑，老诚恳实去寻金丝炭添进火炉里。炉火再次旺起来，烧得全部屋子暖和如春。
那端倪一如当初暖和，眼波一如当初安静。
到得花厅门口，公子玄公然正闲坐等待。
她呼出一口气，跪坐在火炉前的绒毯上，抬头看着他，嗓音里有一丝无法，“公子玄，你看，我实在一点不想骗你的。真是对不起，操纵了你这么久。”
她亦迎上他冷僻的眼睛，“我是北国人。”
院中乌黑，三人拜别，只剩下谢小妹和倾城二人。
她抱愧地笑了笑，笑容牵强而苦涩，“我乔装进绝尘园，只是想要救出锦公主罢了，我没别的意义，没想过要伤害你。”
寂静的花厅里，俄然响起他冷酷的嗓音。
但他的眼睛却像是黏在了她身上，迟迟不肯退走。
不再多说一个字，径直朝前走去了。
他手中捧了一杯松针茶，半闭着眼睛，不晓得在想甚么。
“本来是真的。”他道。
仿佛，不管她是甚么身份，不管她要做甚么，他都是公子玄，不会是其别人。他始终都对她抱以美意，毫不会难堪于她。
“沐倾城……”
她眨眨眼，他亦没了声音。
“玄哥哥，彻夜你们不是要办布衣夜宴吗？天锦姐姐和刘侍卫走了，我们接着玩吧。”谢小妹话刚说完，便惊奇一声，几步跳到公子玄身畔，伸手捧了稚嫩的兰花在手，笑眯眯赞叹，“这兰花真都雅。”
“如果没想好，那便不说就是。归正……晓得了本相，于我而言，也没甚么特别的用处。”
倾城能做甚么，不过是佯装甚么也不懂。但她一脸失神的神采，却正落在谢石的眼中。
她寂然地低下头，盯着明晃晃的炉火，蔫蔫道：“却害得你被谢道韫针对，害得你被谢石思疑，害得你半夜半夜被人搜索，害得你吹了整夜的冷风，我……”
“琪璎，你们不是在办布衣夜宴吗？天锦姐姐和刘侍卫走了，我们三个接着玩就是，不要绝望嘛。”谢小妹神态娇憨，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态，拉着她半块袖子，仓促归去寻公子玄。
她长睫微闪，低下了头，拣了茶壶为他续水。
思考了半晌，“我跟天锦夫人……”
夜色沉寂，厅中暖和，水汽袅袅，熏着她半张脸润得能掐出水来。她伸手拣了茶壶为他续水，他却挡住了茶盏，“夜深了，早些歇着吧。”
嗓音平平无奇，透着古井无波的意味。
仍不晓得该如何答复，只好闷着脑袋不吭声。
实在这氛围是很独特的，按理说她该马上拔出后腰上的夕颜剑，狠狠给这坐在轮椅上的世子爷来那么一下，自此永绝后患，两不相欠。可惜，她竟没杀人灭口的行动，更没有图穷匕见的筹算。
惊得她几乎摔了手中的茶壶。
安静的脸上，终究漾起了一丝波澜。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湖泊，绽了一圈一圈的波纹。
顺手将茶盏搁在身边桌案上，他抬起视线看着她，“琪璎呢？”
倾城眸光闪动，“小谢女人，天气也不早了，不如……”
见他目光一闪，她接着道：“天锦就是锦公主。”
倾城挑眉转头，正见他神态平高山看过来，不由得缓慢避开了他的眼睛。
夜黑风冷，四野无人。夕颜出，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不过尔尔。
沉沉暗香，暖和安宁。
他低呵到：“公然。”
她想要再解释几句，一昂首，端坐在轮椅上的公子玄，已神采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滚落下来，砸在她脚畔的绒毯上，“呲”的一声不见了踪迹。
很久，却听公子玄道：“小谢女人如果喜好这兰花，我便送你一盆。你与琪璎一人养着一盆，看谁养着的花儿开得更多，可好？”
“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他昂首问。
这浴血疆场多年的老将，看她的眼神让人脊背一冷。她夙来是个胆儿肥的人，却也架不住这一眼。
如许的目光让她安宁。
话音落，她眸光乍冷，快速靠近了他。
就在她无声感喟的当口，他后脑勺上像是生了眼睛，竟得当开口。
靠近嗅了嗅，笑着道：“特别是这香气，跟花房里养着的兰花儿，公然很分歧呢……”
花厅沉寂，谢小妹一小我叽叽喳喳，仿佛一点也不难堪。倾城瞧着公子玄安静的脸，一时不晓得该说甚么。
长睫一闪，避开谢石鹰鹫普通的眼睛，去看锦公主，“夫人没摘到梅花，按理说是要罚酒三杯的。可惜……”微微一笑，她不忘弥补，“夫人如果要与谢大人一起归去内院，奴这就先归去禀告我家公子，免得他焦急。”
笑容温润，像这暗夜里穿过金丝炭炉的风。
公子玄没有催促她，顺手翻了一本线装书，冷静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