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归风尘途
考虑拖步间，一影绊停，随掩腰后遥指偷望，附耳颤言轻道：“掌……掌柜的……山……山精……！”
牛武得有饱食，哪还管了旁人眼目，抬手抹下满嘴油水，嘬一鸡骨，打着响嗝大喊甘旨。
谁料堂倌且挂门板，一只枯掌夹伸而来，正将扣住，寸长指甲淤黑附土，锐如利齿，晃晃于前。
牛武嘿嘿一笑，抬指远处房舍灿道：“我看那家衣裳不错，少爷且此等待，老奴去去就来。”说罢，即展腿脚掠去。
女子接口，要了几道小菜汤食，又唤热水备浴，掌柜应下，道予一声“且候”，便今后厨咐去。
看着盘碗叠摞，掌柜得意畅怀，未免着眼，只好压窃心喜，部下算珠拨声轻响。嘿嘿嘿嘿，当是遇了财神爷喽。堂倌立在柜旁，自把“山精”打量，只见他热汤方落唇中，左手厚肉便挤塞入，右手更有斩鸡候口……摆布开弓，汤油滴流……娘咧！饿鬼扒心！
眼看村镇即至，纤芸驻身直把二人嗤笑。石生上露精赤，只余腹下裤脚尚得全当，而牛武独一一条草叶围腰，再予那满头污杂须鬓，活似山蛮横人，如此模样，岂能教人视之。可这般天气，衣铺布坊早已歇门，称身衣裳那边能寻？
三人吃过早餐，结了房钱，又问堂倌寻了车马处，便要拜别。掌柜的满脸堆笑，忙至跟前谐语灿言，直把三人送过门庭方罢。
打理伏贴，二人脸孔略着淤污，但尚算入眼，可大刀诡形，石生旋扯余物缠裹遮覆。一番行动，三人续行，待至掠衣房舍，石生又向纤芸取了些许散银抛出院落。牛武旁望，亦生念想。“济元择徒确着品性，如此浑厚淳和，怎会亲与魔盟妖人？哎，这妖女究竟使了多么手腕利诱我主？……”杂思间，更对纤∑顶∑点∑小∑说，芸仇视甚深。
常日里，镇上总有些靠嘴用饭说神骗鬼的江湖异士，酒客稀时，他便摸混于此，以讨闲趣。那山野仙踪，精怪妖兽，确是神驰，只道白日升仙，踏云飞天便是多么安闲；除魔卫道，救扶人间，再与仙侣共宿洞天……啧啧，想来，平生若此，又是多么妙言。可惜各种臆念，不过心中幻画，本日一“爪”当前，却教他忆起那吞肉嘬骨的山精野怪，大好“出息”欲覆爪下，不免失声嘶啸。
院中，一处木棚，三间隔板，各置硕桶，蒸霞氤氲。二人入浴后，堂倌便伫栏侧，以便应唤。两刻久许，污淤即清，二人宽系衣裳各自入房，仅余腥臭黑水予那抽角堂倌。我的娘咧！只怕当街叫花也如不得呀……
“啊~！掌……掌……掌柜的！”堂倌乍步绊脚，连退跌坐，一双眼中迷蒙骤祛，仅泛惊余。妖……妖怪！
三人潜行，皆俱武力，虽存伤患，可2、三十里，也不过个多时候。
嗯？他竟另有这等本领……但视神形，当是效与山兽罢……
稍时，牛武折返，环绕衣裤，和与石生随拣两件套予身上。兴是久处山林，此时裳袖贴身倒觉别扭，两条腿脚更似捆缚，便撕裤角及膝，才得镇静。
此光阴上三竿，摊铺摆行，牛武临街便往瞧望，只是那方身态，直把路人惊吓遁藏。纤芸弃他惹眼，置一斗笠着其负背好遮驼囊，本身亦用纱笠掩面。
……
一顿饭菜吃了近大半时候，石生自发食量了得，可当现得牛武，也感惊诧，遂眼飘望，仅瞧肚腹微隆。这一桌菜肴，他倒吃往那边去了？
熟食热菜，吃得牛武大喊畅快，恨不能将那盘碗也吞肚中。十数年来，每日风餐，莫说珍羞百味，便是平常鲜食亦未得尝。此时汤饭入腹，不由目色噙泪，随又唤来堂倌咐菜。
呵，这小小堂铺倒也全面。听过掌柜言语，来民气下着笑，却不晓当年济元昌隆时，此地高朋如鲤，便是本日掌柜，亦为往昔鸣堂出身。怎奈，自打接下这间酒铺，繁华如稀，近番年来，更成了村夫镇卒讨酒歇脚之所，强撑至今，也算得幸了。
掌柜的见三人停箸已毕，忙迎笑容相前，又着堂倌带路盥室。纤芸称疲，拣了两间洁净配房，自顾安息。
“叫、叫、叫！你可撑得慌，岂还教人安生！”听得喊声，掌柜咧骂夺口，但依是折返堂前。方掀门帘，即见一驼缩老翁排闼入铺，双脚赤坚，而其身后亦有男女二人鱼贯从入。
“屁话！快！高朋迎门，还不将那懒厨子撵起热灶！”话罢，一把撒去腰间捉臂，轰下堂倌，忙上前来引入落座，又置茶水、湿巾。“三位远道，疲惫劳余，其间房铺、酒水俱全，也不知可有忌讳，我好唤得后厨应备。”
亥时将过，灯掩人稀，掌柜的摇起手中酒壶，打眼街面，不由叹声入鼻。再看堂间，堂倌趴覆案面，目无着色，行若浅眠。哎，本日只怕已无酒客登门喽……随合账册，提溜酒壶行出柜前，惊起堂倌，咐他闩门上板，兀自垂眉拜别。
翌日，纤芸功行一夜，不但未能彻平真元溢气，反惹躁动。倒是石生，自藏刀聚威一斩，内患牵散，血络杂态涤清，虽仍筋骨伤乏，但经调息，四穴萌动，神元安足。
驼影骤跳起伏，摒气敛息，脚间踏落虽非轻巧，却静杂响。二人身后观瞧，不由暗叹旁想。
掌柜边行前堂边自打量……唔……这老翁驼行曲态，端倪倒且畅快，可这妙丽女子……啧啧，端是美艳，可惜憔颜伴形……嗯？这男人手上又托何物？莫不是江湖人士？！嘁……管他作何，只要入得堂铺，那便是财神老爷！
……
柜上，灯黄迷离，几只蛾蝇萦缭绕去，却被篾笼遮尽，空自周旋。灯下，一壶老酒，一据账册，亦添一沉感喟。
牛武房临石生，本欲贴耳偷闻妖女言从，好揭皮面，可当晚餐食饱足，神乏困顿，不知觉中，竟卧墙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