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回
太夫民气知他这不过是想还价还价,只是也须得给他些好处,不成逼得他过分了,不然今后不好相处,便道:“你二嫂最是个知礼的,她昨儿就和我说要从正院里搬出去,好给你们腾处所,若不是为着芝姐儿的事,我也就喊你过来命你们筹办搬家事件了。只是这管家一事,你媳妇现在病还没好,且她从没管过家,平日又不是个有才调的,如何能挑起这一大师子的中馈之责?待她病好了,让她先跟着五太太学些理家之道再说罢,这会子还是先由五太太摒挡吧。”
太夫人原也晓得以左相现在之势,四老爷暗中定下的这门婚事多数是再无变动的,却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因道:“既如此,那你便多给芝姐儿些嫁奁罢。我们府里的端方,凡嫡女出嫁,公中出一万两银子的嫁奁,你方才也说了那左相权倾朝野,嫁到那么一个显赫的门庭里,又是去做嫡长媳的,这嫁奁总不能太简薄了。倒不如再从公中给她加上一万两银子的嫁奁,统共两万两。”
一时何太医来了,又为太夫人细细诊治一番,见太夫人除了气短神乏外,没甚么精力外,老太太的左手末两根手指竟是不能动了,拿银针试着扎了两下,也是全无知觉,旁的倒是都没甚么。
四老爷一听母亲性命无碍,喜的是眉开眼笑,只觉何太医便是他的再世仇人普通,忙忙的又送了一个厚厚的红封给他,亲身送出府去。
四老爷一听她娘说这个死字,那心就开端慌了,他当今最怕的就是他老娘有个三长两短。赶快道:“娘要儿子做甚么,尽管叮咛就是,别说几件事,便是几千件、几万件,儿子也万没有不该的。”
四老爷一听老太太总算许他搬到正院,多少也算得了点安抚。这才松开手,虽心中万般不舍,到底还是把那两匣银票交到太夫人的贴身丫环素云手里,一一点算。见数量分毫不错,太夫人这才命拿过一碗茶来润口。
“你既如此说,那这第一件便是不得把芝姐儿许给那左相之子,你能够做到?”太夫人淡淡隧道。
就听她哭道:“这与祖母有甚么相干,都是我命不好,摊上那么个亲爹?我三岁上就没了亲娘,若不是祖母慈心收留了我,又养我在身边,只怕我留在四房早被搓磨死了。在我内心,只要祖母待我的好,再不晓得别的!”
因而赶快命贰亲信奶兄亲身去请了京中一名极驰名誉的何太医来给老太太看诊。他奶兄得了他再三叮嘱,一见了何太医,便先塞了好大一包银子到人家袖子里,又悄声叮咛了几句。那太医也每常出入候府高门,于这家宅中的各色事体也略知一二,便微点了点头。
不想他娘紧跟着就来了一句,“也是我不信这钱在你手里就能存得住,你且先把她姐妹俩儿的统共四万两嫁奁银子从库里支出来,换成银票拿来存放到我这边,我先替她们收着,免得临到了跟前真用到这些银子来购置嫁奁的时候,倒是一个子儿也寻不见,倒反误事。”
他倒是也想再迟延几日,不想自他走后,那太夫人还是不饮不食,他这才晓得他老娘这是铁了心不见银票不用饭了。毕竟怕他老娘饿得久了,又生出些别的弊端来,又怕五老爷趁机再弄出些妖蛾子来,当下只得快快取银换银。不到两个时候便将库中存的金银之物换得了四万两银子的银票,装在两个小匣子里亲身捧到太夫人的上房。
太夫人的床跟前早围着一大堆人苦求她进些药食,宜芝更是哭得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普通,声音都哭哑了还在那边求她祖母。五老爷战役日最得老太太宠嬖的几个嫡孙也都跪在床前跟着相求。因内里人太多,已无安身之地,大老爷便领着几个子侄立在外头廊下,也在不住的大声劝着太夫人进些饮食。
“另有你侄女儿宜蕙,她但是伯爵嫡出之女,且她母亲早已为她定下了她表兄,兴安伯家的世子。嫁到那样的高门望族里头去,嫁奁自也不能太少了些,也得再给她加上一万两银子的嫁奁方才安妥。”
四老爷只得上前讪讪道:“母亲怎的既不用饭也不消药?如果这饭菜做得分歧口味,尽管让厨房再重新去做就是了。只是这药虽苦倒是不能不吃的,儿子求求您白叟家,就当不幸不幸儿子,从速把这药啊饭啊的好歹都用了吧!”
太夫人方撵走儿子,宜芝就奔了出去,扑到床边,正要接过粥碗亲身喂祖母喝粥,老太太却摇点头,将她拉到跟前,泪眼昏黄道:“芝丫头,祖母这些年算是白疼了你了!枉你从小儿在我跟前养大,偏到了这等大关头处祖母倒是一点体例都没有,眼睁睁看着你被你阿谁混帐爹给许下那样一门婚事。”
太夫人却还是昏倒不醒,宜芝守在祖母床边早哭得眼肿声咽。听得太医到了,女眷们方仓猝躲避到正房西边两间屋子里去。
世人这才赶快退了出去,只剩下四老爷一个待在房里。
世人听了这等重话,不由都有些面面相觑,最后一齐看向四老爷。
只是四老爷到底心有不甘,紧抱着怀里两个匣子嘀咕道:“母亲要这库里的存银时倒想起来当今我是这家中之主了,只是哪有家主现在正院不得住,且连管家之权都不在我们房里的呢?”
太夫人见世人不动,不由进步了几分声音道:“我还没咽气呢,这就一个个的都不听我的话了,但是个个都想着气死我不成?”
太夫人重又把眼睛闭上,幽幽叹道:“伯爷这话说得过了,那里是我不幸你,竟是我这老婆子要伯爷不幸呢?伯爷现在是这一家之主,连我老婆子都要依着伯爷的孝心度日,我当今求你几件事,若你允我的话,我便消了这绝食之念,不然,我倒是立时死了洁净!”
宜芝忙又再三谢过祖母的恩典,却在内心模糊有些担忧,只怕为着她多出来的这一万两嫁奁银子,后日又不知生出多少事来呢!
因提心吊胆了一夜,觉也未曾睡好,便去到柳姨娘房里想要小睡半晌,不想刚睡下还没到一刻钟,便有人来回禀他道,说是太夫人既不肯吃药,也不肯进些饮食。吓得四老爷仓猝从床上爬起来,仓猝套上衣服又往太夫人的上院赶去。
这左添一万两,右添一万两的,听得四老爷心中大痛。可他亲娘早把话撂到那儿了,他敢不从?他娘就敢立即绝食给他看。只得先勉强承诺了,反正这两个丫头出阁的日子还早,总也得再等个一两年畴昔再说,那两万两银子倒不必这么快就给出去。
四老爷顿时急了,他是早瞧过总帐的,晓得府里积存下来的现银统共只要七万两,他母亲一张口就要了一多数畴昔,叫他如何不心疼肉痛。忙道:“瞧母亲说的这是甚么话?我再不入母亲的眼,也断不会既承诺了母亲却又食言,去花用本身女儿和侄女的嫁奁。况这银子存在库里的总帐上,等闲是取用不了的,便是我想花用也是捞不着的,母亲何必这般多虑,等她们出阁时儿子必然分文很多的把这笔银子拿出来给她们购置嫁奁就是。”
四老爷内心又是担忧他亲娘万一真就绝食而死、又是肉痛那四万两银子还没揣到怀里捂一捂呢就要送出去。纠结了半天,直在太夫人床前乱转了十几个圈子,到底还是牙根一咬承诺了下来。“既母亲这般信不过儿子,那儿子就依母亲之意,这就去库里支取了银钱好给母亲送来。”说完便负气出去,自去库里提银兑换银票去了。
那何太医到底是有些手腕的,世人给太夫人灌了三次药下去,到第二日早上太夫人公然便醒了过来。喜得世人赶快封了个红封再去请那何太医。
“这――,这只怕有些使不得!那左相现在权倾朝野,如果用完了人家的势却不把女儿嫁畴昔,倒反退了亲,实是有些阿谁……,不当,如果触怒了人家,只怕反会为府里招来祸端!”
太夫人也垂泪道:“好孩子,祖母总算没有白疼你。”便指给她看床边那一个小匣子,“这里头是祖母冒死给你争来的嫁奁银子,一共是两万两的银票,转头我就让你五婶娘拿着这些银子去给你购置嫁奁。”
太夫人只是紧闭双眼,谁都不睬,直到听到报说四老爷来了,才展开眼睛,缓缓道:“你们都下去吧,让我好求新伯爷几件事,如果伯爷承诺呢,说不得我老婆子还想再多活些日子,如果新伯爷不承诺,我老婆子便是活着也再没甚么生趣了!”
“你此时把这话说得再好听,倘到时候你真拿不出来,难不成我还能将伯爷送去见官不成?罢!罢!罢!与其到时候再被你气得丢了性命,倒不如我现在干脆就先蹬腿去了,也免得再见后日那很多戳民气肠处,也算是早去早了,眼不见处方是洁净!”老太太说罢,便回身向内,再不理睬四老爷了。
四老爷忙捧过一碗粥来,正想要服侍他母亲用膳,却听老太太道:“罢了,我如何敢劳动伯爷来奉侍我呢?你也忙累了一天了,且归去歇着吧,让宜芝那孩子替你尽孝倒好过你亲身贡献我。”
宜芝得意知父亲竟将她许给个残废后,虽也心中难过不平,但到底比不得面前祖母的病体要紧,便只顾奉侍她祖母。此时再听到她祖母这一番话,心中攒了这么些年的委曲心伤、愤激不平全都尽数化成了止不住的热泪,滚滚而下。
等他奶兄带着太医赶到安远伯府时,就见大老爷和五老爷也早得了动静赶了返来,阖家几十口人竟是全在太夫人的院子里候着。
那何太医便道:“老夫人真是万幸啊!虽肝风内动,因救得及时,到底只是个小中风,虽此左手二指不能行动,但只要埋头保养,每日按摩动手部穴位,过些日子便会规复知觉。只太夫人毕竟上了春秋,今后不管再遇着何事,定要心平气和方可,不然如果再次大动肝火,肝阳上亢哄动内风的话,其症定不会再如此次这般轻微了。”
虽说这何太医点头晃脑的掉了好一番书袋,五老爷心中却还是有些迷惑,他得了信儿以后早刺探得清楚他娘明显被四老爷气昏畴昔的,怎得这太医却往甚么阴啊阳啊上头的去扯。但因这何太医是京中驰名的神医,这当口也不是争辩这些的时候,也只得随兄长们谢过了他,奉上五两银子的诊金,命人好生送了出去。
那何太医给太夫人细细诊完脉后略一沉吟,方道:“老夫人有了些春秋,素体便有些肾阴不敷、阴亏火旺,又值这夏季炎炎,便更加的阴虚阳盛,便不免有些肝阳上亢,肝火妄动。从脉象上看,只怕恐有中风之虞,且先吃我一付药看看,若能明日辰时醒过来,便是大顺之症,待明日我再来为太夫人请脉开方。”
四老爷一见他亲娘给他气得栽倒在地,也是唬了一跳,心中怦怦乱跳。他虽常日里最是个笨拙胡涂的,可于大枢纽处到底另有几分晓事儿,他这才袭了爵位没几天,如果亲娘俄然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五房那边再传出些话出去,只怕他这刚到手的爵位就有些不大拿得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