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此生饮酒三百斤
既然是出征，天然不能走转头路，红衣神官顺理成章地挑选了与进城时相反的方向，连带着引走了城中大半百姓。
一夜欢饮……
王老头笑眯眯瞧着，轻声道：“当年有位老神仙说我射中必定此生喝酒三百斤，当时还感觉挺多，没成想才三十年就喝完了，再想多喝，本身都觉着太贪婪。”
到得最后，刘屠狗与老王掌柜喝下大半坛，剩下的倒全便宜了阿嵬。
等两人一马酒醒时，屋外晨光熹微，竟然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早上。
“心疼我的老酒。”
谷神大祭是城中百年难遇的盛事，本就僻静的小酒馆更加门可罗雀。
刘屠狗没理睬老王掌柜的唏嘘，起家接过酒坛，还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老王掌柜的肩膀，不成想竟把老头拍得眼圈微微泛红。
桃花眼魏卞目光明灭，微微沉吟后非常当真地答复：“此次魏家来观祭的长老不是尊驾的敌手，如果因我而折损一名宗师，魏卞可就真的百死莫赎了。”
爷俩不知不觉痛饮了大半坛，后劲上来就都有些放浪形骸，瞥见不知何时闻香而来登堂入室的阿嵬，不由地哈哈大笑。
刘屠狗点点头，脸上俄然绽放出诡异的笑容：“魏卞，本座明日就要孤身入京，或许你还能有一个挑选？”
埋没在面具以后的那张脸上，现在该是如何的神情？
刘屠狗指了指桌上的一碟生花生米，鄙夷道：“也就靠这东西下酒了，我说你这后厨里如何连猪头肉都没有？”
老王掌柜拈须浅笑道：“要依我说啊，它比你小子懂酒。”
刘屠狗懒得用筷子，伸手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大嚼，一口下去酒就没了半碗，看得老王掌柜不住点头，直说如此豪饮蚕食，实在是暴殄天物。
盛筵终散场，先前可贵真情透露的王老头此时倒很豁达，也抬手拍了拍刘屠狗的肩膀：“屠狗哇，老头子晓得你不是凡人，这老话说的好，龙不与蛇居，老头子就不留你吃早餐了。”
对于这匹爱好酒肉的灵驹异种，老王掌柜早就见怪不怪了。
根据古礼，红衣神官在主持完谷神大祭以后，会左手捧记录占卜成果的神谕龟甲，右手持代表挞伐诏命的先王令箭，作为出征雄师的先导前驱。
他见刘屠狗一双贼溜溜的大眼直盯着他手中的酒坛，不由得莞尔一笑，语气却有些伤感：“人老了，再不喝，怕今后想喝时却找不到合适的酒友。”
老王掌柜慢悠悠踱步到后院桂花树下，亲身挥锄刨出了一坛埋了六十多年的状元红，然后捧着不大的酒坛回到前厅，看着已换上不异格式新衣的刘屠狗，笑道：“衣服做了很多，坏得更快。”
“别人不敷论，至于我，该也是为了尝尽此生天下美酒三百斤？”
这货固然一脸急色的发情模样，每次却只肯喝一点儿，然后还要咂咂嘴，非常幸运地回味一番，这点倒像极了老王掌柜。
“简朴的东西一定不好，这平平中呐，自有真滋味。若换了那等肮脏俗物，那里还能品得出这老酒的清醇甘冽？”
一时候满城俱寂，仿佛之前的各种喧腾鼎沸，只是一场幻境。
老王掌柜伸筷子缓缓夹起一粒，打量了几眼后送进嘴里细细咀嚼，临了又啜了一小口老酒，这才一起咽下。
他满足地感慨着，脸上是沉醉之色。
一口酒下肚，整小我就仿佛被温水从里到外浸润了一遍。
老酒醇厚浓烈，劲道实足，回味绵长。
刘屠狗笑着点头：“那你很多寻摸几坛备着了。”
刘屠狗点头笑道：“除了抠门这个恶习屡教不改，王老头你的目光倒是了得，可惜你没闺女，不然我给你做个半子也不错，我可晓得你还藏了一坛好酒。”
刘二爷有些无趣地摆摆手，悻悻道：“你们这些大族后辈呀，一个二个都是奸猾似鬼，毫不肯做亏蚀买卖的，难不成那些评书里的蠢材纨绔满是编出来的？”
刘屠狗闻言哈哈大笑。
“哎哎，至于么？”
王老头笑骂道：“你这兔崽子倒挺贪婪，把稳将来后院起火整你个焦头烂额，那老头子做梦都要笑醒。”
说话间，满盈城中的神灵气逐步暗淡消逝，不知何时，远方那持重的祭奠噪音连同百姓的喝彩声已经埋没在哭泣的风中。
刘屠狗的目光隔着无数墙壁楼宇，仿佛看到了青铜战车上那袭素净的大红龙虎纹罗袍。
刘屠狗倒酒用的是碗，也难怪老王掌柜心疼。
刘屠狗也不辩驳，干脆又去后厨取来一只碗，算是承认了阿嵬酒友的职位。
固然现在谷神殿不再参与戎事，只余祭奠祈福之责，红衣神官仍然会依礼径直离城，而信众常常会跟随厥后，此中依依不舍竟至送出百里的环境也属平常事。
……
烈酒如刀，刀亦如烈酒，万坛在窖不如一杯入喉，千愁积心只待一刀斩却。
店里的掌勺徒弟和跑堂一早就被老王掌柜放了假，倒是没人给二爷做菜了。
刘屠狗转头浅笑道：“那就等我返来喝最后那坛，你这老头子可别死太早了。”
魏卞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他俄然又想吃老王店里的冬笋与蒸鱼了。
王老头一瞪眼，骂道：“你这兔崽子少惦记那坛酒。闺女？老头子如果有闺女，外孙都跟你普通大了，你做老头子的外孙半子还差未几。”
他骂了两句，忽又松口道：“不过你还别说，状元红、女儿红说到底是一种酒两个名儿，将来哪天你要娶媳妇了，就返来看看，老头子把酒取出来给你贺贺。”
他把自个儿的酒碗递到白马的嘴边，饶有兴趣地看着阿嵬用矫捷的舌头卷走碗中酒液。
刘屠狗毫不在乎地摆摆手，见阿嵬还赖在地上装死，抬腿照着它的屁股狠狠地来了一脚，把这夯货疼地噌一下就蹦了起来。
“美得很……美得很……”
“老王你不是咱江湖人，不晓得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妙处。”
刘屠狗悄悄抚摩着阿嵬尽是奉迎之色的瘦长马脸，遗憾道：“可惜了这大好头颅，如果有趁手的烹鼎，滋味不见得比猪头肉差。”
王老头摇了点头，抬手指着头上的白发道：“唉，你们这些整日舞刀弄剑的年青后生哟，整天厮杀到底为个啥？让本身个儿过得舒坦些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