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接引（上）
“这是地府开的前提。”汉阳真人摆了摆长袖，“你们两个私闯冥界，还不止一次，若不是钟文粹低调行事，你们俩早就不在人间了，自顾不暇还想着别人？”
汉阳真人弥补说，“我向钟判官保举，让他先做鬼差，只要坐满九九八十一年，便可投胎转世。”
雪溪拿起了空无一滴的建盏，言：“像这茶盏，黑漆得无半点特性。”
“万历四十三年到永历三十七年共六十八年，从民国二十年到民国三十八年，那但是地府最忙的时候。”
“师父此言差矣，大家自有大家品好，师父喜好武当的清，我却喝惯英红九号的浓浓香味，超然脱俗，天然是随心所欲。”雪溪道。
“这么说来，玉帝是成心让人多长命啊。”潘更始说，“畴前人丁存亡过半，人间不过上亿人，一定个个都信奉玉帝，再现在十三四亿人，只要有一成人丁信奉就已破亿，玉帝就能白受世人供奉了。”
“你若固执至此，遑论仙驾后能上天国。”汉阳真人叹了一口气，轻呷一口茶。
“九九八十一年？”卢旺达一惊，“我不干。”
“错了，错了，六合之间，有为而无不为，如果强行动一己之念，扰乱六合挨次，恐世乱而毁。”
“人间皆有其运转规律，人神鬼六合，自有定命，须遵六合规律，不成抗命行之，又怎可随心所欲？”
“那地府为何不收人？”潘更始终有一问。
“明知有人无辜死去，却要在人间浪荡无依无靠。本身却置身事外，于心何忍？”雪溪动了怜悯之心。
“世人供奉神佛两尊，本就无关信奉，他们是为了求财，求子，求福或官运，必有所求者，私心甚重，若真的应允他们，有求必应，岂不是滋长了私心？”汉阳真人捧起建盏，细细呷茶。
“弟子不知，”雪溪有些奇特，“师尊为何有此一问？”
“现在呢？”
“鬼浮于事又与你何干？难不成你要六十个判官共审一个灵魂，或是十殿阎王亲审？”
“这你就目光短浅了，”汉阳真人笑道，“上了百岁可免受循环之苦，长生接管天庭眷顾，位列仙班。”
“那好，”卢旺达伸直腰背，“我做这鬼差便是。”
“师父，弟子与你志分歧道分歧，不相为谋。”雪溪道人笑了一笑。
“地府也管不了？”潘更始迷惑不解。
“这些人身后，无一例外位列仙界？”潘更始明知故问，汉阳真人不该。
“若再淘汰，先是六十太岁，再是十殿阎罗，以地府目前的灵魂数量看，十个太岁，两个阎王足矣，剩下的只能投胎转世为人。凡人过了百岁，可直上天国，不受循环之苦，可冥界分歧，阎罗判官不属仙界，不列仙班，长生永久就是鬼怪，投胎了也一定能活过百岁，身后又一定能复任阎王判官，阳间少了一个魂，他们可就多一分闲，只要无事，玉帝毫不撤他们的职。”
汉阳真人拂袖弹了一指，是往我这配房而来，门被气波一震，独自冲开，他隔空传话：“方才我说的你们俩都听到了吧，速来见我。”
我俩听了一吓，“鬼、鬼……差？”便假装胡涂，“我还是他？”
“别人存亡，本与人无尤，他即便如此，你也爱莫能助。”汉阳真人全然不睬。
“三千年来，玉帝大封神祗，列仙界者不计其数，何况天界繁星多如牛毛，浩大无边，多个千万百万也不算甚么，反倒是地府，空间狭小，还得分个十八层。”
“倒是为何？”潘更始又再迷惑。
“地府耍太极的工夫真有一套，判官推给阎王，阎王不见人，到头来投胎转世也难。”潘更始嘲笑。
“世人都是贪婪的，本身不去做，反而借用神力，若神明有求必应，必然令其民气不敷，贪欲遂增，到头来反害了本身，相反，若信了神明又脱手一试，他日事成，必觉得神明护佑之极，如此一来，岂不是更好？”汉阳一说，雪溪顿无言以对。
“清理百万灵魂，用了多少年？”
“之前人丁存亡参半，涌上天府者如过江之鲫，官吏们忙不过来，玉帝这才设了十个阎王，分殿断狱，可明季之时，每年温饱噤乱有百万人死，十殿阎王也兼顾不来，又设了六十太岁当值帮助，太岁判官之下又有六司，每司设八名判司，才忙完了鬼怪灵魂的清理。”
“拿着世人的信奉与供奉，却毫无作为，就是我们该做之事？”雪溪反是一问。
“弟子不想懂。”雪溪道人直言。
“如果如此，也是他天生的定命。”
潘叔见汉阳真人道出此言，便说：“师父就让这不平之事持续存在？”
“你美意义说，现在上面安逸得很，一个月也没几天忙的，玉帝一见死人骤降，早撤了阴曹四十八判司，可十殿阎罗和六十太岁尾大不掉，没法撤去，只好留着，现在只要人死，不然你们几个凡人，想见判官就见判官，谈何轻易？”
“他是当值的太岁，假不了的。”汉阳真人捻须一笑。
“弟子从鬼门关走过，早知不能上天国。”
“并非地府不肯收人，而是温饱甚少，人死不去。”汉阳道，“以往前人，缺衣少食，衣不蔽体食不充饥，若非皇亲官吏，哪来的延年益寿，现在温饱已足，人寿耽误，活个百岁已是既定之事，若非变乱又如何死去？”
“那卢旺达如何办？”潘更始神采开端凝重，“他上不了天界，下不得地府，又不能投胎转世做人，在三界中浪迹飘浮，无人理睬。”
“弟子敢问师父，”潘更始伸直了腰，放下了茶盏，“地府收纳幽魂，为何还得人间出具证明，或要活人出钱买路？”
“既是定命，何必插手？”汉阳真人并不体贴。
“雪溪啊，”汉阳真人呷了口茶，又说：“你如果上了百岁，当真连地府都管不着你啰。”
“雪溪，”汉阳真人叹了口气，“你真如茅坑顽石，冥顽不灵。”
“百岁人都升了仙，玉帝就不忙活了？”潘更始又问。
“是生的人多了。”雪溪说。
走到真人跟前，行作揖之礼，卢旺达忙从玉佩中出来，真人问：“你，可愿做鬼差？”
“天然是他，你还没死，做甚么鬼差。”
“六合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六合不公，吾当挺身而出，正其道而行之。”
“位列仙班还不是不如人间欢愉？”雪溪道人也呷了口茶，摇了摇破葵扇，“日复一日做一样的事，神仙也无聊。”
“我们不作为，凭甚么让世人信奉我们，供奉我们？”雪溪反问。
汉阳真人捻指抚须，思忖很久，方说：“修明这小辈，你看如何？”
“既有规律，为何人身后既不能还阳，又不能下地府，只留活着间做个孤魂野鬼，永久不得转世做人？”
“俗人间的事，本座概莫能管，有道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耳根清净。”汉阳真人道。
“非也，”汉阳真人说，“建盏本身，寓耀于内，藏拙于巧，不形于色。”
“我跟潘叔即便过了百岁，卢旺达也没过八十一年，换而言之我们位列仙班，他还是阴曹鬼吏还没投胎。”我犯口直言，“八十一年未免也太长了吧？”
“姓钟的能让我长命百岁？”
“你们如许找，找到猴年马月都找不着。”真人指着潘叔，“你都老迈不小了，跟着师父，列仙班是十拿九稳的事。”又指着我，“你小子另有出息，何必浪费工夫？”又指了指卢旺达，“你做孤魂野魄也有十年了，无依无靠的，看在我徒儿份上让你做个鬼差，还不甘心？”
“怪不得他们，”汉阳真人说，“撤了四十八判司，地府已经少了2/3的鬼官衙吏，可贵安逸，只享用玉帝的俸禄就好，你们三个偏不知好歹，专给他们惹事，若他们乌纱不保，连鬼都不能做。”
“莫非有人无辜死去就见死不救？”
“当值？”潘更始笑了笑，“到时候还不知当值的是不是他。”
“雪溪”，汉阳真人约莫九十高龄，白发童颜，束了发髻，又着了玄裳，冲上了一壶武当的清茶，倒出了两三盏，雪溪道人闻了闻，饮了下去，“师父，武当的茶清是清，但不敷香。”
“削发之人超然脱俗，何顾这般？”汉阳真人说。
“这就是你的不对，汉阳真人整了整衣衿，“削发人本是清心寡欲，人间之事本是涉外，与本身何干？”
“鬼门关上那钟判官，前两日来青城呷茶，扣问了武当的事，你们没扰乱门关，也就能延年益寿。”
青城山居，卢旺达藏在我的随身玉佩中，因瑶池圣地，幽冥之物不得现身，而潘叔，此时应当是雪溪道人，已在其恩师的居室当中。
“他说看在武当的情分上，不将此事上奏阎罗。”
“恩师的意义，不过是要弟子收敛本质，任其天然。”雪溪拿起紫沙壶，给师父和本身各倒了茶，“难怪恩师喜好阿谁黄毛小子。”
“非也，是死的人少了。”汉阳持续说，“明季之世，人寿不过四十出头，可现在活到百岁者比比皆是，就说绵阳有个村，有五十多个过了百岁的白叟，连为师都自叹不如。”
“本来地府是鬼浮于事。”潘更始笑了一笑。
“弟子半生没做过甚么端庄事，如果能让其免流浪之苦，也算功德一件。”雪溪向汉阳真人行合什之礼。
“人活百岁，要这么长命何为？”雪溪道人不屑一顾，“人活一世安闲清闲，即便苦短也可及时行乐，何必难堪本身？”
“不愧是我的好徒儿，”汉阳真人哈哈一笑，“只要活的人越多，供奉玉帝的人就越多，以是仙界众神不睬世事，任由人间生长，那些上了天界的白叟，本身选个星球住下，也不会对灵霄宫有影响，我等若上了天，理这闲事何为？”
“姓钟的但是说话算话？”潘更始将信将疑的。
“六合之事，各有其道，走好本身的道就是。”
“你若非我入室最聪明弟子，”汉阳真人不太乐意，“真不会替你操心。”
“那是修明说的，崇祯末年人丁过亿，到了民国初年有四千万人，现在已有十三亿多，崇祯之世环球不过五亿，民国时环球已有十亿，现在是七十亿人丁，可知为何？”
汉阳真人轻放建盏，又问：“雪溪，可知崇祯年间人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