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她曾属于他
他翻身上马：“去城郊。”
这运气，天底下没谁了。
混乱当中，无数双或肮脏或衰老的手伸向裴道珠的裙裾，像是恶鬼诡计把神女从云端拉进天国。
老婆哭哭啼啼，裴礼之不觉心疼，只觉没脸。
他恶狠狠骂了句“闭嘴”，又赔着笑容，抬头望向萧衡：“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九爷办事之余，如不足暇，也替下官找找我那不费心的女儿吧？”
闻声号令，立即跟上了他。
他目送那神明般的少女逐步远去，眼底充满着浓烈的占有欲。
孤月中天，峰峦闪现，山川黢黑，大地深处模糊传来狼嚎声。
“我……我就是想求娶她，男未婚女未嫁，管得着嘛你？！”
军队被突如其来的变乱惊吓到，无数马匹横冲直撞，既没法灭火，也没法逮住那些俄然呈现的鬼面人。
……
她大着胆量翻开窗帘，瞧见马车四周跟着一群疾跑的男人，都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黑夜里分外瘆人。
他睨了眼好像走火入魔的萧荣，眼底不辨喜怒。
裴道珠单独待在马车里，伸手扶住车壁才没被颠簸到。
带着火星子的夜风吹拂着他的白衣，连缀的火光照亮了他俊美的侧脸，他不疾不徐地捻着佛珠，眼底的乌黑幽深仿佛阎魔。
“神女！”
早有黑甲军队集结在酒楼外。
两人竟就在街上争论起来。
，
他眼睛猩红，俄然重重把酒盏搁在案几上：“我曾是她的未婚夫，内室之乐甚么的，天然是有的。她家道中落，自发配不上我，才与我退婚。可她心中，仍旧是倾慕我的，你们就别肖想了！”
萧衡挑眉。
但芸芸众生，谁又没有痛苦，这并不能成为他顾恤她的来由。
街上有人放火。
“……”
好不轻易风景一把，还没来得及显摆，就被恶人掳走。
萧荣直勾勾盯着街头好像神明的少女。
明天见
顾娴哭诉：“她演花神，你清楚也是欢畅的，怎的现在出了事，却又要怪她出风头？！我的小阿难为何冒死，别人不晓得，莫非你这当父亲的也不晓得吗？！”
四周八方都是混乱。
“裴女人一贯恪守礼法，如何能够与萧荣做那种事？！”有倾慕裴道珠的少年，忍不住为她说话，“你们不要胡说八道，侵害人家女人的明净名声！”
她不由咬牙。
他厌倦了裴道珠的矜持和端庄，转而爱上了她表姐顾燕婉的聪明和娇气，却没想到……
萧衡仍旧静坐在窗畔。
长公主赠送她的钗饰，固然舍不得，但她没带香帕、荷包等物，能拿来做暗号的，也只要这两支钗饰。
他们眼巴巴看着花神步队远去，无不充满遗憾。
许是经历过那场家破人亡的梦境，少女心性胆小，没如何惊骇面前的处境，反而平静地拔下鹿角金钗。
脆弱的母亲，权势的父亲，落魄的家世……
过了好久，他才起家下楼。
他调侃地扯了扯唇，没理睬那对吵架的佳耦，带着人马径直往城郊奔驰而去。
浑身酒气的裴礼之，不耐烦地拉过顾娴，喋喋不休地骂道：“那死丫头就是个不费心的玩意儿！非得出风头，现在好了，被好人掳走，倒是叫我们难堪！这位是萧家九爷，这是要去办闲事儿呢，咱可不敢费事他！”
他们朝十六匹白马拉着的花车挤去，盯着裴道珠的眼神炽热而猖獗，像是大家间最虔诚的信徒。
无数戴着鬼面的男人俄然涌上街头，呼喊着挤到街上，疏忽朝廷军队的摈除，以血肉之躯冲散了游街的步队。
之前的裴道珠和顺灵巧，对他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她被恶人掳走，朝廷必定会派人清查，她想得救，就得在沿途留下暗号。
恰在这时，街上起了骚动。
萧衡甩着马鞭，冷眼以对：“让开！”
常常见面都要嘘寒问暖，还喜好催促他读书，恨不能把“贤能淑德”四个字刻在脑门儿上，仿佛一副世家贤妇的模样，哪有现在的风情万种？
他紧紧握着酒盏，双眼泛着酒醉后的醺红，哑着嗓子道：“她……之前不是如许的。”
他顿了顿，看着风神秀彻的萧衡，眼底闪过精光，俄然笑道：“下官的女儿没甚么本领，一张脸倒是格外出挑。九爷如果能找返来，下官就叫阿难去九爷房中，奉养九爷以报恩德——”
明净也就罢了，生逢乱世讲究及时行乐，明净算个甚么东西？
萧荣抿了抿嘴，眼瞳乌黑幽深。
他身着玄色窄袖劲装，一改白日里的翩翩风采，束成高马尾的青丝在火光中纷飞，狭眸冷冽如霜，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刃。
雅座里起了争论。
他步出酒楼，熟稔地摘掉内里的大氅丢给侍从。
男人三妻四妾何其普通，等顾燕婉生下孩子，他再纳裴道珠为美妾，姐妹二人同事一夫，岂不是嘉话一桩？
只是美人的心如果在别处，那他们求娶也是无用的。
裴礼之顿时暴怒，恶狠狠回推顾娴：“我说甚么你听不见吗？！你这贱妇怎敢推我？！”
“你胡说甚么？！”
萧衡仍旧倚在窗边，居高临下地谛视着她的消逝。
指尖一颗颗捻着碧玉佛珠。
“哟，你冲动个甚么劲儿？莫非是想求娶她？”
这般环球谛视标少女，曾属于他……
那双标致的丹凤眼里，满满都是他。
裴道珠的倾慕虚荣和城府算计，应是环境养成的。
他道是谁，原是裴道珠的双亲……
又有喝醉了的轻浮郎君，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裴道珠姿色极好，你可曾与她……嘿嘿，无妨说出来，叫咱兄弟开开荤！”
顾娴惊怒交集，不管不顾地推了下裴礼之。
萧荣闷着头又喝了一口酒。
“神女！”
花灯坠落，酒坊楼阁连缀起火。
她不舍地吻了吻金钗，才悄悄丢了一支出去。
命，到底是比财帛首要的。
灯盏闲逛如幽绿鬼火，一架马车正缓慢穿过峻峭的山路。
城郊。
萧衡冷眼看着。
尚未走出几步，有妇人哭着拦住了骏马：“大人但是卖力这城中治安的？我的女儿在混乱里走丢了，还望大报酬我找到女儿！”
哪怕他即将迎娶顾燕婉，但这并无毛病他获得裴道珠。
雅座里。
想斩断她的桃花。
有喝多了的郎君，不怀美意地拿胳膊肘捅了捅萧荣，挤眉弄眼道：“裴道珠容色姝丽，你也舍得退婚！”
雅座里的郎君们不知真假。
裴道珠还没来得及呼救，洁白的大袖扬过半空，她像是一捧坠落深渊的白花，完整陷进了澎湃的人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