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当晚无话。
吴夫人想到本身女儿的谋算,心中嘲笑连连。
吴清姝乃是小孩子心性,向来掐尖卖快,见不得旁人风景对劲抢她的风头。何如洪萱入京半年以来,非论才学口舌,都死死压在她的头上。现在更有一干墙头草似的官吏家的女儿,恋慕洪贵妃的圣眷隆宠,又见洪贵妃怀有龙嗣,竟更加凑趣起洪萱来。因而常常赏花宴上,吴清姝只要瞧见洪萱身前身后围着的那一干哈巴狗儿似的女孩儿,便更加恼火起来。因此口舌相讥,挑衅惹事等等,自不必细说。
至次日一早,理国公府又打发人至孙家送礼存候。厥后又有宫中降下懿旨并犒赏多少。京中官吏之家,不拘与孙家交好的,还是素无来往的。皆奉上表礼拜帖。再加上孙铮孙镜兄弟之前约下的拂尘洗尘宴等,扰的孙家忙慌乱乱将近大半个月,才将诸事摒挡安妥。
惦记取吴清姝方才说的“后宫大选”的口风儿,洪萱略微腻烦的咬了咬嘴唇。
今儿好轻易孙家回京了,她们吴家又开端蹦跶……
孙氏与洪萱母女早在宅子内等的非常心焦,现在且听到动静,遂带着洪萱并家下人等直至二门上。只见孙镜之媳与孙铮之媳扶着一名鬓发乌黑,行动间颤颤巍巍的老妇人缓缓出去。
一语惊醒了世人,目睹着天气将晚,城门即将落锁,世人不觉催促道:“时候不早,贤昆仲一家早些进城罢。”
只见洪赋神采黯然的摇了点头,冲着孙铮说道:“这是茅儿,菖哥儿当年没立住……放逐的路上就没了。”
洪赋目睹着众情面感降落,意欲转移话题。遂叫洪茅上前同诸位长辈相见,因笑道:“前尘旧事,竟不必再提。你们一起舟车劳累,且乏累了,还是快些回府歇息罢。”
洪茅也道:“母亲同mm且在老宅中等着诸位长辈呢。”
正说话间,早有孙氏派来的家下仆人拉过轿马请孙家诸位女眷乘坐,又将船上的箱笼行李等物一一搬上大车,一队轿马四五十人簇簇拥拥赶至城中。
吴清姝被母亲一顿叱骂,非常不平的冷哼一声。不肯报歉。
孙氏眼圈儿一红,赶紧扑上前去,也不顾石凉地硬,双膝跪下冲着那老妇人连连叩首,口中忽道:“母亲!”
是日,洪赋予洪茅父子亦向朝中或国子监乞假,至城外亲迎岳家世人归府。孙文乃是三朝帝师,文采风骚,品德贵重,桃李遍天下。当年开罪于继宗时,都有无数官员士子进言劝谏为之辩白,何况本日孙家风风景光的返回京中。
只不过不敢获咎,却也不至于惊骇。起码在吴夫人看来,孙家现已是没了牙的老虎,只剩下一副空架子罢了。他们吴家情愿给孙家一份颜面,不过是碍于帝师孙文在文人士子中的清名罢了。只可惜老话儿有云人走茶凉,孙文虽有盛名,可他们老爷也是清流俊彦。现在朝中大半实权又都掌控在他们老爷手中……孙家,不过是借着女儿的荣宠,图些安闲日子罢了。倘若再奢想别的,就不要怪她们吴家釜底抽薪……
此言一出,四下皆静。世人更加的唏嘘感慨,不约而同地想起些悲伤旧事。
说话间,又指着厅上世人向洪萱兄妹一一先容。洪萱与洪茅一一见礼问候。孙氏惦记取阖家大小舟车劳累,遂叮咛厨房快些上了筵席,世人吃过一顿酒饭,又吃了些茶果点心。说了一回话,便起家告别了。
言毕,喝令吴清姝道:“昔白天我跟你父亲疼你,不忍多加管束,竟更加纵得你这般浮滑。孙家乃是诗书钟鼎之家,孙帝师更是士林清流之魁首,岂容你这小孩儿家家的出口屈辱,还不快给老夫人报歉。”
闻听孙家入京,孙氏早已办理了轿马并拉行李的车辆前去接人。老太君杨氏思忖孙家一门离京甚久,本宅早已无人顾问,恐他们一时回京,慌乱不开,遂同孙氏商讨,叫孙氏带着洪萱前去帮衬。一来全了孙氏共聚嫡亲之情,二则也表现了理国公府的情意。
一句未落,两行热泪已然滚滚而下。
昔年帝师孙文一案,连累者甚广,死于狱中或放逐路上的,又何止一个两个。这是一笔早就算不清的累累血债。
那老妇人见状,也是止不住地潸然泪下,搂着孙氏便喊道:“我的儿啊!”
吴清姝越想越气,当下恶狠狠的瞪了洪萱一眼,扭头就走。吴夫人看在眼中,非常难堪的同孙老夫人欠了欠身,连连赔罪。
一时候世人无不悲从中来。过了好一会子,方才渐渐的安慰住了。回至厅上,孙氏拉着洪萱向正堂上首坐着的老太太膜拜扣头,口内说道:“这是你外祖母。”
是日五鼓,洪萱早夙起家,梳洗安妥,方跟班孙氏入宫觐见。因本日本是八月初二,乃是椒房家属入宫请候看视的日子。洪萱少不得在宫门口见到了意欲入宫看视皇后的吴夫人和吴清姝。
若没有她们吴家的支撑,承启帝恐怕还得在宫外的顺王府惊骇苟活,想要安然平生都难,更遑论将一个贴身服侍的宫俾封为贵妃,还容她在皇后之前怀有身孕?又如何能有权力提携这些早不知被先皇打发到哪个犄角旮旯的穷亲戚?
展眼又是次月将初。孙家早已递了牌子恳请入宫觐见。洪赋一房与孙家乃是姻亲,这会子孙家入宫,为共聚嫡亲,孙太后也下了口谕,叫孙氏等人一同入宫。
一句话未完,又指着洪赋身后的洪茅说道:“这是菖哥儿罢,一晃儿十多年都没见过了,还是这么肥胖。”
只因这两人恰是孙文的一双嫡子,同洪赋从小儿一起玩到大的好友兼大舅子——孙镜与孙铮。
同世事不知的女儿分歧,吴夫人深知帝师孙文乃至孙家一脉在大雍文民气目中的分量,是以她是不敢获咎孙家的——起码现在不敢。
回至孙家老宅,早已是掌灯时分。因想着孙家世人历经长途跋涉,早已是人困马乏,不好叨扰。前来拂尘之人遂同孙铮兄弟约了洗尘之宴,便一一告别,并不登府。
喜的孙老夫人连连道好,伸手握住两人的手拉至跟前儿,觑着眼睛细细打量了一番,笑向孙氏道:“我瞧着男孩儿长得像你,女孩儿这周身气度,竟与他父亲非常类似。”
今儿瞧见洪萱母女并孙氏一家入宫觐见,吴清姝少不得又想起姐姐说的洪贵妃仗着怀有身孕便不顾廉耻,把持陛下邀宠献媚的那些话,心中不忿之余,竟不顾吴夫人的劝止,走至洪萱跟前扬声说道:“不过是一家子靠着女人裙带才气起复的软骨头罢了,有甚么好对劲的。你们本日能如此放肆,不过是仗着洪贵妃在宫中得宠。只可惜花无百日红,我倒要看看,他今后宫大选,进宫服侍陛下的妃嫔多了,洪贵妃还能不能独占陛下的恩宠。你还能不能有本日的风景对劲。”
此发起深合孙氏之心,孙氏天然抚掌应是。遂带着洪萱前去孙家老宅筹措筵席,洒扫房舍。
洪萱打量着吴氏母女的一番作态,不觉皱了皱眉——她实在是怕了吴家母女能折腾的劲儿。犹记得她们一家初度进宫之时,吴皇后便一哭二闹三吊颈的,折腾的全部后宫鸡飞狗跳,也搅了她们相聚的兴趣。
直至天气垂晚,到处炊烟,目睹着城门即将封闭,方见远方缓缓驶来两只划子。船头还站着两位身着青衫的男人。洪茅自幼练武,眼神儿极好,眯着眼睛打量半日,只见船上两人长不异孙氏有五六分类似,不觉欣喜的道:“仿佛是外祖父一家子的船。”
在她看来,甚么孙家洪家,都不过是偏僻之地来的贫寒之家罢了。一群靠着女儿打皇家抽丰的败落户,仗着承启帝宠嬖洪贵妃,就一发浮滑起来。也就是京中一干酸腐的士子文人跟着捧臭脚。若说清贵贵显,又岂能比他们吴家还强。要晓得她父亲但是当朝的文渊阁大学士,承启一朝的从龙功臣。
是以除洪赋父子以外,城郊亦有十来户人家跟着等待。这些人中有孙文的弟子,亦有孙文世交旧友家的子侄辈。大师彼其间非常熟悉,相聚于城东郊渡口处的十里亭内,谈笑恢弘,忆苦思甜,更有甚者见孙家世人苦等不至,一时雅兴上来,干脆唤小厮买了酒水菜馔来。在亭中就着清风浊酒吟诗作赋。一时候倒不像是等人,反倒像是专门踏青似的。
瞧见洪赋如此形状,孙镜与孙铮亦是百感交集。幸亏世人都不是那等后代情长之人,只微微冲动了半晌,旋即平复下来。生性跳脱的孙铮朗笑着拍了拍洪赋的肩膀,开口笑道:“瞧你这点儿出息,有甚么好哭的。我们兄弟当年被撵出都城的时候都没哭,这会子返来了,更不必哭。”
吴清姝一席话说的洪萱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吴夫人姗姗走了过来,向孙家女眷欠身告罪道:“我这女儿被家人娇纵惯了,非常不知礼节。还请孙老夫人不要见怪。”
正说话间,船已泊岸。洪赋打量着船头那两位饱经风霜的儒雅男人,不觉面色大变,快步抢上去,含泪说道:“大哥,二哥……”
洪萱与洪茅跪在本地,叩首喊道:“外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