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理国公府诸位女眷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她虽是规端方矩地站在天子身后，但是这一行人进入殿中，即使是天子身份高贵，掌控天下权益，世人却不由自主的将视野先在那仙颜的妃嫔身上打了个转儿，然后才落在那少年天子的身上。

而说话间，洪赋予其子洪茅还站在殿外。这父子二人本来是前去乾清宫拜见承启帝的。却没想到在御书房见到了身为贵妃的女儿（姐姐）洪芫。彼时洪芫因得知承启帝早上起来晚了，为了趁早朝并未食用早膳。遂特地亲手做了承启帝最爱吃的豆皮包子，熬了菜粥，并拌了两样清脆爽口的小菜送去。

洪萱闻言，立即欠身说道：“见过贵妃娘娘。”

承启帝心中腻歪之余，也悄悄叮咛了玉沉并麾下暗探去刺探吴阁故乡后院儿的私密事件。很有种你体贴朕的后宫，朕也哨探哨探你的内宅的负气率性。

洪赋予洪茅父子跟在承启帝与贵妃娘娘身后三步之遥，立在寿康宫的门外。从宫外守着的两队仪仗上，得知殿内还丰年青的吴皇后在，遂不好出去问安。可殿中除吴皇后外，天然又有周、孙两位太后在内，如若不闻不问，却也是于理分歧。思及此处，两人只仿佛是苦笑，立在殿外垂首而侍，只等着圣上何时想起了，叫他们出来存候。

周太后闻言，霍的转头，刚冲要孙太后实际，只见承启帝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口内说了一句“好了”，便低头冲着摊在地上的吴皇后道：“你这又是如何了。太后娘娘并芫儿的亲眷方才到京，今儿本是嫡亲共聚的大好日子，你不说同着道贺一番，且又来闹甚么？”

他记取洪芫是如何一笔笔教他写字，教他读书。因为继宗不想让他学习，以是他向来不被答应到皇子习学的处所去。只能在每天早晨背着人的时候，由洪萱领着他到后花圃，以和泥玩耍为借口，用树枝在泥土上写字。就如许洪萱一句一句的背，他一句一句的学，勉强才把《四书》、《五经》默背下来。但是洪芫纵是资质聪慧，自幼习学。但是她当时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究竟学问不过尔尔。教书育人也不过是知其但是不知其以是然。

承启帝立在殿内，看着神采难堪的周太后，与面庞错愕的吴皇后，不觉皱了皱眉。他自幼没了父皇，至皇叔即位以后，因不满他的太子身份，更是到处针对，事事刁难。竟把这一名天潢贵胄逼成了丧家之犬普通。

此言一出，本来另有些心虚的周太前面色赤红。当即又羞又恼的说道：“皇上如果心疼那小娼、妇，直说也就是了，何必借由此事，如此热诚哀家——”

“……如果为着乘坐轿辇一事，倒是朕顾恤洪爱卿一家年老体弱，因想着先皇在时，是多么重用这些个忠贞老臣，且又想着洪爱卿一家本是太后的亲眷，不拘论情面礼法，总该宠遇一些。遂特下旨准予洪爱卿、老太君与洪夫人乘坐轿辇入宫。你若感觉朕办事不公，冲朕说话便是。不要在寿康宫使出这一哭二闹三吊颈的把戏。”

不必深想，这位气质凌厉，面貌绝美的宫装少妇，定是本身那位贵妃姐姐了。而她身侧伴着的，恐怕就是幼年即位的承启帝李琛了。

至于其父洪赋，因承启帝早在年幼之时便听人提及理国公府长房嫡子如何惊才绝艳，德行冠绝都城。心中敬佩之余，又生靠近之心。遂封洪赋为帝师，每日闲暇之时入宫教诲本身习学。

与此比拟，自他困顿之时，便一向陪着他走到目今的洪芫，却显得那么委曲。连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后位分都没有获得。

统统的安排具都是在今早的小朝会长停止的。为了办成此事，承启帝还破天荒的，在小朝会上痛痛快快允了内阁吴阁老的几封恳请京中几部要职人事更迭的折子。如此好处互换之下，方才顺利人意。只是少不得在朝上听了满耳朵的吴阁老劝谏他均衡六宫，雨露均沾之语。

及至厥后承启帝被人从顺王府接了出来，重新回到宫中，成为天底下最为高贵的帝王。还没来得急与最靠近的洪芫庆贺，周氏却以天子生母之名走到他的面前，结合那些他连认都不认得的人，逼迫他放弃立洪芫为后，迎娶一名向来没有见过的女子。

洪贵妃忙道：“你我乃是一家人，何必如此拘束。”

思及此处，承启帝心机烦乱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神采青一阵白一阵的周太后。没等她开口，抢先说道：“今儿小朝会上，又有御史言官弹劾太后的家眷在宫外头打着朕的名号，包办诉讼，剥削百姓，视国法祖制为无物。太后既然如此有闲，不若好好束缚一下朕的几位‘娘舅’，叫他们研习一下何为国法祖制。免得整日被言官弹劾，叫满朝文武看朕的笑话。”

一句话未完，就听孙太后冷冷说道：“周太后既贵为太后，身份高贵，还是留些口德的好。莫要行那贩子村妇之事，满口的污言秽语。反而贬低了本身的德行。”

可即便如许，承启帝还是感觉这日子很好，很充分。及至到厥后，继宗终究决定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将他撵到宫外的顺王府自生自灭。还暗中叮咛扼守在府外的门卫不准开门，不准给他东西。也是洪芫，为了让他能吃口饱饭，以弱龄之年，亲理稼轩之事。将顺王府的后花圃子改成田垄，种粮种菜煮给他吃。承启帝之以是最爱吃菜粥和豆皮包子，并不是因为这两样东西有多好吃。而是在那些艰苦的光阴里，承启帝与洪芫只能吃这些东西，才气裹腹。包管本身不会被饿死。

至于洪赋的官职该如何安排——承启帝心中却也稀有。前两个月国子监祭酒张仲则递高老折子，以年龄已高，精力不济为由，申请告老回籍。承启帝却一向留中没允。只为着把这个职位留给心目中最合适的人选。现在洪赋已然回京，非论是才德学问，还是身份资格，且都尽够。承启帝立即准了张仲则的告老折子，然后封洪赋为新任的国子监祭酒。

“甚么不敢呀？”一道清澈的嗓音至殿别传来，世人循名誉去，只见一名年纪悄悄，面貌清秀，气质温和的少年身着龙袍，负手而立，姗姗然迈入殿中。他的身后，还站着一名描述俊美，气质凌厉的宫装少妇，那少妇眉眼之间与孙氏非常相像。然傲视神飞，眼波流转处，却生生添了几分分歧于平常女子的果毅坚固。

而他所获得的，便是在那些个娘舅们获得了他的犒赏，他的官职以后，以外戚的名义逼迫百姓，鱼肉乡里，被言官弹劾的一摞摞奏章。

因各种境遇而至，承启帝自幼与生母周氏不亲。在他并不欢乐的童年与少年生涯中，承启帝只记取与本身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洪芫。

承启帝见状，笑眯眯的摆了摆手，表示世人起家。而洪贵妃则先是给两宫太后并皇后存候以后，方走上前来亲身扶起杨氏与孙氏，并笑向一旁的洪萱点头说道：“这便是萱儿了吧。”

除两宫太后以外，世人皆躬身膜拜，行叩拜大礼，口中山呼道：“民女（臣妾）见过圣上，圣上万岁千万岁。”

然后又是周氏，以各种百般的借口，冲他讨要官职，讨要款项犒赏，讨要统统能够彰显繁华繁华的东西。还堂而皇之的要求他去信赖那些连面都没有见过，在他糊口困顿，遭人凌辱的时候，向来没有呈现过的所谓娘舅们。

岂料方才到达寿康宫的门口，就瞧见本身生母周太后与皇后吴氏的仪仗守在门外。承启帝方才在吴阁老那儿受了唠叨，现在见到有关皇后的任何东西，内心就觉不大痛快。及至到了殿外，又听到吴皇后与孙太后争论之语，更是腻烦不已。兼想到当日本身要封洪芫为后，恰是吴阁老联络周太后与他几次施压，以从龙之功功抵千秋为由，硬生生的抢去了皇后之位。叫承启帝明白了，即使贵为帝王，也还是不能跟着本身的心愿过日子。

一来能够像满朝文武显现本身对于仁宗老臣的尊敬与靠近，二则也是顾念贵妃年幼时与父母惜别，不能悠长团聚之苦。三则也是因为帝师职位固然高贵，且必为有真才实学大德行之人担负，但所谓帝师，实在也并不是端庄的官职爵位。承启帝如此做，也是怕了前朝那些啰啰嗦嗦，动辄得咎的文武百官们。并不想授他们以把柄，弹劾天子任人唯亲，不尊朝廷端方典例。

偶尔，还是懿安皇后的孙氏会调派亲信李德海来宫外探视。彼时李德海会给他们带和缓的冬衣，轻浮的夏衫，或者是由懿安皇后的小厨房做出来的精彩炊事。当时候承启帝便感觉，那一天就跟过年一样幸运。

岂料天缘刚巧，正赶上洪赋父子等在外头觐见。父女嫡亲相聚，这一家人在乾清宫内好一番闲话，承启帝还很故意机的考校了洪茅的学问深浅，见洪茅公然得了其父在治学上的资质与松散，不觉欣喜非常。遂特批洪茅入国子监习学。待来年殿试，一飞冲天。

闲话少说，只说世人在御书房闲谈好久，眼看已至中午，承启帝因惦记取寿康宫内，孙太后必定也驰念洪赋父子，遂携了洪贵妃一同前去寿康宫，也好共共享用一番嫡亲之乐。

以是在承启帝的影象中，这世上肯对他好的便只要一向守在她身边的洪芫，和偶尔给他们送东西的嫡母孙皇后。他的认识里并没有生母周氏的影子。哪怕他与洪芫闲谈的时候，洪芫也曾和他说过周氏长得如何仙颜，如何慈母情怀，承启帝都没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