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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算无可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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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六年的二甲进士秦陆离,始为李府门客,康平末以讽李任报酬钱开罪于李相,遂不容于京师,携老婆远渡南洋。宣政五年扶妻灵归京,宣政六年招考,一举中第,为宣政帝赏识重用,于浙江推行新政。

“女人稍待,前头有辆车挡了我们的路。”外头传来宋连的声音,“我去叫他们让让。”

“娘舅多虑了。”她垂眸低笑,不肯再吐一字。

这是要与他划清边界么?他并不懂她的意义,目光沉沉的望着她,似要将人看出一个洞穴。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才流洁净,她整了衣裙缓缓下山,究竟有异状,驾车的小寺人宋连盯她看了好久,觉得她是见了父母悲伤而至,道出一句:“女人节哀。”

里头顿了下,却道:“绕吧。”

“明微!”身后远远的传来一声呼喊,几近是下认识的,敏捷侧身躲在了荒草丛中,目睹得一人大步流星的追来,她死死屏住呼吸,待他走过,却泪如雨下。

幼时养成的风俗,她老是怕他的,怕他责备,怕他绝望,更怕的是他回身,不说话也不看她,留她一个不知所措。

他笑了笑,“立论有我,你只将文章写标致就好,莫说你连文章都不会写。”眼望向她,淡道:“走吧,再晚些,便合你我二人之力,也进不了百望祠了。”

调头只要清平祠一条路,宋连不疑有他,只是点了点头,那小厮便道:“光驾小兄弟,请让我家主子搭个便车,往清平祠去……”说着便塞了一把金叶子。

那人道:“只我家主子,在外头便可。”知他做不得主,便提了声问:“敢问女人,可否行个便利?”

她去看那无碑的空坟,点香拜了三拜,存亡循环,无可悲,亦无可喜。他们必在她不晓得的处所,好好的。

朝闻道,夕死足矣。于他而言,存亡又算甚么?

隔了一会儿才听到答话,平淡疏朗的女声,一如这骤雨初歇的山林,清爽而怡人。

一个瞧瞧倾斜的车身,一顿上前,“爷,这外头风景尚可,您不若下来透透气。”

李明微内心格登一下,这声音竟是……她心头骤乱,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伸手揭开了车帘。

一如当初他教她读书,低徊委宛,醇醇动听。

那头道:“光驾您,车轮子卡坑里半天了,实推不出去,请您来帮帮手吧。”

她受不住他如许的眼神,勉强便宜的起来,看似断交淡然的,一步步拜别。

究竟不再是小的时候,她低头看着脚下丛丛簇簇的青草,叶上露水打湿了鞋头,冰冷的钻心。

“明……微?”他摸索着叫出声,踉跄着上前两步,在她面前顿住,目露动容,“孩子……”

不过百来步,帛屐踏在石板上收回有节拍的哒哒轻响,不但不慢,不大不小,一声一声,像是特地衡量过。

他冷静低头,退回了马车中间,回道:“女人,前头车动不了,约莫要等会子。”

一辆素帷马车在路边悄悄停下,充作车夫小寺人跳下来,利落的取下脚凳,翻开帘子,将里头的人扶上马车,又去取盛放祭品的竹篮。

他点头,“……好……”

八年,他已走了八年,原不该再相见的人啊。

一起再无他话,临别时他望着她没有一语,她终究忍不住噙了泪,撩袍跪在地上,深深叩了个头,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娘舅保重,他日如有不敬之举,万请娘舅包涵。”

宋连应了一声儿,利落的驱马调转车头,才要扬鞭,就听前面人喊道:“兄台且慢。”

那是他绝望到了顶点。

她想成果不管吵嘴,总不枉他一腔报国热血。

她敏捷提裙下车,朝他纳福,“未知大人台端,小女失礼。”

白衣裳的女人叮咛了一句,自接下篮子,沿着青石板路往上走去。

眼望着山下风景,却问身边人:“此去百望祠另有多远?”

又解释,“我家主子是女人家,搭载二位,恐多有不便。”

那两个小厮对视一眼,一个上前,在窗户前头低低禀报了几句,但听仆人嗯了一声,便行了个礼,缓慢的跑下山去。

“女人,我畴昔帮帮他们。”宋连一侧头,听里边低低应了一声,便跳下车去。

车辙辘辘滚过空中,她长长探出一口气,肘支在膝头,双手掩住了脸。

“舅母可好?”

劈面有两个小厮,一个赶马,一个撬轮子,宋连实心气力帮他们推了几次,不想这车外头看着素雅,内里倒是金丝楠木所制,非常吃重,马和人力量都用尽了车也还纹丝不动。他抹着汗退下来,“不可不可,这模样入夜了也推不出来,山下就有农庄,二位不如再请些人来帮手。”

马车俄然一下愣住,她一惊,直起家来,端坐了问如何了。

避无可避,何必再避?

当时新政闹得沸沸扬扬,他正被推到风口浪尖。窜改总伴跟着流血与捐躯,她去前并不晓得他结果如何,只记得是时他洋洋洒洒写就一篇《言商》,令无数人佩服叹咏。

宋连看畴昔,目之所及只见一只青缎兽纹皂靴和一角藏青袍角,缓缓踩在了脚凳上,落地走了两步今后,返身顿住。

那含笑淡泊间,清楚埋没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悲苦,可,她已不信他。他低低叹了一声,转过甚。

李明微蹙了蹙眉,道:“走山南,绕行吧。”

她记得他将将三十五岁。

连下了两日雨,腐败时倒停下来。

前面,她晓得前面等着她的是甚么,乃至于每一步都要花了非常力量才气踩稳。前面的人啊,那是幼年时独一的一点绮思。彼时模恍惚糊的情素,固然淡忘,犹不敢等闲惊扰。

走?如何走?她迟登着不肯动,他催她,“上车。”

她纳福,“请为大人扶车。”

“陆离娘舅。”她先出了声,谛视在他面上。

“孟缨。”那人顿了下,张嘴还欲再说甚么,却被自家主子叫住,自上前去,拱手道:“海棠诗会四年一逢,科考三年一遭,可贵两下里凑到一起,文人国士,盛况必然空前,某神驰已久,晚些恐怕就要错过,再等上十二年了,请女人通融。”

他见老了,当初精气的两撇八字胡蓄成了短促的山羊胡,两颊凸起下去,棱角欲趋清楚,嘴唇紧抿着,几近崩成了一条线。那双曾令她一心神驰的眼睛也不复曾经的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饱经风霜以后的沧桑与哑忍,望着她的时候,眼角有细细的纹路。

这车正卡在路右边的一个水坑里,半个轮子都歪了下去,山路不算窄,这水坑也非常较着,本来往左便可绕过,不知如何就正恰好好陷了下去,乃至于将将挡在路当中,摆布都过不得车了。

“是你。”他眼里似含了笑,“我本还担忧入不得祠,既是你,少不得随我走一遭,来替我拍门招考了。”

她点着头,眼里已含热泪,仰脸咽归去,悄悄扯了个笑,“久不见,娘舅可好?”

惹他朗声一笑,声音在空谷震惊,正了色看她,“男儿大丈夫,从未听过有叫女郎扶车的。上车上车,你且放宽解,只当我提早向你道了谢。”

他终究问起她的近况,她淡笑着点头,而后望定他,似笑非笑:“如您所见,我老是尚可的。”

果不其然车下一人临风而立,犹是手持折扇施礼的姿式,见她目色一顿,却并无难堪,只是垂垂染上了笑意。

“她……”男人垂下双手,略微侧了侧眼,叹出一口气,“她去了,有三年了。”

“您节哀。”她意味性的安抚。

“那条路前年滑坡,已被封了,要绕行,只要西边儿百望祠一起可走,不过这路远,回城的话起码要花两个时候,还不如在这里等一等,不过女人如果不耐烦,我们也可绕一绕,今儿腐败,百望祠祭百望海棠诗会,这会儿倒是热烈。”

她一讶,明显没推测会演变成这类景象,她本意是要将马车让给他,却不想还没开口,就先被绊下了,因顿了顿,才道:“百望祠过门题常着眼天下百姓,小女不谙民生国事,不敢当大人重担。”

她点了点头,上车坐稳,哑着嗓子叮咛:“走吧。”

目光相接处,相互皆怔。

山林被洗的一干二净,青松翠柏,绿草繁荫,到处是一片葱茏的色彩。

“请恕失礼。”

说话间抽出脚踏放好,躬着身奉侍,果未几时,那青布车帘微微翻开了一角,那小厮忙上前揭开。

相思树下负手而立的人回声转头,正见花木扶疏的巷子上,白裙子的女人挎着竹篮,分花拂柳而来。

小厮答:“驾车的话犹需半个时候……”

饶一推测此人非富即贵,宋连还是给这豪阔的脱手吓了一跳,赶紧推拒,“不成不成。”

又进步了声音喊:“兄台,费事借个道儿――”

他微微蹙了眉,旋即又松开,抑着声音道:“老是我疏于照顾你,负了你母亲所托,你有甚么难处,不要再瞒着我。”

实在有甚么关于他的她不晓得呢?

秦卫氏葬在山后不远,她拜过父母,随他去祭拜老婆。

方才转头,那小厮就跑到了面前,“兄台且慢,敢问兄台,但是要往清平祠走?”

“在此处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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