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珠联璧合
这是表示二人同以九方斋的名义参与了。海棠诗社的端方，不限于一人参会，各参与者之间如是成心，可二三报酬一组，联手答题，至诗社中，也以一组为一团体，连诗则出一句，赋诗则出一首。这源于胡夫人判题当年，审起文章一丝不苟，乃至百数人无一能过门者，才令诸人相互合作，共同闯关。厥后虽没再有此种环境，却有了共同参与的常例。
“杨公子，李女人。”那墨客一拱手见礼，微微侧开身去，“请选题签。”
“风趣，风趣。”那小厮一瞧就乐了，“我觉得读书人都是文绉绉的，没想到还会打斗，舞文弄墨，怪道怪道，这就是人常说的舞文弄墨吧。”
复苏中沉迷。
表现了道家有为而治，有为则无不治的思惟。
那小厮是见了他写字的，因多嘴道：“女人不姓杨，姓李。”
小厮一边点香一边道：“时候原是不限的，只来计个时，以评好坏。不过二位来得晚了些，最好三炷香内答完，不然就赶不上里头连诗了。”又道：“不打搅您二位，我去前头望月亭候着，您二位答完了请带了卷文、题签、另有剩下的香来寻我。”
其笔力浑厚，而萧洒天然，结体遒美，骨格清秀，有王右军之遗风。
岁岁科举，求贤若渴，却令得满朝俱是一家之主子，为臣者反不如奴。何其哀哉！何其用也！
他哈哈一笑，两步走上前来，提笔蘸墨，写下几行字，“家有常业，虽饥不饿。国有常法，虽危不亡。若舍法从私意，则臣不饰其智能，则法禁不立矣。”
是以贤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为有为，则无不治。”
他说完腆着脸笑嘻嘻的看他们，那公子眉梢带笑，瞥了眼女人，一打扇子，潇萧洒洒的走了，那女人却不似平常女子普通娇羞，隔着面纱只模糊见一张素净的脸，捧着玉佩怔了一小会儿，就干脆握在手中，看眼他，腔调平平道了句慎言，便跟了上去。
问她，“何解？”
转头看那头一柱香早已燃尽，香灰都已冷了好久。
青白衣裳，一前一后走着，甚是赏心好看。
两朝乱世，空为泡影，胡不见其飞短即逝，民生益蔽，陡转急下？先帝放政，她父亲擅权十数年，即使贪求无度，受尽世人唾骂，却令得臣子有臣子风骨，公众有公众庄严。
每一书案都设有文房四宝，又一香炉，厥后一人两人或三人，或对卷空思，或笔走龙蛇，虽似考场，却一派恬然安适之意。
他声音没压住，惹得那三人立时住了手，齐刷刷往这边看过来。
他打着哈哈，瞧见背面跟着个女人，便敏捷转移了话题，“这位是……”他打量那女人，隔着面纱也见气度无双，只确确然是女人的打扮，当不是他夫人，因话头一顿，等着他先容。
树下头置了书案，厥后并排坐了几个个儒生打扮的少年。见有人来，便起家拱手，奉上笔墨，客客气气的扣问字号。
那厢人将半数的纸笺翻开，悄悄一笑，递给她。
她道：“从法去私。”
“来凑个热烈。”“杨公子”淡一点头，瞥眼他们桌上一片狼籍，只叫那公子直摆手，“忸捏忸捏，文章写不出，闹得这副德行，叫杨兄见笑了。”
自好久以来，她就少有情感过量颠簸的时候，现在想来，却一腔愤激涌满了内心，几乎难以禁止。
小厮遗憾：“恐本日来不及了。”
天作之合啊！贰内心感慨了句，忙赶上去为他们指路，笑呵呵道：“二位这边走，请先取了题签，小的再领您二位到背面园子里答题。”
穿过月洞门就进了园子，只见右手边一树开得正盛的西府海棠，白里透粉，如同怀羞的少女。每一束花枝都缀着一纸裁生长条形的绿笺，不过一指长，藏在绿叶里头，乍一看几近辩白不出。
也未再说甚么，那杨公子邀聘请酒，这厢人就应了，小厮就引了他们往前头去。
有秦一来，历汉、三国、两晋等数十朝至今，独汉初行此政，韬光养晦，以出世为出世，以有为而有为，政不出房闼，而天下宴然，是有文景之治。而自此武帝今后，免除百家，独尊儒术，以贤才治天下，尚行君臣共治，至先朝□□废丞相，设内阁，又当朝□□废内阁，罢三省，太宗设军机，六部九卿直听皇命，其大臣跪受笔录，无有谏言，天下俱握一家之手。
“李女人。”他赶紧改口，“失敬失敬。”
只要近处一隅有些奇特，那三人一起的，却一个拿笔两个抢，墨汁甩得四周都是，目睹就要打起来了。
李明微也未遁辞，利市取了一张笺来。
她领悟，点了点头，答：“一刻钟。”
李明微悄悄点头。
洋洋洒洒一篇文章写就，小厮送去迎仙阁，几近是立时跑了下来，“二位，请进社吧。”
何玉生惊诧，但听他解释，“是义妹。”
握笔的阿谁更是瞋目相视，直步逼来，眼瞅着一副打人的架式，忽一下变了脸，讶然叫了句“杨兄”，嘲笑迎上前来。
“此题不好。”她借话讳饰，“当类大同，为目标，难为手腕。”
被人鄙夷，总不是件让人欢畅的事，她悄悄吸了口气，压抑住想与他持续辩白的心，方一副毫无所愧的模样，淡淡然道：“我原在这上头不通。”
“请看签吧。”他哈腰提示一句，就退了下去。
她却如何与当今的天子，论讨这“不尚贤”的题目？
此言出自《品德经》篇三：“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可贵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气稳定。
他点头，撂下笔，踱开道：“贤即私，不尚贤，即君主不成有私好。常言上有所好，下有所效，一旦给这个贤字设立了一个标准，那么满朝只要一天子尔。所觉得君者必舍其所好，令百家争鸣，才无有公允。比方梁武帝好佛……”
“尊，崇也。”
来人一顿，抬手题了“九方斋”三字。
不料他将扇子往桌沿一压，微微勾唇，望她道：“拜师，我点拨你。”
她顿了一下，才想本身先时说过不通朝政，此时竟挖了坑给本身跳了，事已至此，也不得不顺道往下走了，因不急不缓的回他：“文景之治，上有为，而下有为，行查举，举孝廉，为上者并非不重贤达，反之，广纳人才，任用贤明。”
一时戛但是止，她内心一阵可惜，转头却见小厮来催，“已三炷香了，二位还未动笔？”
她向来有思辨之能，因未及思虑便脱口而出：“是言‘不成见欲’，不成则无，又何故过曲之？”
递与他却未翻开，而是由小厮引到后园子里去。
她悄悄蹙眉。
内心却犯嘀咕，这杨寄是山西大同人，大老远进京，如何倒还带了义妹？莫不是……哎，荒唐荒唐，这女人打眼一看就一股子孤傲劲儿，杨寄是有夫人的，怎会和她有所牵涉。
他引经据典娓娓道来，初时讲她晓得的，她临时在心中一笑，厥后便越讲越偏，垂垂便由不尚贤引出了整部品德经，是以有些听也听过的书里的故事和文章他也拿来讲，令她听得垂垂出神，目不转睛的跟从着他，恍忽又到了秦陆离与她讲书的时候，她听得当真而兴趣勃勃。
“这是矫枉过正了。”他笑，不再跟着她慎重其事的模样，而以一派随便的姿势同她辩论，“你读下文，有为则无不治，其落点犹是治，以是有为也并非有为，不成也并非不成，原是显而易见的。同类，贤也非贤。”
她一时没说话，却引他看过来，目露切磋：“如许简朴的题目，你不知？”
这一瞬倒叫李明微心头悄悄一紧，他看了眼她，转而道：“是舍妹。”
一朝身故，旧风复辟，又一朝家奴天下。
笔势一转，又鄙人方题了“杨”、“李”二字。
料不到他悄悄挑眉，淡问：“卿不知文景？”
她原已筹算好不在乎他说甚么，可这话滚过耳膜，却叫民气头一暖。
“何不为‘过’耶？”他问，观她面色微凝，折扇便在掌心一合，一下一下拍着掌心道：“过犹不及，过尚，过贵，是以人争，是以有盗。”
他望她：“可行？”
园子极大，其间小桥流水，花木扶疏，移步换景之间，又置书案，或在花荫柳下，或在临水池边。
一起折转，竟还又遇几个了解者，相互号召几句，到找到空书桌，已有些时候。
不尚贤。
他犹是没甚么神采，只是又问：“卿何解‘尚’？”
“本来是杨女人，鄙人何玉生，这厢有礼。”那公子作揖，李明微前行半步行礼。
“杨兄。”他拱动手过来见礼，面上略有羞色，“杨兄也来了？”
一语令她惊诧，望他只是微微眯眼，好整以暇又一本端庄的模样，令人恼不得又笑不得，只好微微屈膝纳了个福，“请大人指导。”
“你去吧。”那公子转头望眼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