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乱账
背面祠堂里又来了个婆子,叫何妈妈,受老太太调派来看她跪得老不诚恳的。
这时,俄然费妈妈打帘出去,急声禀报说:“主子,老爷派人来向您要近五年外头各铺面的帐本及内宅各处人手的花名册,另有庄子上的鱼麟册子。”
如此跪了一上午,到午餐时分,她已累得腰酸背痛,瘫软在蒲团上了。
而后她便鼓起勇气,径直朝着那十几个排位望畴昔,认上头的字,看完了排位上的名字,又看正位上供的丹书铁券,其上纂刻有排排小字,看不清楚,不过猜想是圣上册封陆老太爷为忠义伯的旨意。
茵茵接过在祖宗排位面前拜了三拜,把三支香插入香炉,接着那仆妇下去了,茵茵就单独个儿跪在祖宗牌位前。
她爱喝果子酒,她自个儿如何不晓得?
“甚么账?”邱姨娘接过帐本,强自平静坐回炕床上。
茵茵接过,敏捷塞在蒲团下,道:“行了,你下去罢,要站得累了就出去逛逛,不必一向杵在那儿等我。”
等走到供桌面前,茵茵便在蒲团上跪了下来。
那妈妈先向邱姨娘纳了个福,随后把手中厚厚的青皮帐本呈奉上去,道:“姨娘,这儿有一笔账对不上。”
费妈妈踌躇了会儿,到底甚么也没说,领命下去了。
那丫环一面说一面把食盒盖子揭开,只见最上层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香菇炖小鸡,上面是碗光彩丰富的炒十锦,再是折耳根拌儿菜,最后一碟糖蒸酥酪和一壶果子酒。
邱姨娘忙着跟面前几个妈妈交代事情,便未多想,只命:“你清算好了送畴昔就是。”
兰香点头,依言退到前厅,同那看祠堂的婆子站在一处。
如许胡思乱想,时候倒也过得快。
等事情交代完,邱姨娘把那碗云雾茶喝得见了底,看着碗底的茶叶,回神想起方才费妈妈说的话,心觉这话很熟谙,仿佛先前谁也向她要过这些东西来着。
看看礼票据还可,这两样东西她决然不会给的,因而当时,她以五年内的帐本都送去老太过分目了为由婉拒,没想到这会儿陆润生也提起来要这两样东西,这不能不令人把两件事遐想到一块儿。
何又在咳嗽,她只当没闻声,敏捷从藏在蒲团下的点心盒里拿出个蜜饯来含着,甜意立即在口中满盈开来,足以减缓膝上的酸痛。
接着一看祠堂的仆妇拿来三根香,举着在白蜡上点了,而后递给茵茵。
当中兰香见人走了,悄悄从怀里取出个黑漆圆点心盒,偷偷递给她,“蜜斯,点心在这儿。”
来到茵茵面前,那丫环放下食盒,“六蜜斯,这是我们蜜斯特地命奴婢送来的,里头有您爱喝的果子酒。”
远远瞥见茵茵跪得端方,身板挺直,一双眼紧盯排位,仿佛很虔诚,何妈妈很对劲。
现在内堂便只剩茵茵一人,四周空旷极了,茵茵小小的一个,望着那乌压压的层层排位,不由惊骇起来,不过她想着,都是陆家的先祖,自家人,有甚好怕的?
茵茵身子不由缩紧,心道幸亏本身听了兰香的话,穿上了这身厚绒里子的棉裙,还戴了爹爹送来的金丝猴皮缝制的护膝,不然非冻死不成。
次日茵茵用过早餐后便践约去了家祠。
这里还游移不定,外头排着队回事的一仆妇已掀帘出去了。
若没记错,当时她要的也是帐本和内宅各处人手的花名册。
该不会因她除夕那夜喝醉酒睡着,她们都觉得她好酒贪酒罢?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俄然灵光一闪,她快速从条炕上纵起来,喊道:“不好!”
这个时候邱姨娘才用过午餐,残席撤下,她端着杯云雾茶坐在条炕上,命几个上夜的管事妈妈出去,叫她们留意早晨几处大门来往人等的盘问。
但是即便不冷,跪了会儿膝盖也受不住了,她塌下腰身,上身几近扑到在大蒲团上。
茵茵清楚记得除夕来祭祖时不是如许的,也许是当时人多的原因。
这时,一个脚步声走近了,茵茵循名誉畴昔,只见一着豆青色长袄的丫环挎着个黑漆描繁华牡丹食盒过来……
不过很快茵茵便受不住了,正月里的天儿人不活动,祠堂又没有火盆,带来的手炉也冷了,很快便感到酷寒。
陆家的祠堂在偏院的东北角,那是个高阔幽深的大屋,两进的,明白日还燃着两掖白蜡,茵茵谨慎翼翼往里走,能闻声鞋帮子踩在青砖地上的声响……太静了,静得仿佛除了她们,再没有旁的活物,越往里越深,越往里越暗。
立即前厅传来何妈妈重重的咳嗽声,茵茵没法,只得立即直起怠倦的上身。
邱姨娘再听不见旁的话,脑筋里只循环着年关下重霄院的薛妈妈来要帐本的景象。
“替我多谢三姐姐,”茵茵道。
菜色精美,就是太素了,明显是玉菁派人送来的。
那妈妈把一笔未勾红的账指给她看,“是如许,本来给老太太看病的谢太医,客岁年底他母亲过世,奴婢们照您的叮咛按往年端方给谢太医家送了十五两的帛金去,帐本上是如许记的,但库房出库的登记上却另有一笔账,也是给谢太医家的帛金,奴婢觉着不对,昨儿便同那几个记账的对过,才晓得是太太叮咛另加了两匹白绸,特此来问姨娘可要把这项平了。”
“主子,有甚么不好的?”奉茶的奴婢彩练问。
那丫环应是,将酒菜全数取出来摆放好,而后才退了出去。